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自己人
月光皎皎,樹影搖曳。
街上人影漸稀。
哄孩子入睡的婦人披上一件外衣起身關(guān)窗,她抬步走過,伸手剛搭到窗沿邊,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圓滾滾,渾身肥胖,除了倒角里褲其余什么都沒穿的人影大咧咧跑進。
而且他左眼緊閉,臉頰上似乎沾了什么奇怪的紅色水澤,正隨著他的步子一點點滴在地上,還有那聲……
“我是豬!你們快看豬頭來了!快看??!紅燒豬頭成精了!??!啊啊啊??!”
這一喊聲簡直驚天地泣鬼神,街道兩邊的窗戶紛紛打開看是誰家烤剩下的乳豬成精了。
瞧見那半瘋半魔怔的肥胖‘乳豬精’,人們懼怕的同時也頻頻搖頭嘆息,這年頭生活不易,瞧,連早死的乳豬都被逼急了。
……
金迷坊,三層。
花成云撐著窗沿邊,目瞪口呆看著逐漸遠去的彭尤,“我的天啊,彭尤這臉可算是丟大發(fā)了,姐,你說明天……”
他興奮地轉(zhuǎn)頭去喊花醉漓,視線卻和拿帕子擦小刀的北日撞上,北日沖他憨憨一笑,花成云腳下直接一個踉蹌。
蟬翼刀,染紅血。剛才這個人挖彭尤眼球的時候,也是笑得這般憨態(tài)可掬,手卻沒抖一下。
“姐……”
他想回家了……
花醉漓沒有理他,抬手朝梅濯雪施禮:“今夜之事,多謝殿下出手相助?!?p> 北日擦干凈椅子,梅濯雪坐上去把玩放有紅球的罐子,“是大小姐自己發(fā)現(xiàn)了牌面的秘密,孤并沒有幫襯什么,何來謝字一說。不過,你是怎么知曉彭尤下的套子呢?”
“臣女曾聽說御史大夫出使過西洋,古卷里有記載,上游的游樂民族便生產(chǎn)這些東西,其實若說發(fā)現(xiàn),一開始也只是猜測,覺得他會在牌面上動了手腳,后來試探一二,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銀粉。不過……”
她把眸光落到了正在擦拭血跡的北日身上,“若不是北日大人暗中相助,依臣女這不懂博弈之術(shù)的人又怎么會輕松取勝?!?p> 發(fā)牌者若為自己人,那任對方使什么手法出老千也都無濟于事。
“哎喲,大小姐折煞小的了?!北比占泵ν妻o“小的就是一伙計,能幫上大小姐那是小的福氣,而且小的相信,就算沒有小人幫忙,大小姐也一定有辦法贏。”
依然諂媚,依然笑得憨態(tài)可掬,可看了一場活人挖眼,花醉漓怎么也無法把他的笑容和手里的蟬翼刀放在一起,或許,北司里的四北,均是另類。
畢竟他們的主子,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花醉漓壓下眼底的暗芒,抬手施禮:“總之,多謝北日大人出手相助,殿下若無別的事,臣女帶著家弟,便先行告退了?!?p> “等一下?!?p> 梅濯雪叫住了他們,眸光直逼花成云。
“成云公子可還記得,你與孤之間的約定?”
“啊?什么……”
“殿下?!被ㄗ砝焖查g扯住花成云的衣袍拽到身后,她笑意盈盈“不知殿下與家弟約定了什么,臣女可有這個榮幸聽上一聽?!?p> 自一開始,她就密切關(guān)注著梅濯雪和花成云之間,北日說得對,她是有辦法取勝,但那個辦法太慢了,要花費很長時間布局再加上心里施壓才能取勝。
但為了帶成云早日離開以免暴露什么,她選擇放棄,直接賭梅濯雪會令北日讓她贏,不為其他,只因這御史大夫是三皇子麾下的人,梅濯雪再看不上她,也不會讓競爭對手在自己的底盤上放肆。
這是她心里的賭局。
卻沒想到,還是晚了……
“自然可以?!泵峰┛粗罢f來也簡單,‘令弟’身為孤的伴讀,理應早些來東宮伴孤左右才是?!?p> “這……不是說,江南之行取締,便結(jié)束了嗎?!?p> “誰告訴你的?”
他的眸子清幽如古井寒潭,花醉漓只感覺自己早已被他看得透徹,她垂眸,平復下有些煩躁的心緒,“若是如此,那還請殿下給我們一些時日準備?!?p> 梅濯雪笑容淺淺,“好,我等著?!?p> ……
窗戶遮掩,明月缺了一牙。
被晚風吹起的淡紫薄裙上下翻飛,花成云看著,第一次感覺自家長姐如此肅穆威嚴。
相府的燈早已熄了,此刻只剩他們姐弟二人自小閱讀古籍的書閣閃爍著燭火。
“成云?!被ㄗ砝斓纳袂閲烂C“身為家族男丁,你可知自己肩上背負的責任?”
“知道?!被ǔ稍撇蛔杂X也變得嚴肅“不辱門楣,光宗耀祖。雖說我平常做事有時混賬了些,但絕沒有踏過應有的底線?!?p> 花醉漓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沒錯,所以你更應該清楚,江南之行的偷梁換柱意味著什么,欺君,乃滅九族的大罪,我們不能留下這樣的把柄,給家族帶來禍患?!?p> “你說的對,姐,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辦法倒是有,只是,可能要委屈你了?!?p> “無妨,我不怕苦?!?p> 那雙眼眸熠熠生輝,花醉漓在這一刻真心感覺總是愛闖禍的弟弟長大了,她點頭,轉(zhuǎn)手從身后拿出十本古籍,八套竹冊,以及三張宣紙。
“兩天內(nèi),把這些都背下來?!?p> “???”花成云看著一個個如豆粒般大小的字體,只感覺眼皮止不住地朝下耷拉。
花醉漓毫不客氣地拍了下他:“清醒點,聽著,一會兒我會告訴你江南之行的種種,你一定要記牢于心,這些書有助于你的談吐,以免露出破綻?!?p> “可我……”花成云面目愁苦地撓撓腦袋“不姐,你要我老實點,可以,你要我裝你,也可以。但這背書……咱能換個不辱門楣的法子嗎?”
花醉漓眸光深沉,“弟啊,由不得你了。”
人未死,刀不停,在此前,一定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今天晚上,相府的下人們總能聽見震耳的轟鳴聲,抬頭去看窗外,卻不見半絲要下雨的跡象。
他們疑惑,究竟是哪來的雷聲呢?
而在府邸主臥,睡眼朦朧的美貌夫人半睜開眸子,嘆道:“這倆孩子,又在鬧騰什么?!?p> “莫管,睡吧。”花清澤憐惜地在傅氏頭上落下一吻“任他們鬧去,天塌下來,也有我來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