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后,謝玉軒正準備出門,鄒政吉來訪。
今天的鄒政吉,與大牢里時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
他穿著合體的綢緞涼衫,戴著四方帽,就像一個富態(tài)的員外似的。
臉上也掛著笑容,看到謝玉軒時,卻變成了冷笑,或是譏笑。
“恭喜?!?p> 謝玉軒看到鄒政吉倒顯得很平靜,鄒政吉昨天就放了出去,還是他親自辦的手續(xù)。
鄒政吉的聲音很冷:“謝押司,別來無恙。”
謝玉軒側(cè)過身子,讓鄒政吉進了門:“為何不離開臨安?”
鄒政吉冷笑著說:“不跟謝押司聊幾句,我怎么舍得離開?”
他昨天出去后才知道,自己的離開,跟謝玉軒沒任何關(guān)系,他是因為金國使者來了臨安,向宋國皇帝提出嚴正抗議,宋國才不得不放他。
畢竟,鄒政吉既沒殺人,也沒參與直接的間諜活動,他只是負責賺錢,金國使者讓宋國放人,為了避免麻煩,宋國決定放了他。
而他,為了出來,送給謝玉軒一間酒樓、兩間當鋪,還有三處宅子。
鄒政吉非常生氣,離開臨安之前,必須找謝玉軒要個說法!
否則,就算回到金國,他也沒辦法咽下這口氣,說不定哪天會郁郁而終。
謝玉軒淡淡地說:“你是不是以為,我白拿了你的東西,卻沒有出一點力?”
鄒政吉冷哼道:“難道不是么?”
謝玉軒緩緩地說道:“你覺得,金國的使者,為何會突然來臨安?為何又會因為你,而上書朝廷?”
鄒政吉一臉嘲諷:“難道你要說,這也是你干的?”
謝玉軒只不過是個押司而已,怎么可能接觸到金國的使者?
謝玉軒說道:“這是你們總管干的?!?p> 鄒政吉昂著頭,一臉的驕傲:“這個我相信,她也一定能做到?!?p> 他相信,總管不會放棄自己,哪怕離開了臨安,也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救自己。
謝玉軒望著鄒政吉,平靜地說:“那你說說……,我為什么會知道呢?!?p> “這個……,或許是你猜到的,或許是你……”
鄒政吉說到后面時,突然不說話了。
謝玉軒再聰明,也猜不到這些。
謝玉軒雖然沒出力,可他準確地知道自己會離開,甚至也知道日期,難道他真的在背后出力了?
鄒政吉不是普通的商人,他受過專業(yè)訓練,謝玉軒其實一提,他就明白這些事背后的意義。
謝玉軒淡淡地說:“或許是我早就跟你們的那位女總管商量好了,又或許是我給她出的主意?!?p> 鄒政吉一聽就呆住了,他隱約覺得謝玉軒說得對,自己是不是錯怪他了?他原本心里的怒氣,也逐漸消褪。
良久,鄒政吉突然感慨了一句:
“你……真的只是個押司官嗎?”
謝玉軒微笑著說:“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你沒看到,我每天都在凈因寺當值么?”
“這件事我會弄清楚的?!?p> 謝玉軒說道:“回去之后你就會明白,宋國真不是你們的對手,或許我們有雪恥復國、中興宋室之心,但我個人認為,唇亡齒寒,金國如果亡了,我們將直接面對蒙古,倒不讓我們聯(lián)合起來,一起對付蒙古,或許我們兩國還能多存活幾年?!?p>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歷史,雖然有蝴蝶效應(yīng),可歷史的車輪,不是那么容易出現(xiàn)偏差的。
按照他所知道的歷史,金國可比宋國早幾十年亡國。
鄒政吉問:“我昨天去了春風樓,那個春風酒很不錯,我想帶點回金國可以嗎?”
既然心里的怒氣沒有了,那就談?wù)勆獾氖隆?p> 作為成年人,永遠只關(guān)心利益。
春風酒很烈,很適合驅(qū)寒,如果帶回中原,一定大受歡迎。
謝玉軒問:“當然可以,我們的酒是可以外銷的。你看哪家榷場合適?”
榷場是宋遼金元時期,位于民族政權(quán)交界地區(qū)所設(shè)的互市市場。
場內(nèi)貿(mào)易由官吏主持,除官營貿(mào)易外,商人須納稅、交牙錢、領(lǐng)得證明文件(關(guān)子、標子、關(guān)引等)方能交易。
所以兩國之間的貿(mào)易,必須通過榷場,否則就是走私。
鄒政吉問:“江蘇的盱眙軍如何?”
謝玉軒點了點頭:“可以?!?p> “軍”與“州”一樣,都是一級行政單位,比縣大。
之所以用“軍”命名,說明那里有較強的軍事作用。
以前那里是盱眙縣,定都臨安后,因為與金國交界,才升級為盱眙軍。
他已經(jīng)想到了,就在盱眙軍設(shè)一個釀酒坊,直接給金國供酒。否則,把酒從臨安運過去,光是運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鄒政吉問:“價格呢?”
謝玉軒想了想說道:“春風一號暫定每升一百五十文,春風二號暫定每升四百文?!?p> 鄒政吉氣得跳了起來,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臨安不是才一百文和三百文嗎?我可是大量購買,難道不應(yīng)該給個便宜的價格嗎?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謝玉軒理直氣壯地說:“我千山萬水運到盱眙軍,難道不要費用的嗎?賣到金國,不應(yīng)該多賺點錢嗎?再說了,我給你的價格貴,你水漲船高就是啊,這樣的烈酒,金國沒有,物以稀為貴。如果你再運到北方寒冷之地,價格能更貴?!?p> 鄒政吉想了想,說道:“你說得好像也有那么一點道理。”
謝玉軒說道:“酒是好東西,你給我弄點牲畜、皮貨、藥材、珠玉什么的,另外糧食也可以搞點,釀酒需要糧食?!?p> 榷場交易,很多不是現(xiàn)金,一般都是以貨易貨。
“可以?!?p> 謝玉軒沉聲說道:“回去之后,替我向你們的總管問好?;蛟S,有一天我們不再是對手,而是朋友?!?p> 鄒政吉咬了咬牙:“好。”
謝玉軒平靜地說:“我得出門了。”
鄒政吉突然問:“你不想知道你娘子的去向么?要不,你把價格降點,我就告訴你?”
謝玉軒說道:“你不知道我娘子的去向,至于價格,這是第一批的價格,以后看情況再決定是否提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