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梅湘兒順其自然地跟著顧津。
當然時間久了,也免不了發(fā)現(xiàn)一些東西。這顧小師弟,看著簡單,其實背后也深藏著秘密。
每至月圓之時,顧津都會趁著,還沒入夜,悄悄一人,跑到長云宗外。
偷偷躲到一個隱蔽的山洞,然后靜心打坐。但過一會兒,慢慢的,少年額前就會遍布細汗,脖子青筋凸起,仿佛在極力忍耐痛苦。那時,少年的白色宗服,也會被汗液浸透,緊貼在少年緊致的身軀上。
數(shù)道耀眼的光芒,從他的身上閃現(xiàn)出來,讓人直睜不開眼。
只見,少年的耳朵變成毛絨耳,牙齒變成獠牙,九條白銀色的尾巴,正在他的身后,肆意擺動。就連臉上也浮現(xiàn)出專屬于妖族的紋路。
梅湘兒第一次見時,被嚇得不輕,自己乖巧的顧小師弟,竟是一只半妖。
或許是,與顧津待久了,梅湘兒,竟也覺得化作半妖的顧津有些可愛。
梅湘兒也不想成為一個偷窺狂,但是挽雪自顧自地要跟著顧津,成了他的佩劍之后,更是無時無刻地跟著他。
顧津懷疑誰,恐怕都不會懷疑到一把劍的頭上。
所以,梅湘兒被迫偷窺。
半妖作為人類與妖族的結(jié)晶,本就罔顧倫常,殊途不同歸。既被人類所不容,也被妖族視為血脈不純的恥辱。
半妖到了成年,實力非常強悍,一旦作亂,免不了大戰(zhàn)。更何況,修仙者大多以殺妖除魔證道,所以見到半妖,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一旦顧津的身份暴露,他將面臨的可不僅僅是長云宗的處置,還有整個修仙界的圍殺。堂堂一個仙宗,竟被一個半妖轉(zhuǎn)了空子,說不去,豈不讓六界恥笑?
在整個修仙界看來,顧津是不得不殺。
一連來的相處,梅湘兒早已將顧津看成自己的弟弟,他平時看著溫良,唯一的壞處,就是隱藏了自己的半妖的身份。看著少年,每次痛苦萬分的神情,她心中不覺生起了幾分心疼和憐憫。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顧津是半妖的事情,不知怎的被發(fā)現(xiàn)了,還被抓了個現(xiàn)行。
顧津平時為了藏匿身上的妖氣,不敢動用半分妖力,只得不斷修煉人類的功法,用靈氣來掩蓋它。
但血脈的壓制,終勝過人為。每個月圓之夜,他都會化作半妖的模樣??蛇@也導致他實力減半,非常虛弱,一不小心,容易被傷害。
顧津是半妖的消息像風吹草地般,被傳得四方皆知。長云宗引得各門各派討伐、聯(lián)名討伐,勢必要殺了這孽畜。
宗門不得已眾人的逼迫,將顧津交了出去。
幾日的關押下,種種非人的刑罰,使得顧津傷痕累累,氣虛微弱。
同宗的人,大多數(shù)落井下石,有的也只敢默不作聲,怕被落下一個私通半妖的罪名。
以前,梅湘兒也秉著殺妖除魔,濟天下的準則,對妖魔深惡痛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只覺得以前的自己,錯得離譜。世間萬物本就平等,種族何來貴賤之別,只有好壞之分。
顧小師弟沒犯甚么錯,出身尚不能自己決定,便要受這無故之災,欲加之罪?
