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終于沒能靠老干媽撐住一個月,一個星期后他把那瓶老干媽吃完了,最后一次里面還剩一點零星的辣椒醬,去打了一塊錢的白飯倒進了罐子里,又這樣應付了一頓。
我們說要借錢給他,他不愿意借,說自己發(fā)誓了不會再欠別人錢,于是他自己搗鼓借錢的渠道。
在我床尾磨嘰了半天以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手機連支付寶都沒裝,不僅沒有支付寶,微博、淘寶、貼吧都沒有,更不知道什么是花唄和借唄。
“你是沒有娛樂活動的嗎?!?p> “我不是看小說嗎?!?p> 我一邊嘲笑他落后于時代一邊給他科普了怎么在手機上借錢??粗徊讲綄W會怎么操作的時候,內心有種欣慰的感覺。阿輝則是從床上探出頭來,輕聲說道,“老大你真是太幸福了,還沒成為馬云的債務奴隸?!?p> “他很快就要成為了?!蔽已鲱^說道。
“這樣就借出來了?不用什么擔保?我可以花這筆錢?”
“對。”
“那要我看馬云比銀行靠譜。”
“這我就不知道了?!?p> 當他提現(xiàn)出來一千塊的時候,當即表示今晚要出去通宵。
為了表示對我的感謝,老大在我的床尾一邊用借來的梳子和發(fā)蠟梳自己的頭發(fā)一邊游說我一起去,說晚上網吧不吵,而且便宜。
我被他說的心癢癢,盡管已經有些困意,但想著十塊錢就算能玩三個小時也是賺了,再想到第一次來到這里去通宵,整個人已經興奮了起來。
“滿哥你梳什么頭,又不是去約會?!卑⒚鲝拇采咸匠鲱^,估計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發(fā)蠟落在了老大手上。
“兩天沒洗澡了,搞香一點?!?p> ……
“老大,你這么早就睡了?!蔽铱粗稽c鐘的時間,老大已經調整座椅閉上了眼睛,而我正在CF大殺四方,頭腦正興奮著。
他還是照例開了QQ偷完菜,然后就一直在看小說。
“沒睡,聽會兒音樂。對了給你聽會兒?!彼露鷻C,把我的耳機摘下,戴在了我頭上。
耳邊傳來一陣悲戚的音樂。
“我沒想到又是這樣的音樂。”
“兩年前我也沒想到?!?p> “兩年前你不是去云南了嗎。”
“剛從云南回來。”
“受刺激了?”
“對。”
他摘下了我頭上的耳機,又戴了回去,“有什么情況就叫我?!?p> 我笑笑,心想能有啥情況,除非是半夜警察突擊檢查,再一想也不對,我這是慣性思維,我已經成年了。
沒想到夜里三點的時候,真的發(fā)生了一件奇葩的事情。
網吧的布局是一個凸字形,只不過這個凸起的地方在最左邊,那里有三排桌子,每排只有三個座位。
最后一排座位一開始坐著兩個人,一左一右。
大概一點多鐘的時候有個女的來找右邊的男的,穿著一身皮衣和皮褲。她坐在中間,一會兒看自己的手機,一會兒看右邊男的打游戲,有那么一會兒還瞥著左邊的屏幕。
兩點鐘的時候,皮褲女就開始整個身子靠在右邊男的肩上,那男的似乎也不玩游戲了,兩個人就一起看電影。后面皮褲女就直接坐在了那男的腿上。
左邊那男的頻頻看了幾眼,便也見怪不怪了。
大概三點鐘的時候。
我左右查看了一下,想看是哪位老哥趁著大半夜在公放小電影,但是看了一圈都沒有,就在我感覺整個人睡眼朦朧的時候。
我簡直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然而一想又很合理,現(xiàn)在已經差不多三點了,網吧老哥要不已經睡覺了要不就戴著耳機在玩游戲,鍵盤聲噼里啪啦地響,他們又是坐在角落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要不是我們這邊太過于安靜也不會聽到。
接下來我看到了更離奇的事情,左邊那哥們想必是被吵醒了,原本是一只手墊在頭下面,另一只手則是倚在頭上,現(xiàn)在卻是緊緊地環(huán)住了自己的頭,
有那么一瞬間那男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地把頭底下,整只手抱頭抱得更緊了。
皮褲女和她男朋友應該也是察覺到了被聽到了
我看了一會兒也覺得疲乏了,就學著老大開了段音樂,閉上了眼睛。
就在我即將踏入睡眠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整張椅子都在發(fā)抖,腦海里浮現(xiàn)了問號,難道他們的震動影響到了幾米外我的椅子?
