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次日午時。
在離城的城門之上,兩根靈木桿呈十字狀綁著一個滿身血污的人。
他的氣息十分虛弱,雙手雙腳的趾頭都已不翼而飛。
路過之人紛紛停步,湊在一起議論起來。
“那是何人?怎會這般凄慘?”
“變成這副模樣,我估計他的娘親都認不得了吧?!?p> “如果沒認錯的話,他似乎是許家敗家子許一若……”一個穿著破爛衣衫的瘸腿老頭突然湊過來說道。
“聽聞是靈火宗吳清昨夜懲戒了他?!?p> 這個孤寡老人三年前在回家路上被醉酒的許一若打斷右腿,而后一直以乞討為生。
昨夜吳清跟他說今天午時可以來城門,他就來了。
并且還忍不住要給恩人吳清散播這個威名。
四周的百姓聽到這個老人的話語,認真端詳起墻上的人來。
而后,頓時喧嘩四起。
“還真是許家敗類許一若?!?p> “吳清?是顛覆青云鎮(zhèn)林家的那個吳清嗎?”
“除了他還能有誰?前幾日林家紈绔和地元宗宗主上門向他謝罪一事可謂沸沸揚揚!”
“我聽我侄兒所言,當(dāng)時吳清公子大氣凜然,叫林滿對身后百姓跪下之時,身上似有圣人光環(huán)。”
“我早就說過吳清公子是正義之士,離城有他便得太平!”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
聚集在城墻下的人們笑逐顏開,稱贊吳清。
而在人潮的后頭,一個帶著癡呆女兒出行的老婦女看向墻頭,心里感激更甚。
吳清昨夜的行為已經(jīng)屬于是動用私刑,現(xiàn)在還將許一若掛到城墻上——他是要承擔(dān)一定后果的。
但為了讓他們受害之人好受一些,外加殺雞儆猴,警告宵小之輩。
吳清就是這么干了。
“夢兒,我們貧苦人的救星來了?!彼χ鴮ΠV呆的女兒說道。
癡呆的女兒不懂,但她看娘親笑了,便也點了點頭。
……
不遠處,一家食肆二樓的窗口。
許一浩站在吳清的身旁,眼睛中倒映著掛在城墻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許一若。
“吳兄,昨夜的那些事全是我做的,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否?”
許一浩這是要攬下所有過錯,替吳清受罪。
吳清沒有拒絕:“好,許兄大義!”
“唉,想我許家五代斬妖將,現(xiàn)今因我管教不力,竟毀在了他的手里……還害了那么多無辜的人?!?p> 吳清拍了拍許一浩的肩膀,安慰道:“將軍忙于帶兵陷陣,難免疏忽家事,并且許兄你知錯能改,不要再過分自責(zé)了。”
許一浩釋懷一笑,看向吳清:“天武有吳兄,乃是大幸……家中的財物交給你我也放心了?!?p> 那些被許一若毀掉的家庭不只需要兇手得到懲罰,以后的保障是更重要的。
許一浩為了贖罪,將家財交給吳清,讓他去資助那些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
“許兄放心,一切都交給我吧。”
“那我便放心了,我現(xiàn)在便去認罪……吳兄無需送我,請留步。”
許一浩轉(zhuǎn)頭,在吳清的眼中闊步離開。
他去自首了,替吳清攬下昨晚動用私刑的罪名。
許一浩對執(zhí)法之人說:“許一若這個畜生的事是我干的,跟吳清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不必聽信民間傳言!”
執(zhí)法之人心照不宣,將許一浩扣留下來了。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現(xiàn)了:百姓皆知許一若是吳清所懲戒,但上面的人卻仿佛一點沒聽到這些風(fēng)聲,對外宣傳此事是許一浩清理門戶,一時沖動所致。
這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是兩只眼都閉上了。
不過百姓們也樂于看到這一幕:雖然執(zhí)法之人沒睜眼,但老天爺……可是睜眼了。
所以本來應(yīng)該被放下的許一若由于執(zhí)法者屢次“有變故發(fā)生”,一直沒被解救下來。
繼續(xù)供世人觀望,繼續(xù)供世人唾罵。
是夜,吳清獨自一人走到許一若的身旁。
“我……我知錯了,”許一若嘴唇干裂,聲音細弱,“你給我個痛快吧!”
吳清不答,十分大方地從納物袋中翻出一顆能續(xù)命的丹藥:“曬了一天,應(yīng)該餓了吧?”
“來,該吃藥了。”
吳清好心地給許一若喂續(xù)命丹,誰知他不領(lǐng)情,緊閉著嘴巴。
“殺……殺了我!”
“人不能隨便放棄活路,該吃藥了?!眳乔迨掷锏乃幚^續(xù)往他嘴里塞。
許一若突然破防了,大罵道:“吳清你這般折磨我,你以為自己便是好人嗎?”
“我這么好心給你喂丹藥,你居然還罵我。”吳清搖搖頭,用力捏開許一若的丹藥,將它強硬地塞了進去。
“好了,我明夜再來喂你一顆,不用謝,我辦好事不求你回報。”
他吳清畢竟不是什么大惡人,還是想讓許一若多活幾天的。
“殘暴無情!”許一若像瘋了一樣突然向吳清嘶吼道。
吳清平淡說道:“我身上帶有鹽巴?!?p> 只這一句,許一若徹底老實下來了。
他現(xiàn)在全身都是傷口,本來被暴曬一天已經(jīng)是痛苦不堪,如果再撒上鹽……
他會痛暈過去,然后被吳清用丹藥救醒,繼續(xù)接受非人的折磨。
“求求你,讓我死吧!我知道錯了?!?p> 吳清揮了揮衣袖,不顧他的哀求,徑直離去了。
讓許一若活久一點,便可以讓那些受害者多看兩眼他的痛苦,這就是吳清今晚的任務(wù)。
與那些人長達數(shù)年的水深火熱相比,許一若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這些算是苦難嗎?
那個癡呆女孩,本該有一段美滿的婚姻,如果沒有許一若,現(xiàn)在大約已經(jīng)和丈夫有了孩子,一家大小和和美美。
那布滿蜘蛛網(wǎng)的木屋,如果不是因為許一若,現(xiàn)在也許已經(jīng)翻新,屋內(nèi)依舊有說有笑。
那個瘸腿老人,如果不是因為許一若,今天他不用睡在破廟,每日上街乞討,被人憎嫌。
……
許一若犯下的罪行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到了后半夜他的趾頭已經(jīng)不夠,只能被扇巴掌。
而由于許一若還想過要買兇殺了自己,吳清覺得他現(xiàn)在遭受的這看似殘忍的一切……其實還不夠的。
月隱日出,一夜過去。
離城的人們重新出門,發(fā)現(xiàn)許一若還被綁在城墻之上,只是……他瘋了。
許一若看到人就睜大眼睛哀求道:“殺了我吧!”
“殺了我吧!”
癡呆的許一若被綁在墻上,血淚縱橫,哀求一死;癡呆的夢兒穿著新衣裳,牽著娘親的手在街上好奇地四周亂看,笑容天真。
同樣是已經(jīng)癡呆,她開始迎接新的生活,他在走向死亡的墳?zāi)埂?p> 這是最好的一幕,也是吳清所追求的:
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