梅湘兒身為魂體,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顧津被抓走、用盡酷刑。
梅湘兒幾番嘗試要運用挽雪的力量,結(jié)果都不盡人意。
判決到了,眾人圍觀顧津被押到判決臺,接連的刑法讓他身形更加瘦弱,好似一陣風來,便能將他帶走。
他抬眼,漫不經(jīng)心掃視了一圈,嘴角輕笑,根本不將眾人放在眼里。
從容淡然的樣子,仿佛即將要死的不是他。
梅湘兒和挽雪此刻在地牢里。
梅湘兒著急得魂體要跟著飛出去,要不是有劍的限制。
“怎么辦?顧津肯定是被壓出去受死,你說你,平時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如今就會躺在地上,你說你有什么用?”梅湘兒已經(jīng)急得胡言亂語了,對著一把劍抒發(fā)自己的憤恨。
那旁,顧津已經(jīng)被玄鐵鏈懸綁在空中,緊隨一聲“行刑”落下,無數(shù)根穿魂針齊發(fā),集中又很分散地朝顧津射去。
挽雪劍像有感而動,劍身不斷振動,梅湘兒看著它飛起,不好的感覺頓時升起。
挽雪咻的一下飛了出去,連帶著梅湘兒,速度快到她以為自己就是挽雪。
眾人以為半妖就要喪命時,挽雪及時出現(xiàn),耀眼劍光突閃,便用強大地劍氣逼退了大多穿魂針,隨著劍身的不斷動作,將那些穿魂針擋了個全。
只是可憐了那些看客,平白遭殃,紛紛使出全力抵擋。
挽雪又飛身前來,幾個回旋,打傷行刑的人,鋒利的劍面,幾下將千年玄鐵鏈給割斷了。
挽雪強大的劍意,以顧津為中心,向周圍散開,眾人頓時,被振得人仰馬翻,自身不顧。
顧津得到了釋放,少年的氣息大變,像那深淵中踏血而出的魔鬼,陰沉可怖。
一個揚手,挽雪被他吸到手中。接著等待眾人的,是無邊的殺怒,血光四濺,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在顧津的背后不斷倒下。
血液在少年臉上留下斑斑點點印記,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不見一點光亮,面無表情,仿佛只有殺人嗜血,才能讓他感知到,他還活著。
殺到最后,顧津直接化作半妖,以利爪為刃,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梅湘兒已經(jīng)呆傻了,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修仙者,曾幾時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眼里的恐懼已經(jīng)變成麻木,呆滯,只得跟隨著顧津慢慢走出長云宗。
自從逃出來,顧津像變成另一個人,當年乖順的小師弟,貌似已經(jīng)死在了判決臺上。
殺伐果斷,不近人情,性情愈發(fā)古怪,令人琢磨不定。若是不快,抬手間,一條性命,就可消失于天地間。
而長云宗也滅了,那一日在場的沒有人逃之升天。
后來,顧津不要命地修煉,進千年秘境,潛東海深窟,殺妖取丹,修為一度迅速飛升。
幾個渡劫期的高手合手與他過招,不過須臾,便被他打成重傷。
經(jīng)次,眾人猜測,世間沒幾個是他的對手。
四方內(nèi),令人聞風喪膽,誰人不懼?妖界,魔界,人界與他作對的,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條命可以揮霍。
不過,各界與顧津的戰(zhàn)爭從未間斷過。
在最后的那場,妖族叛徒聯(lián)合各派修仙者的戰(zhàn)爭中,顧津被眾人圍剿。他勢要眾人陪葬,便以自身為祭,設下血咒,引眾人入陣,幾乎毀了半個世間。
顧津沒了,挽雪劍也消失了。
就這樣,梅湘兒跟了顧津一百多年的日子,結(jié)束了。
——
只是梅湘兒沒想到。
眨眼間,她就重生回百年前。
她想,她重生的意義,絕沒有那么簡單,只是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還要,改變顧小師弟的命運,曾經(jīng)聽話懂事的小師弟不應該消失,不應該是那樣的結(jié)局。
他應該有別樣的人生。
世間如此美好,也不應該被毀了。
梅湘兒離開宗主殿后,便直接回到自己的住處——行寒峰。
行寒峰,在整個長云宗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不過也最為破敗。
目前,只住了她師父南方仁收到的一脈人,顧津剛好是最小的那一個。
只不過她師父,一向云游四海,每每回來,只會丟一本功法。對于他們這些弟子,都是實行放養(yǎng)狀態(tài)。
所以,梅湘兒經(jīng)常自己獨自修煉。底下的師兄弟,就不得而知了,大概率,也是自己琢磨修煉之事吧。
這也是,之前梅湘兒與顧津,雖是同門,卻彼此不熟悉的緣故。
梅湘兒拿起挽雪劍,催動靈力,想御劍飛行。腦中的關于御劍記憶,一下子便被喚起。
對于挽雪劍,百年沒觸碰過了。梅湘兒覺得,還真是有些恍隔如世。
挽雪像和梅湘兒一樣,心有所感。劍身微振,劍光一閃,快速回應了梅湘兒。
“也不知,顧津現(xiàn)在如何了?”
想著想著,行寒峰已經(jīng)到了。
映入眼簾,是覆滿枯枝敗葉的一個山頭。那幾座庭院、房子還看得過去外,其他還是算了。
“師姐,梅師姐~”
一個白衣少年,不停地呼喊著梅湘兒,氣息有些混亂,大概是沿途跑過來。
梅湘兒立即停下。
“李師弟,怎么了?”
“哦哦,沒什么事。就是行云峰的賀師兄找你,好像是關于烏荊鎮(zhèn)的事?!?p> “好,我這就去行云峰?!?p> 梅湘兒正欲想,重新御劍。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
“梅師姐,且慢,賀師兄已經(jīng)在院內(nèi)等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