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里,林愿掀開簾子,探出個小腦袋好奇張望。
柳氏微微抬頭,“再近些就是太極殿了,端正坐好?!?p> 林愿哦了一聲。
“母妃,太極殿這會子剛下朝,我瞧著父王好像在前頭等我們呢?!绷衷副惶嵝岩?guī)矩后,特意壓低點了聲音,避免輿轎外的宮人聽到。
平陽郡王府人事簡單,一家四口感情深厚,林夢林愿兩人平日都喊父母為“爹娘”,有外人在或比較正式的場合時,才按照皇室的規(guī)矩稱呼。
百官入宮,必須把自家馬車統(tǒng)一停放在皇城門口兩側(cè),之后下車親自步行,以表對皇家的尊敬。
皇室和個別受寵的官員可以按品階規(guī)格乘坐宮里提供的轎子到各宮覲見。平陽郡王雖是個異姓三襲的郡王,但也是皇室成員之一了,因而他們可以乘坐輿轎。
“待會下轎迎你父王上來?!?p> “好。”林愿歡快應(yīng)著,看看了身旁精心裝扮但興致略低的姐姐,“姐姐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p> 他開蒙早,五歲開始就每月去私塾二十日,只是私塾設(shè)在柳府,回府有一定的距離。昨日放學(xué)遲,就在柳府解決了晚飯,到府已經(jīng)是戌時了。入宮的事情從家仆處聽了個大概。作為林夢唯一的親弟弟,林愿覺得自己作為男子漢應(yīng)該站出來守護自己的姐姐。
林夢聽了弟弟的豪言壯語,一下子被逗笑了,“哼,少來。你別闖禍了就行。還有,男孩子是不能隨便許諾的,說話算話最重要。”
“我才不是男孩,我是男子漢!”林愿抓錯重點。
“男子漢就更不能隨便許諾了。”林夢故意逗著他。
“我才沒有呢!母妃,姐姐欺負我?!绷衷赣憣櫢鏍?。
柳氏見狀微微一笑,這姐弟倆感情好,都是她的心頭肉。林愿這么一鬧倒是讓原本緊張的氣氛一掃全無。
本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理念,一臉淡然的平陽郡王林承和家人會合后,便帶著全家人來到了養(yǎng)心殿。
今日養(yǎng)心殿的人有點多。
皇上和林夢未來婆婆周德妃坐在主位。皇帝下首是四皇子定王李尚賢和定王妃藍茹雪、六皇子瑞王李尚法。周德妃一側(cè)下首后排坐著李傳武夫婦和一位妙齡少女。元后一如往常,避世不出。
李尚法一瞧見門口的林夢,兩眼放光,咧著嘴明晃晃朝他們招手。突然看見未來岳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舉在半空中的手順勢揮下,收起笑臉彎腰拱手行了個普通的長輩禮,說:“平陽郡王、平陽郡王妃安好?!庇挚聪蛄謮艚愕茳c頭,“林小姐、林世子?!?p> 林夢也難掩喜悅之色,嘴角努力地往下壓壓,害怕笑得太明顯。
林承帶頭,眾人齊聲:“臣(臣婦、臣女)見過皇上,皇上萬安。見過德妃娘娘,娘娘金安。定王、定王妃、瑞王安好。”
“快請起,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皇上笑意盈盈,“入座吧?!?p> “那日夢兒進宮,本宮一見就喜歡得緊,是個好孩子。日后尚法要是欺負了你,盡管進宮,本宮為你做主?!敝艿洛荒樁饲f。
林夢害羞地低低頭。
柳氏接過話:“夢兒是被我們寵大的,有時腦子也轉(zhuǎn)不過來,要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需要皇上、娘娘多提點?!?p> 皇上笑著說:“平陽郡王府的家教自是信得過的?!笨聪蛄肆殖懈缸樱傲衷付奸L那么大了,聽說這孩子頗為聰慧,已經(jīng)在書院上了兩年學(xué)了?!?p> 皇帝老兒一早就查得門清,表面上是在問你,實際上是看你老不老實,說不說實話罷了。
