等賈政的咆哮聲停息,門開了。
賈寶玉緊抿著嘴唇,低頭耷腦地挪進(jìn)屋里,勒著雙龍出海紅抹額的腦門上滲出了一層細(xì)密的冷汗,掙挫著小碎步的雙腿直打哆嗦。
他剛邁進(jìn)門沒幾步,從門外又進(jìn)來一個姑娘。
此女子雖然年幼,卻已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群裾如波浪般緩緩涌動前移,步伐優(yōu)雅輕盈,恍若一縷輕煙。
賈琛眼前一亮,來人是林黛玉。
賈政笑道:“玉兒也來了,快坐下喝杯茶?!?p> 林黛玉盈盈福了一禮:“玉兒見過學(xué)里太爺、二舅和琛大哥?!?p> 賈政和賈代儒都伸手虛扶了扶,寒暄了幾句。
“林妹妹有禮了!”賈琛朝林黛玉拱了拱手。
由于前天剛見過一面,兩個人都熟絡(luò)了一些,林黛玉看向賈琛的目光不再羞怯躲閃,而是蕩漾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賈政很滿意林黛玉落落大方的端莊儀態(tài),卻又瞥見賈寶玉拘謹(jǐn)畏縮的慫樣,心里登時怒火中燒,朝賈寶玉訓(xùn)斥道:
“不爭氣的業(yè)障!沒看見有貴客臨門嗎?還不快見過學(xué)里太爺和你琛大哥?”
賈寶玉瑟縮著脖子,狀若鵪鶉地挪到賈代儒面前,怏怏不樂地施禮道:
“學(xué)生見過太爺?!?p> 賈代儒哪敢當(dāng)著賈政的面怠慢這個活龍,急忙陪笑道:“寶玉不必多禮?!?p> 賈政瞪了一眼賈寶玉,伸手指著賈琛,提醒道:“還有你琛大哥?!?p> 賈寶玉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挪到賈琛面前,拱了拱手:“見過琛大哥?!?p> “免禮!”賈琛淡淡地回了一句,這個大臉寶一臉幽怨,很明顯是不愿向自己施禮,既然對方如此憋屈和反感,那自己又何必要給他好臉色?
賈政劈頭蓋臉地訓(xùn)斥賈寶玉:
“你琛大哥都已經(jīng)把四書五經(jīng)背熟了,還寫了一本書,才比你大兩歲,便完成了‘君子三不朽’之中的立言。
而你卻游手好閑,不學(xué)無術(shù),比你琛大哥差遠(yuǎn)了!等你兩年后,能達(dá)到你琛大哥的成就嗎?以后,你一定要多向你琛大哥學(xué)習(xí)!”
“什么?”賈寶玉大吃一驚,失聲反問道:“琛大哥竟然寫了一本書?”
賈政將手中的《弟子規(guī)》往他的面前一遞,正色道:
“你自己看看吧!”
賈寶玉接過書,翻看了幾頁,登時大驚失色,瞠目結(jié)舌,失聲驚嘆道:
“此書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且獨辟蹊徑,自成一派,真是讓人拍案叫絕,嘆為觀止!”
在賈寶玉翻書的同時,林黛玉也好奇地湊到跟前觀看,一雙含情目中光華流轉(zhuǎn),變幻不定。
賈政察覺到了林黛玉目不轉(zhuǎn)睛,沉迷其中,頓覺有趣,問道:
“玉兒,你覺得此書寫得如何?”
林黛玉笑著贊嘆道:
“琛大哥真乃當(dāng)世奇才,此書聲韻協(xié)調(diào),字字珠璣,言簡意賅,卻又包羅萬象。
此書一出,將福澤當(dāng)代,惠及后世,全天下的稚童都不可不讀此書,所有的讀書人都不可不念琛大哥之名,當(dāng)?shù)蒙鲜菚缡烂?,就算尊稱琛大哥一聲‘文壇宗師’也不為過?!?p> 賈政深以為然地頷首道:
“前兒個玉兒寫了一首驚艷的《唐多令》,才情之高,直追易安居士,像你這樣不讓須眉的才女,都如此盛贊《弟子規(guī)》,那證明琛兒這本書確實非同凡響。”
說著,他轉(zhuǎn)頭看向賈寶玉,申飭道:
“寶玉,以后你琛大哥就是你學(xué)習(xí)的榜樣,你要夙興昧旦,發(fā)奮讀書,記住了嗎?”
