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月與水
牽著她的手,林翊緩緩地走向山下,她的手異常的寒冷,風越發(fā)的喧囂了,林翊將她拉倒身邊輕輕摟著她,陳雪茗沒有抗拒,也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一句話。
下山之后,風越發(fā)狂躁了,夜空不再干凈了,月亮躲進了深深的黑色云層后,周邊的溫度似乎更低了,風迎著臉吹來,夾在的寒冷打在林翊的臉上,林翊緊緊的摟著她,低下頭望向她,才發(fā)現(xiàn)紅色的圍巾上已經(jīng)染上了白色的雪花。
陳雪茗也察覺到了,在路燈下,她抬起頭來,林翊看著她白皙的臉被發(fā)著光的雪花親吻,她呼出的氣息化在了半空中。她拍了拍林翊的肩膀,示意他將自己放開,林翊心領神會的松開了手。隨后,在他的視線里,陳雪茗走到前方,抬起手來,臉上飛上一抹微笑。
“下雪了,林翊?!标愌┸⑿χ皇谴藭r的笑在林翊的眼中,多了幾分虛弱和悲傷。
他看著雪落在她的身上,黑暗里,微弱的燈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間似乎爆發(fā)出了巨大的光熱,她的微笑,她的指尖,她的發(fā)絲,她的眼睛,在林翊的眼中閃耀著光芒。
林翊不自覺的往她靠去,但當他的腳步聲響起時,陳雪茗回過頭來,側(cè)著臉微笑著看著他。
他停住了,原本在為陳雪茗擔憂的心霎時平靜了下來,他也笑了起來,他們四目相對,看著彼此的眼睛,在安靜的微笑。
陳雪茗見他如此,轉(zhuǎn)過頭去伸了個懶腰,背對著他開口:“林翊,你在笑什么呢?”
林翊走向了她,一只手牽起她的手來,另一只手也像她一樣,接住天空緩緩墜下的雪花,隨后,望著陳雪茗的眼睛回答道:“真的很漂亮,是不是?”
他像是在說雪,又像是在說她。
陳雪茗也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領口,忽的長嘆一聲,隨后開口:“是啊。天亮的時候,我還能留得住它嗎?”
林翊沒有回話,他看了看時間,隨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謝謝你,林翊,愿意陪我走到這里?!?p> 林翊聽得,轉(zhuǎn)過頭來望著她,她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翊輕輕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只是望著遠處慢慢靠近的車燈。
林翊將陳雪茗送到了家門口,她步履有蹣跚,帶著幾分虛弱地打開了門,隨后倚著門對林翊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離開。林翊關切的望著她,但也只能往樓上走去,只是走出去了幾步,他還沒聽見關門的聲音,他忍不住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陳雪茗正望著她。
她的眼眶好像紅了,眼睛里是溫柔,也有著從未見過的憂郁,在林翊回頭看的一瞬間,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在黑暗里,沒有她的抽泣聲,只有眼淚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他轉(zhuǎn)過身想為她擦干,但她還沒等林翊完全轉(zhuǎn)過身,便往后躲了幾步,見此,林翊便停在了原地,嘴唇微微張著,望著站在那里她。
她開口了,林翊聽見她的聲音穿過黑暗進到耳朵里,有些顫抖著:“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愛你很久了,作為同樣的女性,我可以察覺到,我也感覺到你察覺卻不愿意承認。而你已經(jīng)不該是迷茫的年紀了,有些事情,察覺了的時候不要去抗拒,接受事情本來的樣子才是你該做的。以后的你,一定不要,成為一個軟弱的人?!?p> 林翊輕輕點了點頭,他明白了陳雪茗的話,他沒注意到自己臉頰也滑落了幾滴淚水。
“林翊,”陳雪茗喊了他的名字,隨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再開口:“要成為一個可靠的人,要學會去愛別人,也要學會去愛自己?!?p> “再見了,林翊?!?p> 隨著告別,她沒有等待林翊的回復,轉(zhuǎn)過身去合上了門,這一次她的動作比平時用力,林翊能聽到門發(fā)出的聲音,也能聽到她用盡力氣的掙扎聲。
他靠著樓梯,流著淚癱軟地坐了下來,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那扇已經(jīng)緊閉的門。他有點冷,本能地蜷縮了起來,樓道里的聲控燈關閉了,在黑暗里,他無聲的吶喊著。
門的里面,陳雪茗嘴唇有些發(fā)白,她環(huán)抱著自己的腿,將額頭靠在膝蓋上,止不住的哭泣,身體顫抖著,劇烈的疼痛不知是因為疾病還是因為悲傷,正在撕裂著她的身體和靈魂。
林翊扶著墻努力的站了起來,但是又控制不住的癱軟在了地上,這樣連續(xù)幾次之后,他才能勉強的靠著墻站著。他靠在樓道的窗口,外面的雪被風席卷著飄了進來,打在他的側(cè)臉上,凍結(jié)了他的眼淚和淚痕。
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條絲帶——那條被風吹到他肩頭的陳雪茗的絲帶,緊緊地握在了胸口。
他不住的回想著今夜發(fā)生的一切,一切起合承轉(zhuǎn),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波折,他的心情由大喜到現(xiàn)在的大悲,似乎只用了片刻。
這一切似乎發(fā)生的很快,快到林翊還無法接受,甚至在她關上門之前,還無法意識到自己的悲傷。又似乎發(fā)生的很慢,慢到現(xiàn)在林翊好像還沉浸在其中。
這一切在他腦海中翻騰,攪和著他撕裂殘缺的靈魂,隨后,他望著陳雪茗的方向,然后走了過去,敲了敲陳雪茗的門,隨后對著門,開口說道:“陳雪茗,我想你可以聽到,也希望,你可以聽到吧。你剛才的再見,好像是做著訣別的樣子,我不想去接受。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也明白,強求只是一場幼稚的鬧劇。只是我想到了,現(xiàn)在的你,以及之后的你,也很需要人陪不是嗎?”
他轉(zhuǎn)過身,閉上了眼睛,任由寒冷擊打他的臉龐,然后靠著門坐下。
“而我,恰好住在你的樓上,恰好是你的朋友,恰好,在你需要的時間里,我有充足的時間。我不是憐憫你,也不是想和你交往,只是現(xiàn)在的我,剛好有空,陪你去做一些我也想做的事情?!?p> 他握緊了絲帶,他用盡全力的模樣,既像是在握緊絲帶,又像是在和窗外的風雪較勁一般,“一切好像都是恰好,就像我在那天恰好遇見了你,就像今天,恰好深夜的我也無法入睡,恰好,我也一直想去看一次日出。”
“月亮會落在水里,不是月亮的濫情,也不是池水的強求,只是恰好那一天,夜空異常的干凈,而池水,恰好選擇了平靜。他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安排,就算最終要碎去,但烏云來之前,他們是自然不摻虛假的擁抱在一起?!?p> 他說完了,站了起來往家里走去,此時,身后的門響起了幾聲敲擊。他聽見了,氣息變得平靜,腳步變得平穩(wěn),隨著他的腳步,樓里的燈一個接一個的亮起,像是在迎接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