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吉期已至。
蘇湘婉同彩皖坐在院中門前,她的眼眸熾熱的看向舉行大典的地方。
她不禁笑了出來,這是對她、對這府宅的釋然。
在這大院里,誰都沒有性命攸關的時候,這府里從沒“死”過人。
咚咚!
敲鼓領頭的小廝在前激起眾人心中最后的憤恨。
“姐姐……”
蘇莣婉身著喜服,眉間中都透露出歡喜,身上似乎早就沒了擔子。
她被丫鬟們攙著從廊下經(jīng)過,拜見過祖宗后,方欲啟程。
她下意識的朝蘇湘婉那兒望去,只見那位子空空,并未奉茶。
她笑著朝哪兒自顧自的行了禮,心里默默著,道:
“姐姐,咱們終將是不復相見了。”
蘇湘婉起身扶著門,望向天邊緩緩升起的太陽,那便似一縷相思炊煙,是如火如荼的人間地府。
“她走了。”
蘇湘婉往前挪了兩步,還差點被門擋絆了一跤,她笑道:
“終是我對不住她……”
那日是最平常的一日,沒有爭吵不休的冤枉牽連,閨怨之哀,平靜的似雨后的橋邊。
一個月后,秦府密報到了蘇府。
蘇湘婉未顧得上整衣,慌慌忙忙趕去時,只見她就躺在那兒,和走時一樣。
場面因蘇湘婉的到來而變得冷寂,她緩緩上前,她的臉色蒼白無比,身子都僵了。
“妹妹……”
蘇湘婉蹙了蹙眉,眼中頓時像斷了線的珍珠,狂奔而下。
“妹妹莫要哀傷了?!?p> 一位夫人上前攙著她,她的眼眸低垂,如一道晴天霹靂,沒了魂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湘婉和蘇宸婉坐在廊下。
“聽聞是在到秦府后一月便沒了。”
“她怎會成那副模樣?”
“這我便不知了?!?p>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季大人……”
“蘇小姐?”
季惟平似乎很震驚,他從未想過蘇湘婉會在蘇莣婉的喪期過來。
“蘇小姐快坐,我去替您煮茶?!?p> “什么意思?”
“今日衙門有事,所以便將我府里的丫鬟小廝都給遣走了?!?p> 蘇湘婉似乎頓了一下,她今日入門時確無人在那兒把守。
過了約半個時辰,季惟平端著碗青花瓷具便過來了。
蘇湘婉顫顫巍巍的接過,她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有人用青花瓷喝茶的。
“蘇小姐喝茶?!?p> 他遞過去一盞茶,里面茶湯玄黃,微微清香。
“大人。”
蘇湘婉呷了一口,面色又沉寂下來,對著季惟平,道:
“我想知道關于蘇莣婉亡故的細枝末節(jié)?!?p> 季惟平注意到她這次的用語中直呼其道蘇莣婉,而不是莣妹妹,可見事態(tài)嚴重。
“你想要關于什么的?”
“她到秦府的事?!?p> “她是在九月二日抵達姑蘇的,據(jù)當時的小廝回憶她是直接被接進秦府的,并未在外設宴?!?p> “他們府里也忒小氣了?!?p> 蘇湘婉自己在心中想著,繼續(xù)聽季惟平道。
“我也仔細詢問過秦府的仆人,她們都道那日從未聽到有什么姨太太入府的,是第二日才知道的。之后秦府老爺便不怎么愛去她那兒,再后來便冷落了。事發(fā)是在九月二十九日夜間,她屋內(nèi)走水了,下人們將她救出來時便氣息很弱了,第二日便亡故了。”
“至于她亡故的原因,我也看過了她的郎中的記錄,說是驚詫過甚。”
季惟平一口不落的將所有的事情道出,或許是她十分相信蘇湘婉。
“哦……”
蘇湘婉呆愣愣的起身,走至門前,回頭給季惟平行了禮,道:
“多謝了,惟平?!?p> 季惟平頓時心生熱浪,她對如此親密的稱號感到欣喜,她已經(jīng)深深愛上了蘇湘婉。
小桃謝后,雙雙燕,飛來幾家庭戶。
輕煙曉暝,湘水暮云遙度,簾外余寒未卷,共斜入、紅樓深處。
相將占得雕梁,似約韶光留住。
蘇湘婉沒有去她的衣冠冢,她托詞道自己身上不爽。
可她知道,她再也見不到蘇莣婉的笑顏,此為錯。
“小姐,藥熬好了?!?p> 彩萍進來望著睡在榻上的蘇湘婉,她已經(jīng)纏綿病榻快一月了。
“小姐……”
蘇湘婉用力睜開雙眼,沒過多久又閉上,她嘆道:
“你去季大人府里去請他。”
“可要道是何事?”
“你只管……咳咳……”
蘇湘婉拾起帕子咳了兩聲,一團血便附在上面。
“小姐快歇著吧,奴才去請?!?p> “你……你去……”
蘇湘婉話還未道完便昏了過去。
夜里,季惟平腰間別著一份文書,輕聲進了屋。
“湘婉,你怎么病的這樣重!”
他將手搭在蘇湘婉的額頭上,十分滾燙。
“惟平!”
蘇湘婉還想起身拜見,可卻并無氣力了。
“哎……”
天色將亮,蘇湘婉無意間驚醒,又至畫境……
“神仙姐姐!”
蘇湘婉四處喊著,只見那仙子朝她行了一禮,她復回之。
“你為何又至?”
“我怕是不行了……”
蘇湘婉苦笑著望向她,她的身著和往日不同,只有一身素布花衫襖裙。
“我應當給你道過,你是不能沾染情愛的。”
“我犯了忌諱。”
“我還有一法子,或許可解你和他現(xiàn)在之困境?!?p> “什么?”
“我這兒有顆忘仙丹,你用橘皮水送服,便可,便可。”
“便可什么?”
“忘卻一切……”
“那季惟平呢?”
“我自會將他叫到這兒來,也如你般,你只需好好兒歇息一覺,醒來便是新生了?!?p> “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
那仙子往前挪了兩步,貼在蘇湘婉耳邊道:
“你會失了十年壽命……”
“可若是你不吃,不出三月季惟平和你都會亡故了?!?p> “我想求您一件事兒……”
“但說無妨……”
“請您莫要告知季惟平這件事,只告訴他前因即可?!?p> “好,這件事你放心。”
“天色晴明,故人嘆歸去。世上再無廊橋闕雨,只有憤然離去。”
蘇湘婉大笑著離去,嘴里還道:“便可,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