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dāng)”一聲,一間下人房被猛地推開。
高華和裴飛虎大步進(jìn)入屋中,目光四顧一掃,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這間屋子竟然住著四個人。
三張床都是空的,只有南角床上睡著名家丁。
他正用被子捂住胸口,驚駭莫名的望著這群忽然闖進(jìn)來的人!尤其是帶頭的女人!
裴飛虎走到他跟前,沉聲道:“我們是飛龍司的人,我來問你,其他三人都去哪了?”
家丁囁嚅道:“他、他們都是三個月內(nèi)剛來的新丁,被喊到大堂外問話去了?!?p> 裴飛虎點了點頭,當(dāng)即命手下去將那三人叫回來。
旋爾轉(zhuǎn)頭看向高華:“高司使,待會你的老鼠能分辨出兇手是哪一個嗎?”
高華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灰球,沉著臉道:“他們四人混住,味道都混在一起,灰球恐怕難以分辨!”
許信和李羽站在門外,前者低聲道:“大膽哥,他們好像又陷入難題了,你有沒有法子分辨出兇手?”
李羽還未答話,高華猛地轉(zhuǎn)過身,嬌喝道:“你們少插手!”
許信搖了搖頭,向李羽做了個攤手的手勢。
過了沒一會,飛龍兵帶著三人回來了,許信忽然‘咦’了一聲,道:“怎么小勇也在里面?”
李羽皺眉道:“小勇是誰?”
“就是幫我搬家具的家丁啊!你忘了,當(dāng)時在太真塔時,你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恰好小勇在附近,我就喊他幫忙了!”
李羽怔了怔,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驚人的想法!
莫非自己之前考慮的方向完全錯了?
如果從另一個方向思考的話……
是了!難怪高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東西,她和自己一樣,都陷入了思維的盲區(qū)!
這就難怪兇手沒有逃離楊府了!
他雖然將東西藏了起來,卻無法將藏下的東西拿回來!
如今他被高華等飛龍兵鎖定,更沒有機(jī)會再取回東西了。
正自思量,高華已將四人挨個詢問了個遍。
從她陰沉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無法找出四人中的真正兇手。
“李公子?李公子?”
不遠(yuǎn)處的走廊上,忽然傳來秦國夫人的呼喊聲。
李羽讓許信盯著飛龍兵,獨自來到走廊,拱手道:“夫人找我有事?”
秦國夫人一張俏臉布滿了陰云,再無昨日的笑容,幽幽嘆道:“小妹找你過去,跟我來吧。”
李羽跟在她身后,問:“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秦國夫人雙眼一紅:“今日上午,宮中又傳來消息,圣人已經(jīng)知道小妹弄丟了金釵細(xì)合和霓裳羽衣曲,十分震怒,免去了大堂兄和二堂兄的官位!”
李羽暗暗心驚。
看這架勢,李隆基似乎真有廢掉楊玉環(huán)的趨勢?!
莫非自己無意中做了什么事,引起了蝴蝶效應(yīng)、改變了歷史?
那自己還要幫楊玉環(huán)嗎?
秦國夫人似乎滿腹委屈,繼續(xù)傾訴。
“自打這消息出來后,便有一群人找上門來!一些粟特商人讓大堂兄將借走的樂器歸還,許多百姓找上二堂兄,要贖回他們典當(dāng)?shù)膶毼铩?p> 聽到這些話,李羽更加猶豫。
正說著,忽見前方一座石亭旁,楊锜正在和賴小文說話。
上次見到賴小文時,他就像個哈巴狗一樣聽楊锜訓(xùn)話。
這次見面,兩人身份似乎對調(diào)過來。
賴小文負(fù)著雙手,正在訓(xùn)斥楊锜,楊锜臉色陣青陣白,卻沒有反駁!
秦國夫人恨聲道:“你看到?jīng)]有,這人之前對我們畢恭畢敬,如今也開始欺負(fù)我們楊家人了!”
李羽默然不語。
沿途之上,上至主人,下至下人,府內(nèi)的每個人都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只有楊玉環(huán)出乎意料的平靜。
李羽來到太真塔時,她正在四樓跳舞。
她跳的也是胡旋舞,不過不像聶子瑤的柔美舒緩,顯得更加熱烈奔放。
仿佛在通過舞蹈,綻放生命的活力!
一曲舞畢,楊玉環(huán)香汗淋漓的說道:“八姐,你幫我招待一下李公子?!闭f完朝著三樓去了。
李羽和秦國夫人來到五樓。
秦國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嘆了口氣:“小妹入宮多年,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出了這么大的事,還像沒事人一般!”
李羽還在回味著楊玉環(huán)剛才的優(yōu)美舞姿,聞言隨口道:“正是貴妃殿下這樣的氣質(zhì),才能獲得圣人恩寵吧!”
秦國夫人苦嘆一聲:“只可惜這份恩寵要到頭了!”
