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問:“你不怕我收回去?”
奚音淡哂:“你若定是要收回去,我也沒別的法子。這從來都只關(guān)于你?!?p> 池青還是那個池青,總能道出些令林祁耳目一新的話語。
沉思良久,林祁小心翼翼地再道:“你……會原諒我嗎?”
你會原諒林祁嗎?
時芥也問過這個問題。
一如之前,奚音坦然道明:“不會。死去的人不會復(fù)活,我何德何能替他們原諒你?”
接著,她再言:“不過,我愿意與你和解,不再恨你,平心以待?!?p> 廊間鋪了大片的日光,是泛著白的金色,照得世間清明,照得人心透亮。
這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jié)局。
——
林祁伏法,皇上病逝,林梧登基,接下來的一切都順其自然,又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眼看著所求所愿都塵埃落定,奚音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她坐在庭院里的搖椅上,閉著眼,曬著秋日里溫柔的日光,仿佛擁攬了全世界。
第二年,春日。
林梧成了皇上,整日忙碌,她成了皇后,整個后宮就她一人,愜意十分。
“小姐,沈小姐來了?!奔词沟搅巳缃?,喜玲還是喜歡喚她小姐,她也沒糾正,這么聽著,反倒會更感舒適。
起身見喜玲身后的沈矜霜,奚音笑盈盈的。
如今宮里頭的人見她都很是敬畏,能真正與她說上話的人不多,故而一見到好友,她就覺得很是親切。
“來,我?guī)憧礃雍脰|西?!鞭梢衾^沈矜霜,直直地往前走。
沈矜霜原本還有些許悵然,聽到奚音這么說,轉(zhuǎn)而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跟著她大步往前。
穿過偌大的南邊院子,奚音領(lǐng)沈矜霜來到一方開闊的花園。
“這里叫清歌園,你看那!”
順著奚音所指,是一片池子,水波瀲滟,紅鯉成群,好不活躍。
奚音欣喜道:“曉得你喜歡喂魚,所以特地讓人把院子和這清歌園之間開了道門,以后呢,你來找我,我都可以領(lǐng)你來這喂魚,如何?可是很仗義?”她拍著胸脯,一副義薄云天的模樣。
沈矜霜愕然須臾。
“來,我們坐在這賞魚?!?p> 她們在亭子里入了座,喜玲遣小丫鬟們?nèi)ザ瞬杷透恻c。
不比奚音的熱情洋溢,沈矜霜冷靜得出奇。
“我……有話要同你說?!彼_口。
風(fēng)拂起她的碎發(fā),她鼻尖微紅,似是水墨畫里的仕女,蒙了層紗,隱隱綽綽。
奚音愣?。骸霸酢戳??”
四目相視,沈矜霜張了張嘴,看似是輕飄飄,實則丟出一句炸翻奚音的話:“我知曉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p> 嗯?
嗯!
傻眼許久,奚音才緩過來。
沈矜霜竟然知曉她的身份?
她遲鈍啟聲:“你……”
“我也是?!鄙蝰嫠忠痪?,將奚音炸開了花。
雖然她早就有所感覺,但她一直未曾這么以為過。
其實,細(xì)想來,沈矜霜身上也曾流露出諸多不屬于永寧的特征。
譬如她的過分淡定。
再譬如,她對奚音做的那些事的接受能力。
奚音皺眉:“所以……那書店是騙我的?”
“嗯。”沈矜霜垂下眼瞼,“對不起?!?p> 深吸一口氣,奚音按捺住幾欲爆發(fā)的情緒,雙手攥成拳,等候?qū)γ嫒说南挛摹?p> “小姐,茶水和糕點來了!”喜玲和小丫鬟們?nèi)ザ鴱?fù)還。
待她們擺放好東西,奚音就先遣她們下去了,只與沈矜霜對坐亭中。
經(jīng)得喜玲她們的一番調(diào)味,沈矜霜與奚音都平靜不少。
沈矜霜接著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
奚音氣急反笑,“還能有多吃驚?”
瞄了她一眼,沈矜霜道:“這其實是……我寫的一本小說?!?p> 奚音:!
好吧。她確實再次震驚了。
眼睛瞪得像銅鈴,奚音啞然失聲。
沈矜霜一口氣說完:“這原本是一本重生小說,白櫟是池青的重生,因被曾經(jīng)的愛人傷害,所以要找愛人復(fù)仇。不過……我沒寫完,就來到了這里?!?p> 奚音忽地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所以……我會重生,是因為你的設(shè)定就是重生?!?p> 歪了一下頭,沈矜霜道:“也許吧……其實,小說劇情……我只寫到池青重生后第一次進(jìn)宮?!?p> “噗?!鞭梢魺o奈,“那豈不是很久之前?”
“對。再之后,我聽聞你開了家迎星坊,借由演出來招攬客人,又用編故事的方式替五皇子造勢,我漸漸覺得不對勁了。這不是我的設(shè)定。再之后,我從時芥那里旁敲側(cè)擊,隱約有了猜測,后來以書店一事與你試探,最終才確定。”
“那你當(dāng)時為何不與我說?”奚音不解。
沈矜霜抿了抿唇,雙手扣在身前,“我這個人素來慢熱,與人難以親近,那時,我尚且不知你全貌,擔(dān)心貿(mào)然與你相認(rèn),會有不好的下場。再后來,我瞧你一直忙于池家與五皇子之事,不想與你多添麻煩。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便想要與你坦白。而且……”
而且……
奚音了然,“而且”之后才是她坦白的關(guān)鍵原因。
沈矜霜繼續(xù)道:“在原文的設(shè)定中,春暮寺就是一個知曉天命的存在,所以我隔三差五就會去寺里見主持,就是希望主持能夠告訴回到現(xiàn)世的方法。終于,昨天,主持給了我答案。”
奚音急切地問:“答案是什么?”
“向死而生?!?p> 眉頭一跳,奚音沉默了。
最初來永寧時,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回去,可她試了多種方法,都沒能回去。
而如今,她已在這過了這么久,她與林梧成了婚,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早已將回去的念頭拋之腦后了。
此時此刻,突然冒出個沈矜霜來告訴她,也許,她的確可以回去了。
腦袋里亂成麻,奚音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我打算試試。”沈矜霜認(rèn)真道。“賭一把,或許,生活就能回到正軌。”
沈矜霜那雙一向波瀾不驚的眸子里,意外地閃現(xiàn)了些許惶恐。
奚音冷不丁問道:“你舍得時芥嗎?”
提起時芥,沈矜霜的眸中有光亮起,只又迅速黯淡。
她道:“在這個世界里,時芥原本就該同白棠在一起。是我的出現(xiàn),令白棠愛而不得。是我的出現(xiàn),攪亂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