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泥人偶鬼計
嗚嗚——
女鬼周身黑霧里,不時有猙獰的亡人面孔欲要掙脫,卻是被她只手撕開魂靈,打入山腔巖壁之上的一株七葉草中。
這巖壁上的七葉草,修長的葉片呈現(xiàn)出一半詭異的翠綠。而在七片修長翠綠的葉子中央,拱衛(wèi)著膨脹趨熟的骨朵兒。
種種特征顯示,這是:地魂靈草!
有《萬草經(jīng)》中記載:荒山野嶺機緣處,有草七葉,名曰地魂靈草。萬物消亡后,有殘魂遺留在世,易化為煞,地魂靈草便是以清理世間殘魂而誕生,長在陽間,不食完整魂魄,專以游蕩在天地之間的殘魂為養(yǎng)料,百年開花,如曇花一現(xiàn)后凝聚成果,是為地魂靈果,服下此果,人妖鬼物可壯大魂魄。
對于鬼修而言,凝實魂體有吞噬同類方式,但往往會有意識殘留弊病,時日一長,本體意識在潛移默化中容易性情大變,所以,地魂靈草此等百年成熟的天材地寶,方是難得一遇的寶物。
此時,墳塋之外。
裊裊聲音飄蕩。
陳家女人將村里徐北蒼歸來的情況一五一十告知出來。
說完,跪在地上等待著指示。
墳塋里聲音傳來:“你抬起頭?!?p> 陳家女人依言抬頭,就見一只凝實皓白的手從墳塋里探出。
食指一點漆黑如墨液滴,陳家女人的臉上神情,頓時陷入停滯狀態(tài)。
女鬼皓白食指點入跪在地上的女人額頭,同時,尾指、無名指捏手抵住女人右眼眶,咯噠一聲將眼珠挖了出來,不斷拽出長長的血筋。
沒有慘叫,跪在地上的陳家女人在黑色液滴融入眉心的一刻,發(fā)出詭異呻吟而又舒服的叫聲。
原本因眼珠抽取而在肉體上晃動的虛渺魂魄,竟因黑色液滴的融入而變得凝實些許。
在皓白手腕牽引下,被摘出的眼珠似游蛇一般,拖著殷紅的血筋盤旋起伏著。爾后,眼珠從中爆發(fā)出紅芒。
紅芒照耀在墳塋上,顯現(xiàn)出村中所見的無聲畫面。
當徐家老宅前,酆都鬼差對徐北蒼客客氣氣的場景顯現(xiàn)出來時,墳墓里的聲音沉寂良久。
紅光散盡后,原先飽滿的眼珠已然干癟下去,如蛇皮般掉落在地上,肉眼可見的融于土中。而陳家女人也吸收完液滴,空洞著一個血紅的右眼眶靜靜站立在墳塋之前。
但見凝實皓白的手腕朝旁邊隆起的墳包一招,墳包移動近前,墳口泥土蠕動,一只同樣拽著血筋的眼珠從中破土而出,盤旋著漸漸填充進女人空洞的右眼眶里!
陳家女人朝著墳塋一拜道:“信女多謝大人賜眼?!?p> 墳塋里傳出縹緲的聲音:“回村后,你去監(jiān)視那道人,若不日離開皆大歡喜,若是這兩日仍是未曾離開......”
說到后半句,戛然而止。
女鬼的神情浮現(xiàn)出些許焦躁,眼看著這山腔中地魂靈草的果實就成熟在即,只要葉片翠綠退至根部,就是果熟蒂落之時,但卻在此時來了一個送靈歸來的道人。
她很清楚地魂靈草果實在成熟時散發(fā)出的靈韻動靜,只要有心探查,定有所感。
修道之人,無人能抵擋這種天材地寶的誘惑。
一旦發(fā)現(xiàn),必是場你死我活的爭搶。
若不是地魂靈果未成熟時吃下去,對于鬼魂之體而言就是反噬毒藥,女鬼定然提早摘走。
現(xiàn)在,必須想法子牽引這道人的注意力不放在后山!
