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竭忠盡智
在原本的歷史上,王允因為將張讓門客與黃巾勾結的證據交上去,皇帝只是責罵了張讓幾句就算了,張讓卻以其他的事情將王允下獄,差點沒要了王允的老命。后來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多番上書求情,王允才幸免于難。出獄之后,王允隱姓埋名,輾轉多地,直到天子劉宏死后,才被何進重新起用。
那時已距離黃巾之戰(zhàn)四五年矣。
如果這四五年的時間深耕一地,籌措糧草、兵馬,他不香嗎?
王景看著王允“喜提”張讓通敵函的神情,忍不住上前道:“父親,有一件事情孩兒想私下跟你談談?!?p> 王允點了點頭,攜王景入帳。
孔融正欲湊上前去竊聽,荀爽一把拽開了他,訓斥道:“人家父子私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卻說王景從王允手中取過張讓的通敵函,看罷之后,低聲道:“父親,這份竹簡不能交上去。”
王允皺了皺眉,問:“為什么?”
王景道:“當今天子昏聵,信奉十常侍為父母,文官多有進言,皆未得善終。父親不見郎中張均之事乎?”
張均便是勸諫天子遠離十常侍,最終被十常侍逼死的。
王允右手握著那份竹簡,若有所思的敲打著桌案,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這兒有真憑實據?!?p> 王景勸道:“此乃張讓門客所寫,張讓只需要把責任一推,不就什么事也沒有了?當初馬元義勾結十常侍,最后背鍋的僅封谞、徐奉而已?!?p> 王允納了個悶兒:“背鍋?”
王景解釋道:“就是承擔責任的意思?!?p> 王允道:“那不也是因為證據沒有直接指向張讓的原因嗎?我今天所獲竹簡,可是直接關系到張讓。”
王景:“的門客。”
王允氣急反笑,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才慢慢說道:“為臣者,但竭忠盡智耳。今我得竹簡而不上達天聽,是欺君也。至于圣上如何裁決,自有圣上明斷。”
王景訕笑道:“圣上若明,天下何至于此?”
王允正色道:“不可出此無父無君之言?!?p> 王景道:“只怕你告不倒張讓,反為張讓所害?!?p> 王允道:“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是君臣終去仁義。懷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知有也?!?p> 王允這段話語出《孟子》,意思是說:做臣子的懷著求利的念頭侍奉國君,就會使君臣背離仁義。如果大家都懷著求利的念頭相互對待,就沒有不會亡國的。
沒錯,指證張讓或許會遭到他的報復,但這是為臣者應盡的本份。你一邊不把證據交上去,使皇帝蒙在鼓里,一邊又罵皇帝昏聵,這哪里是為臣之道?
王允話已至此,王景覺得自己只有把后果再說嚴重一點了,遂道:“父親知道孩兒料事如神,言無不中,此番上交竹簡,必會遭到十常侍的報復而殞命,你也在所不惜?”
王允:“……”
的確,自打王景“開竅”以來,所料之事沒有不中的。
難道,我王允真會因為交上這份竹簡而丟了性命?
王允沉默了半晌,對王景道:“取布帛與筆來。”
王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取了布帛與筆給他。
王允坐在案桌旁邊,沾上墨水,奮筆疾書。不一會兒,揚揚灑灑的一篇帛書便大功告成了。
他將帛書交給王景,道:“汝可速回太原,將帛書交與汝伯父。倘若為父有任何不測,太原王氏一脈,就交托給你了?!?p> 王景的鼻梁骨微微有些酸。
他開始明白了,古人所做的那些在后世某些人看起來傻乎乎的行為,并非他們真的傻,而是他們堅毅的恪守著這個時代的價值觀。
現在再次回想起史書上所記載的王允拒絕擁兵自重一事,王景終于明白到,未必是王允不理解其中的利害,而是想要以身作則:別人割不割據他管不著,他自己作為皇帝身邊的重臣,是不允許自己做出有違臣倫之事的。
所以王允死后,天子感慟,百姓喪氣。
后來漢獻帝劉協(xié)被曹操遷到許都之后,仍不忘改葬王允,又派虎賁中郎將吊祭,還封王允之孫王黑為安樂亭侯,食邑三百戶。
王景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力,他來到這個時代,什么事也沒改變,什么事似乎都改變不了。
王允道:“在上交這份竹簡之前,為父打算把你和荀采的親事先定下來。”
王景:“……”
現在是說親事的時候嗎?
王景俄而明白到,王允這是在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王允真有不測,王景身為荀家女婿,無論是繼續(xù)活下去還是取回太原王氏家主的地位,都多了一份保障。
王景默默出帳,換荀爽、孔融入帳。
不久,營帳里傳來孔融的笑聲,荀爽似乎也笑了……
光和七年十一月,皇甫嵩平定冀州黃巾。
至此,黃巾主力全部被漢軍消滅,黃巾起義在堅持了九個月的斗爭后,終于失敗。
十二月,天子劉宏改年號為中平,是為中平元年。
乙酉日,潁川街道披紅掛彩,身著紅袍的王景騎在頭系紅花的高頭大馬上,迎著百姓的歡呼,正徐徐往荀府而去。
百姓之所以會歡呼,是因為王景讓許褚一路拋灑喜錢,共計九千九百九十九枚五銖錢。
接回了新娘,拜完天地,王允在潁川所購置的府邸布置了筵席,整個氛圍洋溢在喜慶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府門有人喧嘩。
許褚大怒:這種日子有人鬧事?看我不出去將他劈成兩半!
轉身便要去提刀,王景急忙制止道:“我先出去看看?!?p> 許褚握緊了拳頭,跟在王景身后,到了府門,卻見一少年郎嚷嚷著要進來討杯喜酒喝,而侍衛(wèi)不準其入內。
那少年郎道:“我跟你說,我跟新娘子的堂兄可是至交好友,你敢不讓我進?”
侍衛(wèi)冷笑道:“就你?王豫州與荀府的聯姻,是什么人都能進來討杯酒的嗎?你要能進,那豈不是整個潁川的百姓都能進了?哈哈?!?p> 王景見那少年衣衫樸素,可能是很久沒吃頓好的了,他有此膽氣闖刺史府討酒喝,定非尋常之輩,遂上前問道:“你與我家娘子的哪位堂兄相熟?”
少年郎未及開口,侍衛(wèi)已對王景耳語了一番,王景聽罷大驚:“小兄弟,快里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