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遠(yuǎn)遠(yuǎn)看到黃蓁回來？扔下阿婆就小跑著迎上來，失而復(fù)得般的擁住黃蓁胳膊，問道：“您這是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了，阿婆也迎了過來，上下打量著黃蓁，生怕有什么不妥？”
黃蓁忙說道：“不過是看著外面熱鬧出去逛逛？看什么都覺得新鮮，就逛到了這個時辰，說著對來娣使個眼色，去迎下湯管事，就說我回來了?！?p> 進(jìn)了鋪子見李中還在等著自己，黃蓁便喊他進(jìn)了后院，把今日畫的樣子拿給他，說道：“上面的花樣是我設(shè)計荷包和帕子的樣式？底下用筆勾勒的那些，是打算用在土布上的樣式？并與他說了自己的打算？”
看了白宣紙的花式，李中驚嘆地說道：“東家，真是天生的氣運(yùn)，老天爺愿意賞您這碗飯，土布拿回來您就看了那么幾眼？就像是已經(jīng)在心里描繪了千百回似的？眨眼間就得了這些。
誒呦，說著又興奮地原地轉(zhuǎn)了個身，本來不知道您有什么用？還擔(dān)心來著，這下子還有什么愁的呢？”
看著李中高興的模樣，黃蓁突然間領(lǐng)悟到無論什么人？什么事？時下境遇如何？只要有了努力的方向，看到了希望，日子有了奔頭，就會迸發(fā)出不同以往的力量來？
之前哪怕黃蓁設(shè)想的再好？在李中看來也不如蕭規(guī)曹隨來的把握？少年人的熱血總帶著那么幾分不切實際？多好的憧憬落下來也是有限的？
像之前黃蓁讓他去簽購?fù)敛家粯?，明明不是贊成卻也沒有橫加阻攔？原因是無非是想試試黃蓁的斤兩？或者是讓黃蓁認(rèn)清自己的斤兩也未可知？
他不覺得黃蓁有能力撐得起這份家業(yè)？能在他的幫助些維持原本的水平就已經(jīng)不錯了？前提是黃蓁要做個省事的東家？互為倚仗才能保持著基本的尊重。
再有槽幫也是讓他忌憚的原因之一？沒有更好的出路之前，冷眼旁觀便是他的態(tài)度，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而已，趨利弊害乃人之本性，黃蓁不會怪他？
真正能讓人心服口服的只能是本事，這一點黃蓁比誰都清楚？
見李中表現(xiàn)出心悅誠服的模樣，黃蓁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前世見慣了人情冷暖的她？這年月誰出來見人不是兩副面孔呢？
黃蓁淺淡地說道：“土布既得了，花樣子也有了，絲線呢？就在嘉興路西頂頭那家，叫做紅線閣的定吧，我今都兒看過了她家的絲線，你找個時間過去和聶掌柜談去。
你現(xiàn)在要操心的是，找些手藝過得去的繡娘，先繡些精致的擺件出來？還有帕子香囊之類的，招攬些平日來閑逛的散客，至于被褥的操作，容我再想想？”
看著黃蓁那張不辨喜怒的面孔？李中覺得東家跟黃爺越發(fā)相似了？忙恭聲說道：”屬下明白，已經(jīng)托著人去問了？明天就有消息回來，可惜您收來的土布只有庫里的這些？要是我們自己有貨源，就可以操辦起一家繡紡來？”
這倒是與黃蓁的打算不謀而合？三百多匹土布如果能撐到年底？倒時自己的織紡也能織出土布來了？只是這是織紡還沒蓋起來？說什么都為時過早？
而且爹爹說過上位者最忌言行不符？敏于行，訥于言，慧于心方為穩(wěn)妥，自己已經(jīng)竭力的往老成持重上靠了，但心里還是虛得很？看了眼等著自己開口的李中？