我睜開眼一看,那女的又坐在了中間那張椅子上,左邊那男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那兩個人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我不禁以為那是我小電影看多了的幻覺。
然而轉頭一看我便大吃一驚。
我想把他叫醒,發(fā)現(xiàn)他已經醒了,睜開了一下那無神的雙眼又閉了上去,整個人又在發(fā)抖著。
他額頭上全是汗,劉海已經亂七八糟地粘在了上面。
“老大,你難受嗎?!?p> 他緊閉這眼,搖了搖頭。
“老大,你做噩夢了嗎。”
他沒有回答,隨即點點頭。
“你要喝水嗎?!?p> 他搖搖頭,隨念叨著幾個字,我沒有聽清楚,俯下身子去聽,結果挨太緊了蹭了一臉的汗,這時候才聽清楚說的是“風油精”。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這大半夜去哪里給你找風油精,該不會要我回到工廠去找阿丹要。忽然靈機一動,想著前臺應該有備一些應急物品。
于是去到前臺,網管已經不是剛才接待我們那個小哥,而是換了一個人,同時還有一個年紀三十多的女人,看我有些焦急地走過去,疑惑地看著我。
“你好有風油精嗎,我朋友做噩夢了,要涂一下?!?p> “是什么事嗎,如果是有什么事要馬上叫救護車哦?!蹦桥慕箲]的眼神更甚了,那男的則是站起來往老大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立馬回頭從柜子上拿下來一個醫(yī)藥箱,從里面拿出來一瓶風油精。
“雙飛人要嗎。”
“也可以?!?p> “要碘酒什么的嗎。”
“不用了。”
“要是有什么事的話要趕緊打電話哦,之前就是有一個太晚叫救護車了,送到那里已經沒救了。”那女人一直用擔憂耳朵眼神看著我。
我可去你的吧,我心里想。
……
老大醒過來了,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喘氣,“你到底涂了多少?!?p>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笑著說道,“沒多少?!币贿吙戳艘谎勰瞧鸫a少了半瓶的風油精。
雖然我不覺得老大會猝死,但是剛才回去后還是有些心驚,他依舊緊閉著眼顫抖著,像是睡了過去。
我直接倒在了手掌上往他額頭兩邊抹著,心想你可千萬不能跟我出來一次通宵就死了過去,那你要我跟宿舍里那些人怎么交代。
興許是抹了太多,以至于有些滲進了眼睛里面,老大進廁所沖了以后出來,現(xiàn)在還齜牙咧嘴地用紙巾擦著。
沒一會兒他就平靜了下來,我去還了風油精和雙飛人,懷著感激的心情買了他們兩瓶水,那女的依舊像是復讀機一樣問是不是沒事了,我懶得理她。
老大喝了幾口水,盯著發(fā)黑的屏幕,我們包的是半宵,四點鐘就下線了。此時屏幕隱隱約約可以映照我們兩人的臉。
“這次的事你就別跟他們說了?!?p> “老大我知道,我不是那種多嘴的人,只是剛才嚇死了?!?p> 他笑了笑,“我隔段時間就會這樣,習慣了,只是這次特別嚴重?!?p> “老大,什么級別的噩夢會把你嚇成這樣,前女友變成冤魂集體來找你索命?”
“我夢到我表弟了?!?p> 安靜了半晌,有些難以開口,但我還是緩緩問道,“他已經死了?”
“對,在云南。施工的時候被砸死了。老板一直說給時間讓他籌款,前提是不要報警,我們每天繼續(xù)賣力干活,沒想到后面他直接跑路了。我借了錢,把我弟直接在當地火化,我是抱著他骨灰盒走出去的?!?p> “老大,這也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guī)н^去的,他說他不想讀書,我就說帶他去打工,臨走前還在他家住了一個禮拜?!?p> “唉,老大……”
“從那以后我就睡不著了了,進工地的時候我為了照顧他床鋪和他緊挨著,出事了以后我每晚睡覺看著那空蕩蕩的床鋪,直接睜眼到天亮?!?p> “所以你后面睡覺才要戴著耳機?!?p> “對,但經常還是會作噩夢,半夜被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