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迷天,桃花浪、幾番風惡。云乍起、遠山遮盡,晚風還作。綠卷芳洲生杜若。數(shù)帆帶雨煙中落。傍向來、沙觜共停橈,傷飄泊。
寒猶在,衾偏薄。腸欲斷,愁難著。倚篷窗無寐,引杯孤酌。寒食清明都過卻。最憐輕負年時約。想小樓、終日望歸舟,人如削。
變臉天氣躲雨人,陸鐘三人就躲在李家的舊寨里面,宅子里面環(huán)堵蕭然,已經(jīng)空了。
空氣很潮濕,仿佛一伸手,就要出水,人的神思被雨氣給鎖住了。
陸鐘一邊擰干頭發(fā)上的水,一邊看著唐伯虎一心想靠著春香,春香卻對他是不理不問。
這就是一出色鬼寫的老劇本,陸鐘也不愿在看,盯著外面的雨,空空的發(fā)呆。
“登徒子!”春香的聲音把陸鐘拉回了現(xiàn)實,只見春香走到一個角落,唐伯虎杵著,茫茫然不知其所措,像棵西風凋敝的樹。
“大人,你說這是為什么?”唐伯虎看著陸鐘,他想要一個答案。
陸鐘嗅了嗅空氣中的雨味,他看著唐伯虎說道:“你身上的脂粉氣太重?!?
唐伯虎恍然大悟了,給陸鐘稱謝,轉(zhuǎn)身就朝著雨里面走去,張開雙臂,堪稱唐伯虎的救贖。又跑來跑去,長呼短嘯。
真可謂天下之奇觀矣。其實很多動作可能并不精彩,但由不同的人來做意味就不一樣,比如說葬花吧,一個老農(nóng)葬花,你會以為他傻,而黛玉葬花,你就能夠品出詩情畫意來。
唐伯虎的行為藝術,那就要其他人一大截,在其名,亦在其心。
‘干凈了,姑娘,我干凈了?!撇⑴d沖沖的跑了回來,徑直走到春香的面前。
春香本來心情不甚好,但看到唐伯虎一副落湯雞的癡呆樣,笑了起來。
唐伯虎本就不是臟的人,他是一個有心人,春香也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她是一個傷心的人。傷心遇著有心,那是一步步要被攻心了。
只是春香說了一句“我要給奶奶守孝三年?!?
唐伯虎聽了這話,突然感到了自己自己身體的衰老,他決心要調(diào)養(yǎng)自己的身體,怎么也得活到三年以后。
沒有膩歪,很干脆,就像這春雨停的那么干脆,春香并不知道唐伯虎是才子,只知道是陸戰(zhàn)的幕僚。
雨停了,道路泥濘,但是人也該走了,春香租房子住,自己欠著房租,唐伯虎偷偷幫她還了,當個無名的英雄。
唐伯虎就像躺在草地上看白云,那種可望不可即的感覺,三年,自己能活過三年嗎?唐伯虎第一次打開了李言聞那天寫的藥方。
愛才是世界上的第一位良藥。
是藥就有三分毒,容易把人傷著。唐伯虎藥鍋里面的藥,難以下咽,強忍著閉眼,硬是灌進去了,最難忍受的是從此告別風月。
唐伯虎還找了陸鐘,找他干什么呢?唐伯虎看上了桃花山上的李宅,他想買下來。最后用三千兩銀子從陸鐘手里買下了這個李家宅院,自己又花了三千兩銀子大搞裝修,凈得文人雅趣。
這個裝修隊,那還是陸鐘找來的,又吃了一點小小的回扣,真是滿嘴流油,不過千萬別誤會,買房子的錢是入了公賬的,陸鐘一分錢也沒貪。
陸鐘只是在介紹工程隊的時候要了一點紹介費,也不多,吃了五十兩。
房間修了一個月,農(nóng)忙時候也沒什么事情發(fā)生,縣衙天下太平,是真的太平,連雞鳴狗盜的事情都沒有。
陸鐘也就那么閑散下來了,陸鐘上輩子是社畜,這么閑,還真有點不適應了,但是一天,兩天過去了,也就被懶給拉下水了。
縣衙里面的人最愛太爺不干事。
陸鐘也樂得不作為,唐伯虎還是把桃花山的這座大豪斯叫做桃花塢,院落裝修完的時候,請陸鐘過來喝了一頓酒,他在這里也沒有別的熟人。
因為陸鐘無所事事,唐伯虎也沒有什么公務要辦,但是他有自己的事情,常常有人要拜訪他,他有時候見,常常有人拿著字據(jù)來找他要畫,他必須畫。
陸鐘和唐伯虎喝酒,有的時候喜歡唱點歌,他上輩子喜歡戲曲,懂點昆曲,就在唱《牡丹亭》中的《游園》: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云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唐伯虎是懂戲曲的,這腔調(diào)像昆山腔,卻多了一份婉轉(zhuǎn)如水磨的感覺,不過陸鐘也就會這一段,唐伯虎還想聽,陸鐘只說這是夢里的一個白胡子老頭教他的,他別的都忘記了,只記住這一句。
唐伯虎也是沒奈何,只能過過這個耳朵的癮。
陸鐘這個時候也來點文人雅趣,石首有點地方叫做天鵝洲,后世這個地方有麋鹿,這個時候也有,而且比后世多得多。
麋鹿也叫做四不像,是有名的瑞獸,麋鹿渾身是寶,肉可食,皮可以做衣做靴子。鹿角可以入藥,也可以用來做雕飾。
麋鹿秉性獨立,處江湖之遠,其志自古為文人所喜。李白有詩云:“各守麋鹿志,恥隨龍虎爭?!?,蘇軾也為之辭:“我坐華堂上,不改麋鹿姿?!?
麋鹿奔走,白魚躍起,一只又一只的倉鸮在天上巡視,地上有幾只野鼠,鼠目寸光,沒有看見倉鸮的身影。
簡直是神仙的日子,東坡居士就有詞云;
一葉舟輕,雙槳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魚翻藻鑒,鷺點煙汀。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畫,曲曲如屏。算當年、虛老嚴陵。君臣一夢,今古空名。但遠山長,云山亂,曉山青。
不過人和人的悲歡并不會相同,這個時候的岳州府就發(fā)生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