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友和禮
分別帶有馬特家族的族徽以及帝國雙頭鷹徽飾兩面旌旗正在城頭迎著林間的狂風獵獵作響。
林木間那股子特有的清新味道順著風涌進了納博里昂的鼻間，令他的精神多少為之一振。
看著遠方五諾里之外若隱若現(xiàn)的村落，納博里昂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也不知道哈里斯安全到家了沒有……
“看來，欣賞風景也是王立學校的必修課么？”聽著這美妙動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站在墻頭上的納博里昂連忙扭頭，正好對上了馬特指揮官的那一雙翡翠一般的雙眸。
在副官崔格爾爵士的陪伴下，身為當?shù)仡I(lǐng)主兼城堡駐軍指揮官的凱瑟琳正手握佩劍劍柄，一臉微笑地看著納博里昂。
由于此時已經(jīng)是“工作時間”，所以出現(xiàn)在納博里昂勉面前的凱瑟琳自然是用一身鏤刻著馬特族徽的騎士板甲換下了早餐時的那身常服。身為準魔法師，納博里昂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從那些根據(jù)族徽變形演化而來的花紋中感受到了流淌的魔法波動，顯然，身為領(lǐng)主的凱瑟琳自然是有資格穿上一件附魔板甲，這很正常。
事實上哪怕不靠魔法師的感知力，但從軍事課堂上學來的知識，納博里昂也能夠從眼前這一套標準的“奧術(shù)板甲（注①）”的形制得出同樣的結(jié)論。
不過對于納博里昂來說，最吸引了他的地方倒還不是這件板甲本身。
不得不說，這一身騎士板甲顯然是由制甲師為凱瑟琳量身定制的，完美地將凱瑟琳那不失女性的柔美卻又兼具騎士的矯健的曼妙身姿勾勒了出來。
這讓納博里昂這個不到二十的大小伙子看了之后當即一怔——直到此時，天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位甲胄在身的女士即便是以帕莉絲貴族的眼光來看那也絕對是一位美人。
甚至與相較于宮廷里的那些名貴易碎的“藝術(shù)品”，眼前的這位女士更多了一份極為……
這個念頭連納博里昂自己都還沒過完，他便感受到自己的臉上涌起了一片針刺般的疼痛——在凱瑟琳左后方半個身位距離處站著的崔格爾若無其事地收回了他的目光。
雖然這位看起來渾身上下都像是一把拉滿的長弓——也不知道納博里昂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念頭——般的男人什么都沒說，但這反而讓納博里昂變得更加尷尬。
只不過相比于納博里昂的周身不適應，以馬特家族的名義在這里鎮(zhèn)守了足足十年的凱瑟琳可就自然大方多了。只見她忽然像是一個舞會上等待著他人的邀請共入舞池的名媛一般展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久聞帕莉絲乃是全西土最有名的時尚與優(yōu)雅之都，能夠讓足下流露出這樣的神情，看來是我的榮幸?！?p> 納博里昂覺得自己的臉紅了，絕對是紅了。
“長官……”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崔格爾忽然開口道，“正事。”
女神啊，這人不光長得像是一張拉滿的長弓，說出來的話也跟離弦而出的箭矢一樣！
在心里暗自咂舌的納博里昂不著痕跡地用隱藏在學生袍底下的左手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雖然這一下疼得他這樣一個法師險些當場流淚，但至少，他覺得自己的表情應該是“坦然”了不少。
而且那副官的話也的確是讓納博里昂有些在意：正事？什么正事？
“你這人……”凱瑟琳有些無奈地回頭望了崔格爾一眼，但也并沒有在這里做過多的糾結(jié)。翡翠一般的眸子眼波流轉(zhuǎn)，再次將納博里昂的臉映入其中。
“說老實話，玻納帕特先生……”
“我之前說過了女士，叫我納博里昂就好?！奔{博里昂藏在袍服之下的雙手背在背后摳到了一起。
“好吧，納博里昂?！眲P瑟琳頗為豪爽地聳了聳肩——這在其他貴婦眼中絕對算是粗鄙不堪的動作放在她這樣的美人身上倒是又增添了幾分別樣的魅力。然后她便用她那動聽的聲音說道：“昨天我是以馬特家族成員的身份在與你說話，而現(xiàn)在，身為你的老師安托萬爵士的朋友，我覺得我應該有義務(wù)傳達一下你老師的口信?！?p> “啊這……”納博里昂瞬間緊張了起來。
完了完了，誤了考試，老師他一定會把我給罵死……
就在納博里昂緊張到心里打鼓的時候，卻聽見凱瑟琳緩緩開口道：“趕緊回來，別誤了畢業(yè)典禮?！?p> 這一下，納博里昂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用錯了力一般的別扭感。這感覺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個人舉起盾牌繃緊肌肉卯足了勁地等著對方的手上的頁錘砸下來，結(jié)果對方朝這邊甩過來一個枕頭。
幾乎是下意識的，納博里昂開口回到：“就這？”