賈寶玉唯唯稱是,面色猶豫了一下,看向賈琛,問道:
“琛大哥,你才思敏捷,氣度不凡,為何也要學(xué)那些祿蠹之輩,醉心于腌臜不堪的科舉考試?”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斷然不敢當(dāng)著賈政的面說出如此忤逆的話,但他敬仰賈琛的真才實學(xué),不想讓賈琛誤入歧途,沉迷科考,所以,寧可冒著被打的危險,也要壯著膽子問出這個問題。
賈政一聽這話,登時火冒三丈,本欲發(fā)作,卻又強(qiáng)行按捺住怒火,想先聽聽賈琛如何應(yīng)答?
賈琛聞言,斜眸瞥了賈寶玉一眼,卻見他滿臉堆滿了惋惜之色,就好像自己參加科考是多么錯誤的決定。
這個大臉寶還真是“行為偏僻性乖張,不通世務(wù)無擔(dān)當(dāng),于國于家無望”。
賈琛冷笑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雖然仰慕榮寧兩位先祖,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但如今四海承平,我縱有一腔熱血,也難一展身手。
只好寄希望于考取功名,以慰榮寧二公的英靈。先國公榮光已遠(yuǎn),吾輩更應(yīng)追尋先祖腳步,發(fā)憤圖強(qiáng),重振賈家門楣。”
賈政失聲贊嘆道:“好!琛兒真乃我賈家的芝蘭玉樹,架海金梁!”
賈代儒也稱贊道:
“琛兒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豪言壯語,真是氣吞山河,英雄蓋世!我賈家出了一位麒麟才子??!”
林黛玉也嘖嘖感嘆道:
“料青山略輸我崢嶸,判江河亦低我磅礴,言語豪邁,慷慨激昂,充滿了男兒豪氣,琛大哥真是好氣魄!”
賈琛朝眾人拱了拱手,謙虛道:
“諸位過譽(yù)了,只是一番有感而發(fā)的肺腑之言而已。”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稚氣未脫,卻堅毅果敢的側(cè)顏上,將他襯托得更加英武不凡,卓爾不群,風(fēng)華絕代,溫潤如玉。
賈政對賈琛是越看越喜歡,但在賈琛的光環(huán)籠罩下,卻把賈寶玉襯托得更加不堪。
賈政瞪著賈寶玉,怒斥道:
“你這個蛆了心的孽障,沒造化的種子,跟你琛大哥相比,簡直就是麻雀比鳳凰!”
賈寶玉委屈巴巴地撇撇嘴,雖然被訓(xùn)得很不舒服,但內(nèi)心深處卻很認(rèn)同父親的話,賈琛確實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自己拍馬難及,自愧不如也!
林黛玉一向矜持拘謹(jǐn),不愿與外男行從過密,但在見識了賈琛的《弟子規(guī)》之后,卻是驚為天人,心生仰慕之情,不由自主地時不時偷瞄一眼賈琛,對這個神秘的表哥感到好奇。
賈琛察覺到林黛玉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回看了過去。
兩個人四目相對,視線對碰的剎那間,林黛玉羞澀地移開了目光,臉頰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紅暈,兩只小手搓揉著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賈琛心知她性格敏感多疑,不想讓她浮想聯(lián)翩,誤會自己是輕薄孟浪之徒,于是沒有繼續(xù)盯著她看,而是端起茶盞,云淡風(fēng)輕地抿了一口茶。
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輕覆在賈琛和林黛玉的身上,兩個人的心里都暖融融的,雖然沒有再用視線交流,但彼此的注意力,卻都情難自禁地鎖定在對方身上。
賈琛心中暗嘆:林妹妹的腰肢如此纖細(xì),身段如此柔軟,不練瑜伽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