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學堂,后山。
“師兄!”雜亂的樹叢中,沈孤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了閉關的徐銘。
徐銘蓬頭垢面,盤坐在地,往日的神氣一點不剩。
聽到有人說話,徐銘緩緩睜開雙眼。
“沈師弟,你怎么來了?”
“以后不要叫我沈師弟了,見外,就叫師弟!”沈孤憨憨一笑。
徐銘眼睛一酸。
“是……是師兄不好,把你一人扔在那鬼地方……師兄,師兄做得不對!”
“沒事的,那種情況,任誰都會自己先跑,我不怪師兄!”
徐銘真的要哭出來了,可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徐銘強忍著淚意,望著沈孤。
“以后,你我不是師兄弟,而是真兄弟!”
沈孤笑著點了點頭。
“沈孤,你多大了?”
“我十五!”
“嘿嘿,”徐銘紅著眼睛,“虛長你三歲,那我就厚臉皮一把?!?p> “哥!”沈孤立即道。
兩人也不講究什么殺雞飲血的規(guī)矩,隨便找了棵歪脖子樹,三拜,便禮成了。
拍了拍土,沈孤大剌剌蹲在徐銘身邊。
“哥,咱們這,離定隆府城多遠?”
徐銘抬起一筆,高高向西邊指去,“就從咱們那天落難的方向,再往西走,翻過那天望山,就是神治之所了。距離咱們最近的神治城市,是那蘆絮小城,再往西幾十里,才能到那定隆府城?!?p> “阿弟,你問這干啥?鄉(xiāng)下呆久了,想見識見識大城市?”徐銘突然皮里陽秋地一笑,“想觀摩一下城里的女子?”
女子?女子個屁,我要殺人!
“今日你我便是兄弟,大哥,我也不瞞你了,”沈孤悲從中來,但眼神堅毅無比,“我上個師父,魯先生的師兄,就是被那定隆知府所殺!”
徐銘臉色大變。師父從來沒跟他提起過這件事。
“陳……陳義嘉師叔?”徐銘難以置信,“陳師叔被殺了?”
他從前曾去錘頭山中暫住過些時日,陳義嘉對他很好。并且他也知道,師父師叔,表面上看不怎么來往,其實感情之深厚,難以想象。
徐銘拳頭逐漸攥緊,眼中涌起道道血絲。他不痛快,很不痛快!
這么大的事,師父為什么不跟自己說?
“阿弟,你要進城去殺那知府?我跟你一起去!”
沈孤慘笑一下,搖了搖頭。
“定隆知府何璉,紫金境,咱倆去了,無異于飛蛾撲火?!?p> “那怎么辦,就這么任人宰割?”
“殺何璉這事,需要從長計議,”沈孤表情猙獰,微微一笑,“但他何家,總不可能都是紫金境吧?”
徐銘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定隆府,望天學堂隔山相望的鄰居,他徐銘打過不少交道,熟得很。
地頭蛇何家,他也還算熟悉。大公子何清,聽說去了京城國子監(jiān);二公子何正,在軍中;但三公子何直,就在那定隆府城里,整日花天酒地,沒個正形兒。不過何家有錢,何直境界還是有的,神道金廓巔峰。
“何三公子何直,金廓巔峰,可殺!”徐銘激動道。
“好!”
兩人擊掌。一言為定!
兄弟倆也不耽擱,火速動身,徐銘去準備殺符和保命符,沈孤去學那煉氣《龍驤拳》。
這幾天,兩人都沒露面。
……
一間鋪滿各色符紙的密室內,燭光搖曳。
魯文岫望著墻上,微微出神。
最近沒見到過倆徒弟。這倆小子,是不是吃錯了藥?修煉跟打了雞血似的。
墻上是一幅畫像,畫的,是他曾經(jīng)最崇拜,最親近的人。
現(xiàn)在,則是最遺憾,最思念的人。
師兄,你這一死,便是我們一脈對他們做出的妥協(xié)。
兩個小家伙啊,修煉這東西,懈怠一點也是可以的。
你看,當年的老張老吳,都仙胎了,可師兄才仙閣,我才靈動。
平安就好啊。
……
第二天,魯文岫離開密室,去了倆徒弟住處。
住處空無一人,不過案幾之上,放著一張紙。
“師父,不要擔心我們。
“我們去游歷了。
“徒兒徐銘,沈孤。”
魯文岫拿紙的手顫抖起來,便刻之后,紙張碎裂,化為片片飛屑。
……
天望山。
濃密的山林中,有兩道鬼鬼祟祟的渺小身影,向西移動。
“大哥,你說師父他老人家,不會追上來吧?”沈孤問道。
徐銘這褲子很是奇怪,極短,破爛不堪。沈孤忍之不住,一次次地打量。
“小聲點!”徐銘一指貼在唇前,啞著嗓子道,“這天望山乃仙神兩道的緩沖地帶,魚龍混雜,人心叵測!”
天望山,橫亙南北,以西是神道大府,以東是仙道學堂。每年都有無數(shù)兩道子弟來此歷練,手上沾血。
樹叢中傳來簌簌之聲,兩人相視一眼,猴子似的竄上了樹。
一個腦袋從樹叢中鉆出,隨后是肥胖的身軀。
小胖子鼻子嗅來嗅去,仿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徐銘用手勢示意沈孤。
“干掉他,試試刀?”
“會不會有危險?”
徐銘從袖子里摸出四張黃紙符箓,給沈孤看。
奶奶的,這次這疾字符,我準備了四張!
褲子都給當了!
沈孤點了點頭,摸出腰間的尖刀。
兩人剛要出手,那胖小子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高舉。
“別殺我,我有錢,可以贖命!”
看沒人出來,胖小子背后包裹里掏出一粒黃豆大香火金。
“看,給你們的!”小胖子喊道,“你們要是殺了我,金家高手就會全部出動,追殺你們,至死方休!”
金家,香火金家?
徐銘認得這金家,那滿世界通行的計錢骨架,就是金家發(fā)行的。
徐銘看了一眼沈孤,示意罷手,然后跳下樹去,笑呵呵從小胖子手中拿走香火金。
徐銘拿到香火金,手卻沒有停下,而是奔向了胖子身后的包裹。
胖子小胖手緊緊捂住包裹,小嘴一撇,“至死方休!”
徐銘只得罷手,苦笑。
看來面前這人,就是那位“至死方休”金不換了。
“金不換,香火金給我,我給你護道!”
沈孤聞言急忙跳下樹來。
“我倆!”
小胖子打量了打量兩個桿瘦窮鬼。
“不要?!闭f完便捂著包裹便走。
“要不……”沈孤追上去,又要說話。
“至死方休!”小胖子扭頭一吼,把沈孤嚇了一跳。
沈孤悻悻然回到徐銘身邊。
“這家伙,叫‘至死方休’金不換,家里有錢得很。”
沈孤愕然。
有錢人家的子弟,都是這么游歷的?
見了面,直接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