念及此,陳家女人周圍的墳塋蠕動起來。
這些墳土似活絡過來了一般,內里陰土凝聚化成三只眼珠漆黑、眼眶空洞的泥人偶。
墳塋之內,女鬼從周身黑霧里不斷抓取著惡靈,擰成一股分別注入進去。
隨后,凝白手掌在泥人偶頭上遮掩著,原本四溢的惡靈氣息漸而收斂。
做完后,女鬼命令道:“你把這三個人偶帶回,若這道人一直未曾離開,三日后將它們放入村戶內,替代各家各戶案臺上香火祭祀的道像佛像。那時,鬧出動靜后,聽我吩咐,往南山而去,屆時我會去接應。此事完畢后,我當允你丈夫孩子,從此平安富貴?!?p> 陳家女人應聲點頭,拿著挎藍將三個泥人偶放進去,離開后山。
墳塋之內白衣女鬼盤算著,若這道人不走,在地魂靈草成熟前,用這惡靈泥偶鬧出動靜,再以陳氏女將其注意力牽往南山。
屆時自己前去拖延時間,一旦成熟,便以鬼蜮乾坤大法困住這道人。
她沒想著要去困住徐北蒼多久,畢竟雷法對鬼修有著天然克制,當年自己僥幸邁入負陰境,便差點隕落在雷劫之下。
但自己摘取果實只需片刻,所以只需困住徐北蒼,不讓其干預自己摘取果實,到手后自己便可潛蹤消失。
那時找一處荒山野嶺人跡罕至地,憑這枚地魂靈果,可一舉跨入鬼修第二重境界:抱陽境!
定下此番的鬼計后,樹影婆娑間,拱起的墳塋漸漸干癟下去,消失在叢草之中......
此時山村里。
徐北蒼完成了整個棺槨下葬儀式,亦為這方墳塋施下守護。
看著眼前墓碑,終是了結這次從師門下山的主要之事。
對著墓碑,徐北蒼鄭重的一振衣袍,額頭觸碰地面的一剎,心中某種掛礙啵的一聲,恍似脫鉤。
重新起身,抬頭望去,眼簾所及之處,山風起兮云飛昂,交疊的云層花團錦簇,一塊一塊鱗次櫛比的塊狀陳列,陽光在每片云塊的邊緣鑲嵌上了金邊。
身無掛礙、心胸舒朗的徐北蒼心有所動,入目所及的云卷云舒里,夫物蕓蕓。
心血來潮的徐北蒼,盤膝席地而坐。
單手握著劍柄,寒光凜冽的師門弟子劍橫列膝間,反映著天上流云,眼眸里倒映著山村人間。
徐徐之后。
流動的風蕩過腰間酒葫蘆,卷入周身氣場的塵土、泥草、落葉,飄落至墳塋周域中,恍若陷入停滯。
若細看,卻是跟著徐北蒼的呼吸起伏。
徐北蒼伸出手,一片新嫩的落葉落至手指尖。盤旋流轉著,葉片經(jīng)絡里,透明質的液體在淅瀝流動著。
喳喳喳——
天際,一對相逐的鳥雀沖撞而來,落入氣場里。
撲棱的翅膀陡然變得緩慢,隨著徐北蒼周身轉動的氣機,盤旋著被托向遠處,繼續(xù)著彼此追逐。
這番打坐墳塋前的場景,在田間地頭早間勞作的鄉(xiāng)里人都看在眼里,小聲竊竊著:
“這是什么架勢?”
“哎呦,咱們扎垛鄉(xiāng)要出活神仙哩?!?p> “可別擾了,就剛剛那晴天打雷,可嚇死人?!?p> “......”
徐北蒼已然無意去聽周邊鄉(xiāng)里的議論,散去指尖落葉,他感覺到自己此刻正在進入到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里。
感覺自己將要似有所得,就縹縹緲緲浮在周邊,似在等待著去抓取。
緩緩閉上眼,心神隨識感滌蕩。
識感就如同一條游魚,自由飄蕩這方天地之上,乘奔御風,穿過云層,蹚過溪流,拂過野草,山花向陽。
細小,偌大,自然間里的萬物,不斷的感觸。
萬物并作。
生長的蓬勃之力愈發(fā)清晰,來龍去脈的自然法則時而呈現(xiàn)。
隨著周圍悸動、氣味不斷寡淡,徐北蒼的識感脫離了這方村落人世間,玄而又玄,上下求索......
而當此時。
陳家女人從后山的山林間顯出身影。
剛一出林子,遠遠就看到徐北蒼靜坐在一座新建的墳塋之前。
目光頓時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