兩人在屋中等候了片刻,秦國夫人皺眉道:“小妹干嘛去了,怎地還沒有來?我下去瞧瞧!”
下到三樓,秦國夫人發(fā)現(xiàn)楊玉環(huán)站在三樓窗邊,目光斜眺著窗外,表情冷冽,令她有些陌生。
“小妹,你在這里做甚么?李公子還等著你呢!”
楊玉環(huán)一動不動,淡然道:“八姐,兩位堂兄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大姐去了哪里?”
秦國夫人慢慢走了過去,低聲道:“今早,大姐和崔峋大吵了一架,崔峋打了大姐一巴掌,和他那個堂弟一起走了。大姐躲在屋里,不敢見人?!?p> 楊玉環(huán)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崔峋竟敢打大姐!”
秦國夫人嘆道:“今次我算看清了,那些平日最巴結(jié)我們的人,出事時,往往也是最先變臉的人!”
楊玉環(huán)默然半晌,道:“你剛才去找李羽時,他對你的態(tài)度是否也出現(xiàn)變化?”
秦國夫人連連搖頭:“當(dāng)然沒有,李公子是正人君子,和那些人可不一樣。”
楊玉環(huán)微微頷首:“三姐和楊釗呢?怎么一直不見他們回來?”
秦國夫人皺眉道:“他們?nèi)フ矣蚁嗬盍指α?。今早讓人捎了信回來,說李林甫閉門不見,他們又去找御史中丞楊慎矜去了!”
頓了頓,感嘆道:“這個楊釗倒不錯,出了事肯想辦法,比兩位堂兄強(qiáng)太多了!”
楊玉環(huán)沉默了半晌,將窗戶關(guān)上,輕輕道:“走吧,去聽李公子的故事。”
秦國夫人驚愕道:“玉環(huán),你已經(jīng)放棄了嗎?為何不讓他去找金釵細(xì)合?圣人給你的時間……”
楊玉環(huán)打斷道:“八姐,不必多說了,如果高華都找不到,他又有什么辦法?”朝著樓道走了過去。
沐浴后的楊玉環(huán)顯得更加嬌艷欲滴,恰如芙蓉出水,白玉般的酥胸美的令人窒息。
“讓李公子久等了?!彼p輕道。
李羽好半晌才定住神,說道:“殿下找我過來,是要詢問金釵細(xì)合的事嗎?”
楊玉環(huán)搖了搖頭,道:“趁著這幾日清閑,玉環(huán)想聽公子再講幾章故事,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這本是李羽來意,欣然道:“殿下既然想聽,再好不過!”
李羽開講時,楊玉環(huán)親自煮起茶來。
一連講了兩話,楊玉環(huán)聽的興致盎然,一旁的秦國夫人卻神思不屬。
不住向門口張望,期盼著高華找到金釵細(xì)合來復(fù)命。
待李羽又講了一話時,秦國夫人忽然控制不住情緒,伏在桌案上大哭。
楊玉環(huán)幽幽一嘆,沒有說話。
李羽皺眉道:“夫人,您這是怎么了?”
秦國夫人語聲哽咽道:“我、我并非貪戀富貴,而是為小妹傷心!到了明日酉時,還找不到金釵細(xì)合和霓裳羽衣曲的話,圣人就要罷了她的妃位!”
李羽怔怔道:“怎致如此?東西是賊人偷取的,圣人為何這般生氣?”
楊玉環(huán)自斟了杯茶飲下,平靜道:“大堂兄他們弄出‘雪爪盧’事件,陛下自然以為,這件事也是我故意弄出來的了!”
李羽皺眉道:“既然圣人懷疑您,為何又派高華過來?”
“高華并不是他派來的!”楊玉環(huán)自嘲一笑:“他以為我在用金釵細(xì)合、霓裳羽衣曲向他示威,怎會派人來調(diào)查?”
“那是誰讓高華過來的?”
“自然是高侍監(jiān)了,陛下發(fā)脾氣時,也只有他能勸得兩句。”
秦國夫人抬起頭,雙眼通紅道:“圣人只給了兩天時間,倘若明日酉時還找不到東西,就要廢了小妹妃位!”
李羽莫名其妙道:“為何一定要找到兩樣?xùn)|西?只要高華能查出是賊人盜取,不就行了嗎?”
秦國夫人輕搖螓首:“我也不知,高司使剛才就是這樣說的,這是圣人原話。”
楊玉環(huán)冷笑道:“他是想讓我拿這兩樣?xùn)|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認(rèn)錯!他這次趕我出來,并非為了江采萍,而是因我冒犯了他身為君王的權(quán)威!”
秦國夫人淚如泉涌道:“小妹,他是皇帝,你為何非要與他爭個輸贏,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楊玉環(huán)輕輕擦了擦秦國夫人眼角的淚水,凄然一笑:“如今東西都找不回來了,我就算想向他服輸,也沒法子了!”
李羽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