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地牢

　　一步一步來，她寫道：“正月初七至十二，渲染永寧世風(fēng)日下。”

　　得先讓老百姓們覺得當(dāng)下世風(fēng)不佳，他們才能愈發(fā)意識到“仁德”有多么珍貴。

　　奚音之前遣寫手寫了幾個反映社會風(fēng)氣的故事交給說書人，此刻，說書先生正在臺上慷慨激昂地講述著。

　　——

　　“咱就是說，那大爺摔倒之后，躺在地上直叫喚，來往的人卻是全都佯裝不識……”

　　說書先生慷慨激昂，手在空中直擺，底下不少人發(fā)出“嘖嘖”的聲響，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此時，一雙高統(tǒng)靴邁過門檻，落入堂內(nèi)。

　　順著那挺拔的身姿往上瞧，是林梧。

　　不同以往，林梧眉眼間蘊著幾分柔情，不再給人凌厲感，反倒很是柔和。

　　“呦，是哪陣風(fēng)把您吹來了！”原本坐在前面聽故事的時芥一瞧見來人，很是熱絡(luò)地過來把住林梧的胳膊，半摟著他往里走。

　　“奚音呢？”

　　“奚……音……”時芥定住，難以置信地望向林梧。“她都告訴你啦？”

　　林梧勾起唇，隨即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嗯?！?p>　　時芥自是機敏，很快意識到不對，再問：“她也讓你喚她奚音?。俊?p>　　問話時，時芥一雙眸子直直地盯著林梧，試圖發(fā)現(xiàn)一點蛛絲馬跡。

　　他越是這般打探情態(tài)，林梧越是有把握。

　　也許，他猜得分毫不差。

　　“她讓我來了迎星坊就喚她奚音，如此方便些?！?p>　　“哦哦哦！”時芥連連道，食指指著林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他再道：“她在三樓。”

　　抬頭望了一眼，林梧道：“我先上去尋她?！?p>　　“嗯，那你去吧，我一會就上來！”說話間，時芥朝著不遠處的角落瞟去。

　　順著他的視線，林梧瞧見了沈尚書的女兒沈矜霜。

　　沈矜霜正在支著下巴望著說書人，若有所思的模樣。

　　沒和時芥多寒暄，林梧直接上了三樓。

　　“篤篤篤?！?p>　　敲門聲起，奚音一皺眉，收起了她的筆記。

　　“誰?。俊彼暗?。

　　會敲門的，那必然不是時芥。

　　“是我。”一聲尚有些清脆的少年音。

　　奚音一面將筆記合上擺好，一面連忙再喚：“殿下快進來！”

　　林梧推門而入，奚音堆著滿面笑容迎上來。

　　“殿下怎會有閑情雅致來我們這小樓坐坐？”

　　她引林梧來到會客區(qū)，剛要為林梧斟茶，旁邊的荊南搶先一步，拿起了茶壺。

　　“你倒你倒，我不和你搶。”

　　荊南粲然一笑。

　　大家坐定，奚音小心地打量著林梧，等著他繼續(xù)說道。

　　林梧不急不慢地捏起杯盞，遞到唇邊吹了吹，小小地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放下瓷杯，這才抬眼看向奚音，道：“秦況被抓了?！?p>　　“什么？！”

　　奚音幾乎從座位上彈射起來。

　　又在面前二人的注視下尷尬落了座，她訕笑道：“殿下該是會放過他們的……吧？”

　　沒答話，林梧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這么說，你那天認出了秦況？”

　　事到如今，奚音破罐子破摔，“實不相瞞，我確實是認出了他來，我是不想因為這件事耽誤他的前途。所以才沒同殿下說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殿下才不會為難秦公子呢，對吧？”

　　對于奚音的“下套”，林梧不入，再道：“可那日從他口中所說來看，他似乎對你并不熟悉?！?p>　　雖是心中有“小沙彌”的話作為一把戒尺衡量著，但奚音此時此刻不得不用謊話來找補，“我只是因有為池家平反的心，故而去做了些調(diào)查，并未向秦公子坦言。所以，我與秦公子算不得熟悉，只是我單方面知曉他而已?！?p>　　沉默須臾，林梧應(yīng)道：“原來如此?！?p>　　奚音再問：“那……秦公子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不是我抓的，是有小官得知了我們遇刺之事，想要借此事來討好我，擅自抓來的?！?p>　　搓了搓手，奚音諂媚道：“殿下仁德，”她偷瞄著林梧，接著道：“該是不會當(dāng)真治秦公子的罪吧？要說，他這人也是可憐，一心為了池家，只是行事的方法愚蠢了點，但人總歸不是什么壞人，而且，他這個人有些武學(xué)，也能帶兵打仗，倒不如把他策反來為殿下效勞？”

　　林梧似是來了興致，唇角掛著淺淺淡淡的笑意。

　　他問：“如何策反？”

　　“倒不如坦白來告訴他，您現(xiàn)下也在為池家的平反而努力，讓他曉得您們的目標(biāo)其實是一致的，他自然就不會那么犟了?！?p>　　“可是，”林梧為難道，“不管我再說何，他都不會信的。”

　　“為何？”

　　“當(dāng)年，池青在燕南一事，我是從他那問來的。彼時，我答應(yīng)了他，一定會將池青好好帶回。他才勉強選擇信任我，可結(jié)果，我?guī)Щ貋淼氖浅厍嗟氖w。他恨我，怨我，自是應(yīng)該?！?p>　　說這些話時，林梧分明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可不知緣何，奚音便是強烈地感覺到他那藏在平靜下的哀傷。

　　“那我來勸勸呢？”奚音滿眼期待地望向林梧。

　　林梧沉思了片刻，道：“好。”

　　“現(xiàn)在就去！”奚音立即起身。

　　——

　　地牢里。

　　鐵鏈刷啦啦的聲響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奚音走在粗糙的石板路上，緊緊跟在林梧身后。

　　被流竄的寒風(fēng)裹挾，奚音思緒萬千。

　　池家的人也在這待過嗎？

　　他們是否遭到過非人的折磨呢？

　　耳畔仿佛響起可怖的呼喊，奚音腳一軟，差點兒栽倒。

　　幸得林梧一條胳膊托住，他皺眉：“你還好嗎？”

　　“我還好，還好?！鞭梢粜Φ妹銖姟?p>　　自進入地牢以來，她就覺心神不寧。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再問道：“秦況可還好？他們會不會拿烙鐵燙他？或是把他的腦袋按在水桶里？”

　　瞟了她一眼，林梧道：“若他一直負隅頑抗，那許是會的?！?p>　　很快，他又補充一句：“故而，奚音你可要好生勸勸他?！?p>　　“嗯。”

　　奚音六神無主。

　　她自然曉得要好好勸秦況，可就她上次與秦況交手時的情形來看，秦況時下變得有些固執(zhí)，不見得能信什么還魂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