“對，就這。”凱瑟琳的話讓納博里昂渾身上下都放松了下來。然而還沒等他舒坦多久，眼前這位佳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再度緊張了起來：“私人時光已經(jīng)結(jié)束，接下來就讓我們談?wù)務(wù)掳??！?p> “……”納博里昂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從凱瑟琳身后的那個硬漢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殺氣。
好家伙，什么正事？嚴重嗎……等等，對方就算和老師再怎么熟，她也是鐸恩熾人，眼下帝位空缺，而我們的國王陛下手上可握著對帝國的宣稱權(quán)……萬法之源在上，她不會是想扣下我這個楓蘭柯人當人質(zhì)吧？！
——這一瞬間，納博里昂的腦海當中閃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而他臉上連帶著表現(xiàn)出來的小細節(jié)自然也是逃不過凱瑟琳的眼睛。
于是守望者三號堡壘的指揮官笑了笑：“別這么緊張，納博里昂同學。我只是想問問你老師的這一趟探親之旅?！?p> “啊……”
在經(jīng)過了短暫的沉默之后，納博里昂有些尷尬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在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之后，他還是選擇老老實實的將這一趟前往靜謐大森林的原因給說了出來。
事實上，靜謐大森林雖然在西土的很多“文明人”眼中那是險惡的蠻荒之地，可對于許多自然界的生靈來說，這大森林便是他們美好的家園。
而穿過靜謐大森林再往東走，便是一片充滿了“力量”的地界——在那里，帝國的三條輔道自西而來呈放射狀一直往東邊蔓延，看起來宛如流星劃過天際留下的尾焰。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片地區(qū)便被西土文明世界的人稱為“星焰地”。
星焰地上矗立著七座自遠古時期便已存在的山峰。這七座山峰大致成橫向分布，宛若一柄利刃般將星焰地分成了南北兩部分。被星焰地被稱為“風吼荒野”，在那之上，有以比蒙獸人為首的獸人各族建立的國度“歐爾克比蒙國”。而南星焰地則是奔馬草原，蠻族人的七大部在其上逐水草而居。七百年前，七大部中的沁韃部逐漸崛起并統(tǒng)一草原諸部，并在七峰之下建立起了卡卡亞（草原人的皇帝）之位世代由沁韃部阿爾斯蘭家族世代承襲的“沁韃卡卡亞國”。
而納博里昂的在魔法之道上的老師安托萬爵士本名葉風·帕爾·拉韃·室，乃是帕爾家族族長林雷的幼子。帕爾家族乃是拉韃部的統(tǒng)治家族，而拉韃部又是和沁韃部風雨同舟了數(shù)千年的姻親部族，歷任卡卡贊（草原人的皇后）更是皆出自于拉韃部的帕爾家族。當今的草原卡卡贊便是安托萬爵士的長姐葉露。
獸人與蠻族人在這片星焰地上大大哈哈了數(shù)千年，但對于隔著一片大森林的西土文明人而言，他們實際上都是一回事——反正每年都會有那么幾股或來自獸人或出自沁韃的兵馬來到文明世界的邊緣襲擾當?shù)氐拇迓洹ｋm然獸人與沁韃人在對那七座山峰的歸屬以及命名上多有爭論（②），但他們對前往文明世界搶劫糧食、擄掠人口這樣的行為卻是很有默契地都稱為“淘貨”或者“收糧食”。
這可讓大森林以西的一眾人類領(lǐng)主們苦不堪言。尤其是最近這三十年，自從帝國失去了她的皇帝之后，新諾睦連名義上的一統(tǒng)都沒有了，各地的領(lǐng)主打成一片——在這個時候，無論誰都不想讓獸人或者沁韃人來摻上一腳。
畢竟獸人的“戰(zhàn)爭巨獸”和沁韃的“飛矢奔馬”足以讓各領(lǐng)最勇猛的騎士夜不敢寐。
于是西土的諸位強勢領(lǐng)主們經(jīng)過商議后決定：與其讓獸人和沁韃人縱兵來搶，倒不如在他們動手之前先送一批糧食過去讓他們安心過冬。
自從這個被稱為“友和禮”的決議提出以來，西土的領(lǐng)主們已經(jīng)連續(xù)給獸人和沁韃人送了二十五年。
這份“友和禮”按照送給獸人還是送給沁韃人分為兩份，但無論是那一份，這都需要西土各領(lǐng)共同籌集，然后交由兩位可靠的將領(lǐng)帶上兵馬分兩路出發(fā)。
而在十八年前，沁韃部“友和禮”的護送任務(wù)毫無爭議地便落在了來到楓蘭柯王都帕莉絲后便醉心于鉆研魔法之道的安托萬爵士身上。
事實上，納博里昂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跟著老師一路穿越靜謐大森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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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注①奧數(shù)板甲：一種板甲的形制，為神圣諾睦帝國的“奧術(shù)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親自主持設(shè)計。目前這種制式的板甲乃是西土所有附魔板甲的標準制式。
注②七峰的爭議：星焰地的這七座山峰對于獸人和草原人來說皆是他們族人的埋骨之地。獸人將這七座山峰稱為“祖靈群山”，而草原人將其稱為“暮馬七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