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林北念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走出七中。
正是七中晚自習(xí)放學(xué)的時間,人頭攢動之中,他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并不為淹沒。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單單看薄薄的內(nèi)雙,睫毛密而長,因困倦而下垂的眼尾,不難想象口罩之下的整張臉有多出挑。校服短袖暴露之外的皮膚白皙,指骨分明的手握著一只手機,書包肩帶勾出的肩型寬而薄,男孩子看著身形也挺拔,頭發(fā)卻看起來很軟。
林北念垂眸,無意識地扯了扯耳機線,然后沉默著調(diào)大了耳機里純音樂的音量,似乎是對手機里持續(xù)的消息極度不耐煩,猶豫幾秒后,暫停音樂把手機拿近:
“再催就滾?!?p> 隔著一層口罩,林北念的聲音含混不清,卻依然能分辨——
低沉、磁性、冷淡。
光聽這條語音的內(nèi)容,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意味。
收到信息的人卻一樂,知道這表示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揚著手機沖一桌人招呼:“哎哎,我念哥剛下晚自習(xí)呢,馬上到?!?p> “不是……余子,念哥什么時候開始上晚自習(xí)了啊……”
江余柏忙著吆喝服務(wù)員過來點單,嘴里念念有詞:“清蒸鱸魚里別放蔥,田螺里別加大蒜,剩下這些沒上的菜里,蔥、姜、蒜、姜,還有什么來著……等會,我看看我手機?!彼贿叿o林北念記的備忘錄,一邊留根神經(jīng)在飯桌上:“暫時先這些。佐料盡量別放,辣椒也少加,哎我這哥挑得很,加了他就不吃的……帆子你說什么……噢,對,是開始上晚自習(xí)了來著,十點才下課。誰知道為什么呢……大帥逼的心思你別猜……”
關(guān)東煮、章魚小丸子、冰鎮(zhèn)酸梅湯、雞排……各種小吃的香味混在一起沖上了天。林北念沒選擇往人擠人的美食街上走,而是左拐右拐地抄了條小道。
身處在某個季節(jié)時,總是令人不會太眷戀這個季節(jié)。
明明才剛剛放晴一場雨,撲面而來卻仍是干燥的悶熱。林北念停在巷子的拐角處,認命般地往上折了折袖子,線條明晰的肌肉在松松垮垮的校服袖口下似要破土。
在卷起右邊的袖口時,一聲很輕微的、像是鞋跟磕到墻角的動靜讓林北念蹙了蹙眉。緊接著,男人玩弄似的挑釁在寂寥小巷里響起:
“來啊,我把頭遞給你,敢砸下來么?小妹妹,拿塊磚頭就想嚇唬誰呢?”
林北念只是掛著耳機,沒歌,但也沒摘。他向來聽覺過人,在第一聲動靜發(fā)生時,就聽出聲源就在他現(xiàn)在所處位置的斜對角。
“別……別過來?!彼牫雠⑽⑷醯那缶绕鋵嵲诎l(fā)抖。要串起這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很容易,最開始的細微響聲,應(yīng)該就是女孩被逼到了墻角——
她沒有退路了。
想從這條路穿至江余柏給的定位,其實只需要一直往前走,拐到他們所在的巷口,其實多此一舉。
林少爺又恰恰最不喜歡浪費時間。
摘了耳機,卷好耳機線,林北念把放大了拍攝的手機貼到墻邊——
三個人。
女孩穿著和他一樣的七中校服,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了全套,校褲正好落至腳踝。她扎著高高的馬尾,看不清臉,只能看見白皙的手臂上已然冒出幾道血痕,垂落在褲縫的手里握著一塊板磚。
還有兩個染著亂糟糟的黃毛、文著狗不理的文身的非主流屌絲圍著。
林北念收了手機,重新戴回了因悶熱而摘下的口罩。
彎腰順手抄起一塊磚頭,跟著走了出去:
“給你爺爺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