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朝白頭
兩人走后沒想多久,樂嘯天也踏步離開房間,在合上門時,他的身子停頓了下,抬頭透過門縫望向房間內的母女二人,“好好珍惜最后的時間吧?!闭f罷,緩緩關上了門。
史萊克學院,宿舍內,樂凌云站在窗前,胳膊撐在窗臺板上,抬頭望著有些陰沉的天空出神。
“在想什么呢?剛才回來時就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边@時千仞雪踏步來到他身旁,“之前一直用幻夢你的消耗應該很大吧,如今事情都了結了,還不趁機好好打坐恢復?”
樂凌云依舊眺望著天空,“上午還是晴空萬里,到了下午就不見天日,黯淡無光了,這天真是說變就變啊?!?p> “這……”千仞雪也抬頭,同他一起看向天空那有些陰沉的天空,“確實,看上去應該要下雨了?!蓖瑫r臉上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天氣的事。
片刻之后,樂凌云長呼了口氣,收回目光,“確實消耗挺大的?!闭f罷他轉過身子,踏步向床邊走去。
千仞雪看了他一眼,伸手正要將窗戶關上,耳邊卻傳來他的聲音,“打開吧,挺涼快的?!?,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聽他的,沒將窗戶關上。
接著她回到自己床邊,看著已近進入冥想狀態(tài)的樂凌云,嘟了嘟嘴,“不想說就算了,誰稀罕??!”帶著幾分埋怨,自顧自坐在床上,平復心中情緒,修煉調息起來。
......
轉眼間,已是黃昏,雖未入夜,但看不見一點陽光,外面已是昏暗一片。
陰風在空中肆虐著,發(fā)出“呼呼”的響聲,天空那黑壓壓的一片烏云中,偶爾傳出“轟轟....”的沉悶雷聲,兩股相互交雜在一起,預示著將有一場大雨的來臨。
此時,樂嘯天所在的旅館。
“不!”一聲痛徹心扉的嘶吼從一間房子內傳出。
好在旅館房間的隔音效果還不錯,聲音并沒有傳遞太遠,這一層的人也不是很多,因此并沒有影響驚擾到其他的人。
而它旁邊的一間房子內,盤坐在床中央的樂嘯天緩緩睜開眼,扭頭看向一旁的墻壁,好似透過它看到另一邊屋內的情形。沉默片刻,他起身下床,踏步離開,來到隔壁房間門前,還沒等他敲門,房門就已經被打開。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滿是淚水,悲痛欲絕的臉,那張臉的主人當看到樂嘯天時,絕望的眼眸中露出一絲希冀,慌忙抓著他的衣服,“長老,我媽媽,我媽媽她!”
樂嘯天拍了拍她的肩,而另一間房里,那兩名被他所救的女人也匆匆從自己的房間里趕了出來,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隨后桑含光拽著樂嘯天的衣服,將他帶到屋內,拉至床前,哭喪著臉,“中午時,長老你不是說我媽媽沒事嗎?不是說只要休息幾日,我媽媽就能好起來嗎?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嗚嗚嗚....”
另外兩名女人也跟著走進房間,看著床上的女人,和滿臉狼藉的桑含光,頓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對桑含光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憐憫,她們也遭受過親人逝去的痛苦,想要上前安慰,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作罷。
樂嘯天看著床上宛若熟睡般的女人,她的臉很祥和很平靜,嘴角甚至還留有一抹淺淺的微笑。想來,她走得很安詳。
他沒有回答桑含光的話,沉默許久,諸多無奈到了嘴邊,只化為了三個字“對不起”。
桑含光絕望地松開了拉著樂嘯天衣服的手,呆滯地看向床上的女人,“砰”的一聲,無力地跪在地上,仿佛魂魄都被抽離了一樣。
“其實在之前救治的時候,她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就已經很糟糕了?!睒穱[天臉上帶著幾分苦澀,“至少她在最后臨死前見了你一面。”說著,他將手按在桑含光有些瘦弱的肩膀上。
但桑含光就像失了魂一樣,呆在那里。
“節(jié)哀,我們先把她給好生安葬。”樂嘯天繼續(xù)說道:“含光,你想把她安葬到哪里?”
