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林梧取出火折子,輕吹一口氣,即有火苗躍出。為不燙到小沙彌,他稍稍側(cè)了身,小心翼翼地將火折子遞往永生蓮心。
永寧有在逝者忌日當(dāng)天點(diǎn)蓮燈的習(xí)俗,與其說是為了亡者,倒不如說是寬慰未亡人,讓活著的人有個念想。
火光搖曳,蓮心燃起,可正當(dāng)林梧準(zhǔn)備端起蓮燈,清風(fēng)拂過,火滅了。
燈滅,實為異象。
小沙彌卻是視若無睹,只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施主哥哥,這燈上怎么沒寫名字呀?不提名諱,往生之人何以知曉這是他的燈呢?”
微垂眼,林梧神情之中漏出幾許酸楚,他長嘆一口氣:“我不知她的名諱?!?p> 月光鋪在池面,風(fēng)起,便似是一池子的碎銀,閃閃發(fā)亮。
林梧再次嘗試,火苗再次燃起,又再次熄滅。
小沙彌兩只手摸著腦袋,像是苦惱,他寬慰道:“施主哥哥,今夜有風(fēng),風(fēng)不讓燈燃,你也就聽聽風(fēng)的唄。也許,這是風(fēng)在同你說話呢?!?p> 指尖頓住,林梧抬眸望向小沙彌,且見小沙彌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在其身后,是莊嚴(yán)的廟堂,隱在一片朦朧中。
“只要尚有一份牽掛,就沒有人舍得走遠(yuǎn),這份心意,他會感受到的?!毙∩硰浽俚馈Uf完,他伸手捂在嘴上打了個哈欠,“施主哥哥,這燈就這么放下罷,機(jī)緣自有天定。”
愣了一瞬,林梧再看燈盞,靜默了會,終究是照做了。
蓮燈落水中,小沙彌拿起岸邊靠著的竹竿,將其往池子深處推去,水光瀲滟,那一抹粉綠飄飄蕩蕩地遠(yuǎn)去了。
特地趕了大半個時辰的馬車過來,只為放這一盞蓮燈,來時,心里揣著事,尚且不覺什么,如今放了燈,林梧心里空落落的。
踏出寺門,他遙望見天際的那輪圓月。那池上的漣漪似是漾至他心間,和著說不出的悵然。
“施主哥哥,”身后頭,小沙彌準(zhǔn)備關(guān)門,門間留著一條縫,他喚了林梧回身來看他,隨后粲然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夜間行路,需慢行,需多留意。”說罷,他便關(guān)上了門。
林梧愕然須臾,后輕笑了聲。
二人沒多逗留,林梧回到馬車上,荊南持住韁繩,側(cè)身問道:“殿下,我們回何處?”
“去永盛街?!焙焹?nèi)飄出一聲。
林梧母親一支人丁單薄,其祖父遠(yuǎn)在恒安,此前因林梧母親被選中入宮,特地在京都為其置辦了一間宅子,為的是給女兒一個依靠。
可惜,他生母早逝,沒能享受到老人家的好意,宅子也就留給了林梧。
偶爾,在宮外辦事遲了,林梧就會暫且在那歇一晚。
路上雖是顛簸,可歷得這一整日的忙碌奔波,他早已是精疲力盡,就這么筆直坐著,竟也緩緩合上了眼。
“喂,你在這做什么?”
那一日,風(fēng)和日麗。
林梧卻不大開心,因晨間挨了父皇批評。他獨(dú)自一人來清和池邊的石頭上枯坐,才過了不多時,就聽見身后傳來池青的聲音。
聽見了,但不想答話。他只埋著頭,沒理會。
池青走近,駐足他身前,掐著腰再道:“我一想,連你都曠課了,定是尋到了個頂有意思的地方。沒想到,還是這個破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