“犬子看著機靈,實則調(diào)皮難馴,去不了有名的書院,只是去了王妃族親辦的私塾,和幾個知根底的孩子讀了兩年書,認識幾個字,能斷句明理罷了?!绷殖谢卮?。
林愿過目成誦這點像他,但性格更像年輕時的柳氏,因最小而受寵。在柳府的私塾里也是他年紀(jì)最小,加上有讀書的天賦,是以性格略微乖張調(diào)皮。好在是個聽得懂的,在爹娘和姐姐的管教下心性正直、守法知節(jié)。
“不錯不錯,看著就機靈。我記得郡王妃是柳閣老的嫡孫女吧,有柳閣老的指點,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敝艿洛f。
柳氏回到:“回娘娘,柳閣老柳相明正是孩子的嫡親曾外祖?!?p> “柳家一貫重視教育,祖上為避免旁支宗親的孩子因家道中落讀不起書,一直開設(shè)私塾。同宗族和與柳家有姻親的家族都可以送孩子去。
加上祖父一向重禮,林愿頑皮搗蛋,去柳府正好可以讓祖父知曉,提點幾句。只是祖父年事已高,私塾教書的事已交給宗族的子弟了?!绷涎a充。
柳閣老在朝中德高望重,唯一兒子柳致遠,十年前江南水患為救一對落水的母子犧牲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幸而尸首在下游的縣城找到,不至于太過凄涼。
自此柳閣老便看淡了許多,加上年紀(jì)也上來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奪嫡之戰(zhàn)愈演愈烈,為求安穩(wěn),柳閣老漸漸淡出朝堂,時不時稱病告假。
皇上也樂意,睜只眼閉只眼。
現(xiàn)下柳家還在朝堂的是柳氏的親哥柳澤云,正三品吏部尚書,和侄子柳燁,從四品國子監(jiān)祭酒。
柳氏心底是不喜皇室的,自己的父親是為救災(zāi)民而亡,可若當(dāng)時先太子與大皇子暫時放下派系之爭,也不至于沒有及時疏導(dǎo)淤泥,安頓災(zāi)民,導(dǎo)致水患嚴(yán)重淹城,官員百姓喪命無數(shù)。
兩派皆有過錯,然逝者已逝,事后懲罰再多也無法彌補。
林夢自幼與外祖親近,十年前年紀(jì)尚小,不懂母親的悲痛與暗恨。如今自己即將嫁入皇室,奪嫡之戰(zhàn)避無可避。
現(xiàn)在想來,父親一向厭倦朝堂的虛偽,而自己卻只想嫁給心愛之人,不惜把林家推入紛爭,會不會寒了父母的心?
林夢把目光投向一邊默不作聲的李傳武。
李傳武是端掉安王據(jù)點的直接人,手里有安王的罪證。雖出身低微,然有“除異己擁皇權(quán)”的功績,為自己的女兒討一側(cè)妃之位也不為過。
周德妃想要更加牢固地掌握西北兵權(quán),至于李傳武的女兒許給哪個兒子都不重要,畢竟給的又不是正妃之位。
定王估計也是這個態(tài)度。
想必安王的幕僚目前還在咬牙,沒有供出幕后之人,是以現(xiàn)下沒有任何對安王的處罰。
其實一份供詞并不是安王的唯一罪證?;噬现皇遣辉赴餐?、定王兩個優(yōu)秀的兒子爭得太過頭破血流。
看來不管幕僚最后承不承認,皇上都想盡量保下愛子,畢竟小獅嶺繳納的東西已經(jīng)足以斷安王一臂了。
林夢咬牙,若不斬草除根,必釀大禍?;噬虾堪 ?p> 她看向一旁陌生明媚的少女,內(nèi)心不禁苦澀。
抬眼望向?qū)γ妫哪钪?。那么瑞王你是怎么想的呢?你知不知道李傳武一家坐在席上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