過了好久,桑含光才開口答道:“我家,爸爸也在那里?!?p> 樂嘯天深呼一口氣,“好的?!闭f著,他伸手將女人從床上拉了起來,背在背上,“走吧”隨后邁步向屋外走去,桑含光也起身,形同木偶般,跟在其后,離開了房間。
另外兩名女人相互對視一眼,沒多猶豫,也匆匆踏步跟了上去。
…….
“轟轟....”一陣雷聲在云層中炸裂開來。
史萊克學院,宿舍樓,208宿舍內。
千仞雪一驚,看了眼窗外昏暗無光的天色,眉頭微皺,起身來到窗前,伸手就要將窗戶拉上。
就在這時一片白色羽毛從窗外飄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傳訊讓千仞雪有些疑惑,隨即接過那枚羽毛,羽毛化為光點融入她的腦中。不消片刻,她讀完傳訊,有些摸頭不知腦。
樂凌云從冥想中退了出來,緩緩睜眼,看著一臉困惑的千仞雪,“是有什么事嗎?”
“不清楚,”她搖了搖頭,“傳訊中只說了個地址,嗯,是含光家的地址?!?p> 樂凌云沉默了片刻,臉色有些復雜地嘆了口氣,“我們先去看看吧。”
千仞雪不傻,看他的臉色,結合之前他寓意不明的話,一個猜想涌現在腦中,“難道是含光的媽媽出了什么事?”
樂凌云收拾一番后,帶好雨具,扭頭朝她干笑兩聲,“去了就知道了。”
看他表情,千仞雪知道自己猜對了,懷著幾分忐忑,隨他一同離開宿舍。
一路上兩人沒說什么話,跟著千仞雪的指引,兩人來到桑含光家,正好看見桑含光跪在離她家不遠處,而她面前,原本一座孤墳,現在變成了兩座。
千仞雪盯著那墳前的身影,心中頓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與此同時樂嘯天和兩名女人從她家走了出來,望向他們,“你們來了啊,屋子剛剛收拾好,進來坐一會兒吧?!?p> 樂凌云隨他進了房間,千仞雪在外面遲疑了片刻,嘆了聲,也踏步跟上。
屋內,一改之前的狼藉凌亂,整潔了很多,但由于很多損壞的家具都已經被樂嘯天等人處理掉了,所以也顯得有些空蕩。
他與兩人說了之后發(fā)生的事,兩人聽完也是默不作聲。
“讓你們來,也是想著你們有沒有什么辦法開導下她?!睒穱[天坦言說道。
千仞雪默默起身,踏步來到門前,望著那瘦弱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一時間也是思緒萬千,過了良久,她緩緩向那身影走去,站在其身邊?!皠e跪著了,先起來吧,馬上就要變天了。”
桑含光置若罔聞,眼眸盯著那兩座墳頭,低喃道:“為什么?上天為什么這么不公?”
她的話像是在問千仞雪,同樣也像是在問自己。
這個問題,千仞雪無法回答,回想起自己的種種過往,她也想問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彼龘u了搖頭,讓自己不去想過往那些沉痛的回憶,“總之我們先進屋去吧?!鄙焓窒胍:獾纳碜訑v扶起來,卻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阻力。
她的動作停頓了下,最終還是選擇放開手,沒有強求,看了桑含光一眼后,默默退回了房間。
樂凌云立在門口,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待千仞雪進屋沒多久,他也收回了目光,回到屋內。
房間里,為了緩解氣氛,樂凌云主動岔開話題,“嘯天叔叔,其實之前我們商量了一個計劃?!?p> 樂嘯天有感,釋放魂力,將屋子籠罩,使其與外面隔絕,避免隔墻有耳?!班牛阏f?!?p> 樂凌云點了點頭,將之前打算收納集中對史萊克有敵意的人,單獨組成一個勢力的計劃與他說了一遍。
聽完他的計劃,樂嘯天低頭撫摸著下顎,思索起計劃的可行性。
片刻之后,抬頭看向他,“這里有個問題,現在你這樣招募擺明了就是想和史萊克作對,萬一收了個假意反抗史萊克,實則擁護史萊克的,那你的計劃不也泡湯了嗎?”
