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月
陸修遠沒有回頭，手持降魔劍，向前踏一步，右腳旋轉(zhuǎn)，反身一劍橫斬。
借著劍勢向后滑行數(shù)步，將身位拉開。
棺槨上方飄著個披頭散發(fā)，通體穿著寬大白衣的女鬼。
因長發(fā)遮掩看不清其面容，但在青銅燈紅色的火焰映襯下，十分的恐怖。
與那個棺槨上衣闕飄飄，羽化登仙的仕女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陸修遠望向棺槨表面，果然，仕女不見了蹤跡！
盡管陸修遠有想打開棺槨瞧一瞧的念頭，但他還沒付諸行動，便遭到了墓主人的報復(fù)。
這讓他憤憤不平。
‘好吧！既然報復(fù)也報復(fù)了！那要不打開棺槨瞧一瞧，我豈不是吃了大虧了！’
不過在此之前嘛......
陸修遠右手一緊，劍勢如閃電，迅疾斜挑向上，直插女鬼心腹之間。
女鬼宛如無物，整個身子輕飄飄的向側(cè)后方一閃，躲過了這一劍。
但陸修遠卻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趁著女鬼躲劍鋒的剎那間，運起‘暗影流光’身法，向上一個躍起。
同時由上挑轉(zhuǎn)為橫劈，劍光凜冽，寒氣逼人。
劍勢陡轉(zhuǎn)，女鬼向后一閃，但根本來不及閃避，只聽“嗤嗤”聲響起，女鬼右腰冒出白煙，淌出綠水兒。
而劍芒打傷女鬼，威力卻絲毫不減，“鏘”一聲，打在了其身后的青銅門上，留下了數(shù)寸深的痕跡。
“御劍術(shù)新進了一個階段，果然威力不同凡響?！?p> 這也是他御劍術(shù)跨入‘初窺門徑’以來首次對敵。
以其現(xiàn)在的劍術(shù)水平和威力，如果再遇到和安水路狼妖那等級別的妖魔時，陸修遠有自信幾十個回合內(nèi)能將其斬殺。
根本不必再佯裝受傷，麻痹對手。
陸修遠對這一劍的威力十分滿意，他原本就不指望這一劍能有所建樹，沒想到居然還傷了女鬼。
匆匆變招的最大目的就是為了在逼迫女鬼身位的同時，能站上棺槨。
畢竟以下打上本就存在天然的劣勢。
“嗤嗤！”
站穩(wěn)身形，陸修遠劍光如匹練般揮出，女鬼左飄右閃，卻根本躲閃不及，左肩、小腿等多數(shù)地方又冒出白煙。
忽然。
青銅燈燭光閃爍，眼前傳來森森寒意，女鬼顯然有些怒氣，身形由實轉(zhuǎn)虛。
身形晃動，其身旁變幻出數(shù)個一模一樣的身影，不覺間竟隱隱將陸修遠圍在中央，開始旋轉(zhuǎn)。
“裝神弄鬼！”
陸修遠閉著雙眼，腳下發(fā)力騰空而起，一個旋空斬，虛影盡數(shù)消失。
在未落地之前，他手腕翻轉(zhuǎn)，輕松寫意，向身后驀然間刺出一劍，不偏不倚正中女鬼右胸口。
正當(dāng)陸修遠想要加大手上力道時，突感脖子一緊。
原來這女鬼趁著旋轉(zhuǎn)期間，頭發(fā)竟不斷變長變密，且不知何時層層繞繞的卷到了其脖子上。
“該死！居然還有這一手！”
“唳！”
一股凄寒的聲音傳來，女鬼甩動如瀑布一般的頭發(fā)，陸修遠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咳咳”不等他站穩(wěn)身形，女鬼飄飄然若無物一般，如影隨形竟出現(xiàn)在其身后，緊接著更多更密的頭發(fā)纏了上來。
陸修遠只覺脖子被死死地勒住，呼吸困難，心知不敢再拖延下去。