”這些我自有安排，你先招募到合適的人，把眼前的零散小件坐起來，布料和絲線可以讓繡娘領(lǐng)回去做？但要留下定金來，至于被褥這塊我另有安排？
見黃蓁老神在在的模樣，李中無奈說道：“那屬下都聽您的，明日先將定好的落實下去?！?p> 待李中出去了，雀兒小聲驚嘆道：“姑娘？您好厲害??？繃起臉來說話時，連奴婢心里頭都踹踹的？”
“沒露怯吧？黃蓁小心的求證道？”
“您都這樣的厲害了還擔(dān)心露怯？您沒瞧著李中今日的態(tài)度，可比昨日熱絡(luò)多了？要是爺也能看到您這樣厲害就好了？說著情緒低落下來?！?p> 黃蓁眼睛一酸吸了口氣說道：“是呀，可惜爹爹看不到了？心里卻說要是有爹爹在，哪里用得上自己這般殫精竭力？”
阿婆放些手里抹布走過來，對著雀兒使了個眼色，岔開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才要問來娣怎么去的這樣久？就見湯駟和來娣回來了。
湯駟不動聲色的沖黃蓁點點頭，黃蓁懸著的心也落下來了，幫人幫到底，聶紅線要不能趁熱打鐵問了口供？日后還不知真樣鬧騰呢？
想著樓上那一屋子?xùn)|西？黃蓁有些不安心？便與湯駟說了今日陳虎和柳兒找過來的事情。
湯駟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盯梢的兄弟已經(jīng)跟屬下說過了，您安心地家去，這里交給屬下安排就好?！?p> 黃蓁見這些都在湯駟的把握之中，遂也放了心，隧道：“你即有數(shù)我便不啰嗦了？莊子上要建織紡和染坊，會需要到銀子周轉(zhuǎn)和結(jié)算，由鋪子出面擔(dān)保較為方便？
而且市面上的消息李中靈通的很？這些瑣事你和李中商議著辦？我今兒被鬧的腦仁疼，就帶人先回去，說著起身便要往出走?！?p> 湯駟聽了說道：“您放心吧？不懂的我會請教李掌柜？屬下送您回去吧?！?p> “沒多遠(yuǎn)的路，有來娣和招娣在，就不耽誤你們商量正事的功夫了，說著叫上人起身回去?！?p> 回去的車上才得空聽阿婆說話？原來今兒陳虎和柳兒先去的家里，沒料到撲了個空？阿婆早起去了孔鎮(zhèn)長家，孔鎮(zhèn)長不在家就和孟娘子多聊幾句。
”孟娘子聽老奴說了來龍去脈，直呼怎會有這樣歹毒又不念恩個人呢？多虧家里兩位姑娘會功夫沒遭了算計？也是祖上有德護(hù)佑著您，還說什么時候姑娘得閑去家里做客？
老奴從孔家出來，想著姑娘愛吃蝦餃就奔著碼頭去，因時辰晚了漁船都家去了，老奴就尋了好幾家才遇到，回來已近午時，哪知那對瘟神在門口杵著？
話不投機(jī)老奴打發(fā)了他們？在家越想越惦記就出來尋您？沒想到還是撲了個空？說著又后怕起來，姑娘日后出去還是小心些？老奴瞧著那柳兒不是個省心的？別又想出什么陰損主意害人？”
黃蓁坐在車?yán)?，耳邊聽著阿婆的念叨，心里的煩躁慢慢地就平?fù)下來？本在紅線閣發(fā)生的事情，就讓黃蓁有些觸景生情？可是經(jīng)過阿婆這樣貼心的絮叨，就像一杯過濾掉浮躁的茶，那散發(fā)著清香的柔軟枝芽，隨著水流動的方向，翩阡起舞。
黃蓁在冥想中慢慢的為自己療傷，這該是重生回來最大的收獲，不再驚懼，憤怒，不安？
回到家里吃過飯后，便把買回來的東西分給眾人，雀兒和招娣的是一對珠花，一副耳墜。
招娣接過東西高興地問道：“怎么姑娘也買了我的？