“這....”樂凌云一愣,與千仞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對方的憂慮。
樂嘯天見狀,提議道:“不如你們想辦法弄到史萊克學院的招生名單,將它交給我,我再通過名單去核查,這樣就能確定哪些人或勢力是擁護它的,哪些是反對它的,接著再按照凌云你所講的那樣行動?!?p> 聞言,兩人雙眼一亮,“好辦法”異口同聲答道,“那就這么定了?!?p> 商討完之后,樂嘯天這才撤銷了隔離。
沒過多久,“轟隆隆……”外面又是一陣轟鳴,接著暴雨如期而至。
大雨傾盆,屋外“嘩嘩啦啦....”的雨聲響成一片。
千仞雪想到桑含光還在外面跪著,慌忙轉身,就要跑出去將她強行帶回屋內。
樂凌云卻快她一步,率先拿著雨傘出了房門,來到桑含光身旁。
此時的她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浸濕,濕潤的頭發(fā)全部都黏成了一起,臉上全是雨水。
樂凌云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并沒有強行將她拖入房間,只是站在她旁邊,平靜說道:“含光,下雨了,進屋去吧?!?p> “為什么?上天為什么這么不公?”
同樣話語自她口中問出,樂凌云沉默片刻,才搖著頭答道:“上天一直都是這樣的,沒有什么公不公平。”
“那就是說錯的是我嗎?”桑含光僵硬地扭頭抬首看向他的臉。
樂凌云將目光投到那兩座矮小的土堆,吐出一口長氣,“或許……錯的不是你,而是這個扭曲的世道吧。”
過了好一會兒,桑含光才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重新看向那兩座土堆,“現在,爸爸媽媽又在一起了,他們應該會很開心吧?!?p> “嗯,也許他們此時正在天上看著你呢?!?p> 桑含光沒有再說話,樂凌云沒有催她,周圍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噠...噠...噠”雨水打落在傘上的聲音。
最終樂凌云眼中帶著幾分無奈,“若是你真覺得這個世道不公,那就努力去改變它吧?!彼紫律碜?,將手中的雨傘塞到了她的手中,“而在此之前,就不要這樣作踐自己了?!?p> 說完,他便獨自轉身走入雨中,任由雨水淋在他身上,扭頭看了她一眼,踏步走進了屋子,留她獨自跪在那里。
千仞雪見狀,臉上掛著幾分怒意,對剛剛進屋的樂凌云斥責道:“你為什么不將她帶入屋內!”說完,就要沖出房間。
樂凌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會在這里看著她的。”他微微停頓了下,看向桑含光的身影,“況且這種事最后還是要靠她自己走出來,我們幫不了什么忙,就如同之前的你?!?p> 千仞雪一時間無語凝噎,面露掙扎,最終嘆了聲,“好吧,那你看緊點,若是她體力不支了,就立馬將她送到屋內?!?p> 樂凌云朝她點了點頭,“知道了。”松開了她的手腕。
千仞雪不再多說什么,回到房間,盤膝而坐,進入了修煉狀態(tài)。
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慢慢停下。
而桑含光跪在墳前,整整一夜沒有合眼,那頭黑色青絲則在一夜間化為了白發(fā)三千。
天涯何處不見
桑含光這段蛻變情節(jié)到此也徹底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