將力道灌注右腳，兔起鶻落間，將力道匯聚在右手，向身后猛的一個肘擊。
只聽“梆”的一聲，隨之而來的則是“遨游”的呲牙咧嘴，倒吸冷氣聲。
“該死，居然打不到?！?p> 陸修遠彎著身子，揉著手肘，剛才這一下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越過女鬼，打到了青銅門上，現(xiàn)在整只手臂都有些酸疼，發(fā)麻。
脖子間頭發(fā)越纏越密，陸修遠脖子上的青筋隱約可見，呼吸越發(fā)困難。
陸修遠顧不得疼痛，艱難的抬起幾近沒有知覺的右手，顫顫巍巍間比了個劍指動作，如同溺水一般：“御！劍！術(shù)！”
“錚——”
一聲輕鳴響起，降魔劍半空漂浮，翻轉(zhuǎn)劍尖，劍勢如風(fēng)，迅捷無比。
“嗤嗤——”白煙冒起，劍刃直接從女鬼腰間斜著貫穿，女鬼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伴隨而來的是劇烈的腐臭氣。
陸修遠只覺脖子一松，彷如大赦，但他一刻也不敢大意，立時轉(zhuǎn)身，雙手握住劍柄，同時腳下生風(fēng)。
“錚”的一聲響，直接將身后腰間冒著白煙的女鬼，死死定在了青銅門上。
女鬼騰空被釘在青銅門上，扭動身軀，手腳并用瘋狂劃水，像個大章魚一般，同時衣袖中伸出數(shù)寸長漆黑指甲，口中伴隨著怪叫。
轉(zhuǎn)眼間，指甲又長了數(shù)寸。
“這該不會是要厲鬼化吧？”
陸修遠不敢再耽擱時間，飛速的拔出釘入女鬼腰間的降魔劍，同時口中默念“力”。
直接跳起來，以力劈華山之勢劈出。
狠狠劈在了女鬼的腦袋上，從劍身傳回的觸感，陸修遠感覺劈碎了骨頭、筋膜、血肉......
女鬼登時如觸電一般一陣顫動，仿佛被抽干了全身氣力，癱死倚在青銅門上，不斷抽搐。
“疾”
陸修遠自然不敢停手，又“唰唰”連砍了十幾劍，直至其身后的青銅門劍痕凜冽、貫通。
女鬼所在位置地上白的、綠的流了一地，伴隨著一個腐臭腥氣，令人作嘔，降魔書冊出現(xiàn)在眼前，才停手。
左側(cè)書冊頁碼位置，寫著幾個字：雙面禁鬼。而書冊中央則是踩著云朵的仕女圖。
驀然間，仕女化為厲鬼，張牙舞爪間化為血霧，流入書冊右面。
而金紅光一閃，書冊右面發(fā)生變動。
陸修遠——
功法：御劍術(shù)[初窺門徑]、暗影流光[初窺門徑]
魄力值：18
陸修遠此刻正弓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還沒來得細看，突然身后的棺槨顫動，發(fā)出聲響“噗噗噗......”
他心里咯噔一聲，面色凝重，不敢大意。
“砰”
不待他做些什么，一聲巨響，棺槨炸裂，通紅木板亂飛四散，棺內(nèi)突兀的坐起一人。
陸修遠深知先下手為強的道理，運起‘暗影流光’身法，身若閃電，第一時間揮起手中長劍斬去。
不管這棺內(nèi)是什么東西，先砍了再說，再說了能躺在這棺內(nèi)的，又能是什么好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劍光凜冽，如光似電。
“大俠饒命！”
那棺內(nèi)坐起一頭發(fā)凌亂，胡子卷曲，面露醬色，一臉茫然的老者。
老者稍一坐起，便察覺不對，只感覺脖間一涼，冷風(fēng)颼颼，也不敢再思索什么，直接將雙手高高舉起。
同時口中如小雞啄米般，快速迸出：“大俠，不，公子饒命！老朽可不是邪祟，公子，哎呦......”