見招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黃蓁嗔道：”這話奇怪？人人都有自不會落下你？招娣欣喜地跟黃蓁道謝?！?p> 黃蓁一笑又把鐲子和珍珠耳墜遞給阿婆，阿婆不舍得地說道：“要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姑娘還是省著些吧？老奴這把年紀(jì)戴這么好的物件作甚？”
黃蓁看著阿婆眼角的細(xì)紋，心底一酸說道：”才五十不到哪里就老了？銀錢的事情您不必操心？您只管安心的收著?！?p> 見阿婆一臉肉疼的模樣，雀兒過來拿在手里幫阿婆戴上，打量時才發(fā)現(xiàn)鐲子上有字？
招娣也湊著熱鬧喊著要看？看著一屋子的熱鬧，黃蓁遞了個眼色給來娣，便走了出去，來娣心領(lǐng)神會的也跟出來。
”紅線閣后來是如何處理了？黃蓁問？”
來娣小聲說道：”那幾個地痞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聶家叔父如何買通和教唆他們吐的了個干凈？聶東家又請了兩個相熟的鄰居作證，正巧又趕上當(dāng)差的巡街，那幾個地痞被帶去了衙門。
如今街坊那些鄰居都在罵他叔父呢？”
黃蓁粲然一笑道：“真好，他叔父這回怕是要攤上官司了？日后怕是要夾著尾巴做人了？”
來娣囁噓著說道：“可湯管事說以后姑娘出門，我和妹妹不能離姑娘左右？憑他是誰也重不過姑娘去？”
黃蓁了然地問道：“湯管事說你了?！?p> ”湯管事說再有這一回，讓我和妹妹哪來的回哪去？”
”這個湯駟？再有下回我們不說就是了，黃蓁調(diào)皮的說道?！?p> 來娣聽了一笑說道：“聶家叔父也太下作了？”
黃蓁點頭說道：“今日的事情趕巧被我們遇上，也著實讓人氣不過？才讓你出手相助的，湯管事沒有惡意？你聽過就算了?！?p> 來娣懂事地點頭。
雀兒才出去一日便跟見了世面一樣？跟黃蓁學(xué)她今天在鋪子里遇見的事，不過是些尋常事？可由她嘴里也有意思起來？
客人都說了些什么？她是怎么回的？又是怎么想的？黃蓁聽了再適時地點撥幾句？雀兒她便恍然大悟起來？
黃蓁發(fā)現(xiàn)雀兒很有經(jīng)商天份？只是還欠缺些歷練。
自己對雀兒的期待是，哪怕有一天嫁人了，回歸內(nèi)宅守著一小方天地相夫教子地過日子，也要做個心里明白的人？
不管老天給人設(shè)置了什么樣的障礙？人都不能被欺瞞和愚弄？這世道最容不得的便是毫無防范的天真和良善？江山都會轉(zhuǎn)眼見傾覆，何況是人心？
所有的盟信制約和愛恨情仇，都逃不過話說當(dāng)時的權(quán)衡和弊害？如今連自己都不能保證？日后自己會是什么樣結(jié)果？
如今自己有的也不過是憑著一腔孤勇，踏著荊棘前行而已？不敢低頭？不能回頭？心底忐忑卻還要裝出一副無懼的模樣來？
因為黃蓁知道老天沒有安排退路給她？要么我命由我？要么生死由人？就像今日紅線閣的聶東家，以女子之身立足于世，何其艱難？
今日聶紅線遇到的人若不是自己？這場糟心事不知何時是頭？就算是這樣？她還有娘親和妹妹慰藉，心里有個著落不是？
而自己今時今日若不是有槽幫作為依仗？可能連聶紅線都不如？
?。ù苏峦杲Y(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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