陸修遠見這人眼中還有幾絲明凈，劍鋒一轉(zhuǎn)，側(cè)身一扭落到老者背后。
但劍卻穩(wěn)穩(wěn)的架在了老者的脖子間，隱隱滲出血跡，空中落下幾縷黑白夾雜的頭發(fā)。
“給你一句話解釋。”
“我是此地城隍宋熹。”
老者心中發(fā)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才剛掙脫了封印，馬上脖子間便架了一把劍，真是倒霉透了。
“無月是什么意思？”
得知老者身份，陸修遠內(nèi)心大為震撼，但聲音卻古井無波。
“啊這......”
就在這猶豫的片刻間，宋熹感覺自己脖子間又涼了幾分，斜眼瞟去，已經(jīng)有血水順著劍身流淌。
哪里還敢再耽擱。
當(dāng)下如倒豆子般開口——
十月二十二日，夜。因近段時日頻發(fā)詭事，心中不安，重返白日鄰猿坡想一探究竟。
黑袍，一個渾身披著黑衣的黑袍人。
第一時間我就察覺不對勁兒，而后直接躲了起來。
只見那黑袍人蹲在地上，不時的四處張望，同時手捻著鮮血聞著，而其身下正是黑嘴白毛猿的尸體。
我心下大驚，難道白天的事情被他察覺出端倪？
同時暗暗打量黑袍人，得出一個結(jié)論：我多半不是此人對手。
遂全力運起愿力，將自己身形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大氣也不敢喘。
直至那不遠處山坡，出現(xiàn)一頂黑轎，那黑袍人乘轎遠去。
安全起見，那黑袍人走后的半個時辰內(nèi)，我仍不敢輕舉妄動。在排查周圍沒有危機之后，我第一時間便回到城隍廟。
宋熹回憶起那晚發(fā)生之事，仍有些心神動蕩，面露驚懼。
“在我回到城隍廟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時，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那黑袍竟出現(xiàn)在我眼前。”
“一個回合，只一個回合。我便當(dāng)場眩暈，手腳酥麻，不省人事?！?p> 宋熹仿佛受到刺激一般，語音都有些發(fā)顫。
“手腳酥麻？”陸修遠似乎是為了確認(rèn)什么。
“對，手腳酥麻。失去，但沒完全失去意識?！彼戊涫趾V定。
看見陸修遠若有所思的模樣，宋熹繼續(xù)說道：“在看到黑袍人出現(xiàn)的一瞬間，我便有所明悟?！?p> “這黑袍出現(xiàn)在城隍廟居然打著傘！”
“打傘？”陸修遠疑問道。
“對，當(dāng)時我便察覺出不對，細細想來，先前在鄰猿坡那黑袍乘上轎子前便打著傘，而后坐轎時更是有兩個妖仆一路撐傘護送。”
“我猜測這黑袍人應(yīng)該是有所顧忌，在白天不敢現(xiàn)身，而夜間現(xiàn)身但卻一反常態(tài)打著傘?！?p> “于是我第一時間便大膽的做出判斷：黑袍人要么怕日光，要么怕月光。”
“因此我當(dāng)機立斷刻下‘無月’二字?！?p> “當(dāng)然也有可能同時懼怕日光和月光，所以我留下的二字中的‘月’也有幾分神似‘日’字?！?p> 陸修遠點點頭。
“這就是你在城隍廟留下‘無月’二字的緣由?！?p> 宋熹咬牙切齒的嘴硬說道：“對，這卑鄙的邪祟，居然打傘，這不公平！”
“此人模樣是身披黑袍，挾一把傘，畏懼月光或者日光?！标懶捱h打量著宋熹，“除此之外，你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這個......”
見自己解釋清楚之后，陸修遠依舊沒有移開劍身的打算，宋熹心里一陣苦。
“這個其實也是老朽的一點猜測，我懷疑這黑袍人就是前任城隍陳誠??！”
宋熹口中說出令人難以相信的言論。
陸修遠心下大驚，難道前任城隍竟修成邪祟？但聯(lián)想到先前那青銅門上含義不明的長短句，倒是有些釋然。
“不要信口雌黃！說出你的判斷?！标懶捱h冷冷的說道。
“是。”
宋熹神色一臉嚴(yán)肅：“這個我是從兩個方面推斷的。其一，公子可能不知，城隍隸屬陰司，一身修為全靠愿力支撐，沒有愿力便施展不出法力，而沒有法力那也離魂飛魄散之日不遠了?！?p> “這倒也恰好解釋了這黑袍畏懼日光或者月光的原因，日月之精華，畢竟殘弱的魂魄可消受不起！”
“其二，這城隍廟之所在，乃是陰司之絕密，外人絕不可能知曉，而那黑袍人卻輕車熟路，如同逛自家院子一般找上門。”
宋熹說完第二個理由時，眨了眨眼睛，望向陸修遠。
陸修遠自然能看出宋熹的心思，只能隨口胡謅：
“宋老先生倒不必懷疑我的身份，實不相瞞，我此行就是來營救你的，至于那邪祟，哼！算他運氣好，沒碰上我?！?p> 宋熹：“......”
陸修遠此番說辭顯然并不能說服宋熹，但他話鋒一轉(zhuǎn)，直接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的推斷倒也合乎情理，如果那黑袍真是前任城隍陳誠，倒也解釋了他為何要修煉邪法的緣故?！?p> “畢竟魂魄薄弱，奄奄一息，為了求生不死，是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p> “公子高見，老朽也是這般想的?！彼戊漤?biāo)浦?，先暗捧一波，畢竟劍還架在自己脖子上，搞不好這年輕人一個沖動......
陸修遠細細回憶著宋熹所說，再結(jié)合今早在何家的見聞以及宋熹的遭遇，在心中暗暗思量：
“身著黑袍，疑似殘魂，畏懼月光或者日光，可能會雷電法......”
宋熹看著陸修遠陷入沉思，而劍身卻還一直留著血，不禁有些頭暈。
“公子？公子？”
“看你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jù)，勉強能算過關(guān)吧！”
陸修遠咂咂嘴，直到此刻才收回了架在宋熹脖子上的劍。
同時左手不聲不響的收回了先前貼在宋熹身上，此刻冒著淺淺綠光的陰陽魚銅片。
當(dāng)然不能憑借此人的一面之詞信任他。
不過陰陽魚銅片既然覺察不出他身上有妖氣，而且先前斬殺的那女鬼又是什么雙面禁鬼，顯然是封印用的。
這老者看來是宋熹無誤，倒是可以暫時相信。
“宋老先生先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陸修遠瞬間理清了此間脈絡(luò)，抱了一拳，“在下陸修遠?！?p> 宋熹捂著脖子間的傷痕，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當(dāng)初老朽要是有你三分謹(jǐn)慎，也不至于落到此處。”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p> 陸修遠又細細察量了一番這周圍的環(huán)境，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又擔(dān)心那黑袍人再次出現(xiàn)，當(dāng)機立斷做出決定。
“陸公子所言甚是，如今那黑袍怕是又在準(zhǔn)備祭祀血法，我們應(yīng)該趁此機會趕快離去?！?p> “祭祀血法？也是?？粗@陰間墓室一般的布局就知道是邪法。”
陸修遠將宋熹扶出棺槨，拔劍轉(zhuǎn)身，腳下生風(fēng)，“唰唰唰”幾劍，將青銅燈、披甲將軍、棺槨上異獸都盡數(shù)毀去。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