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到神國去

　　一個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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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片被白熾陽光照得發(fā)白的龜裂土地旁，枯黃草葉茍延殘喘的田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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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片烏云順應(yīng)天氣術(shù)士的號令飄到一站一蹲的兩個人頭上，把他們腳邊的土地涂暗了幾個色調(diào)，梅迪奇百無聊賴地站著抽煙，透特正在低頭擺弄一堆高矮胖瘦不一的瓶瓶罐罐，把它們按來自白銀之國的自然行者的囑咐按一定次序和一定的量倒進(jìn)棕色玻璃瓶里?；蛟S是因?yàn)樵虾苜F重，透特表現(xiàn)得過分謹(jǐn)慎，就像第一次進(jìn)實(shí)驗(yàn)室的中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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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雌性樹人的果實(shí)濃漿+藍(lán)色鳳尾蝶羽化留下的繭+金色泉水+一份‘耕種者’途徑天使層次的祝福，嗯······這個之前用卷軸保存得很好······應(yīng)該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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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fù)蘇之泉】總算制作成功，這瓶被天使祝福過的神秘學(xué)藥劑具有讓荒地恢復(fù)生機(jī)的功效，但保存和發(fā)揮作用的條件都極其苛刻，比如成品會在高熱和強(qiáng)光下分解失效，但哪怕在陰暗條件下存在時間也不超過十五分鐘——因?yàn)椤白８！睍S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脫離“藥劑”這個載體。這就是為什么一個天使之王一個圣者要在大熱天揣著一堆瓶瓶罐罐來田坎旁做化學(xué)實(shí)驗(yàn)，透特負(fù)責(zé)操作，梅迪奇負(fù)責(zé)維持實(shí)驗(yàn)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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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但各種非凡力量留下的殘余影響還在。造物主降下的“太陽圣雨”主要針對惡魔在隱秘籌謀的幾個月里留下的污染源，而連年戰(zhàn)爭沉積下來的傷痛并非頃刻就能愈合，一切都需要時間。就比如他們面前的這片荒地，據(jù)耕種者們的考察，曾遭到硫磺火球和太陽火焰的輪番轟炸，以至于三十年內(nèi)都沒能長出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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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打仗的時候誰會在意你的火球燒掉了一片麥田，我的病毒匯入了一條河流，你一不小心把死火山變成了三天一小噴五天一大噴的活火山，我一個“扭曲”造成了讓第五紀(jì)元的地理學(xué)家大跌眼鏡的地質(zhì)情況……以及之類雜七雜八的事情??？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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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許多生命于戰(zhàn)火中夭折，但戰(zhàn)后人口增長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土地資源的修復(fù)工作就變得尤為重要。上至天使之王下至序列9，但凡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家伙們經(jīng)過短暫修整后，都在“重建家園”的號召下走南闖北，各種非凡能力協(xié)調(diào)搭配，力求將險惡荒蕪之地改造成適耕宜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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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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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特暗暗在心里揮了揮拳頭，然后召喚出一只由淤泥組成，身體上零散地分布著眼睛和嘴巴，口中呢喃著“還我田來，還我田來”的巨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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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名字叫泥田坊，來自日本怪談。據(jù)說“泥田坊”生前是一個勤懇的務(wù)農(nóng)人，在買了一塊田地后死去了，他的兒子花天酒地不務(wù)正業(yè)，甚至將父親的田地賣掉換錢，憤懣的老翁便化身為“泥田坊”，時不時便會從已經(jīng)流入他人之手的農(nóng)田中探出頭來，不斷吶喊著“把我的田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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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特偶然想起了這個傳說，便用“神秘再現(xiàn)”賦予了泥田坊生命，將它變成了屬于自己的神秘學(xué)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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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戰(zhàn)爭時期，它可以作為困住敵人腳步的陷阱，在嶄新的和平年代，它將派上新的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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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張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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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田坊聽話地張開不長牙齒的大嘴，任由透特將【復(fù)蘇之泉】一滴不剩地倒了進(jìn)去，然后蠕動著挪進(jìn)龜裂的荒地，它的身體像水波一樣延展開來，直到覆蓋每一絲裂紋，長著眼珠和嘴巴的淤泥漸漸停止了蠕動，最后它的眼睛和嘴巴都閉上了，也不再發(fā)出“還我田來”的呼喚，仿佛和大地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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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迪奇在空氣中聞到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清爽氣息，有點(diǎn)詫異地低頭看向仍蹲在地上的小窺秘人，聽他解說道：“泥田坊會讓藥物更充分地滲入這片土地，至于藥效完全發(fā)揮么，大概要花三個月的時間吧?！彼坪跏且庾R到把這么一大只神秘學(xué)造物放在外面有失妥當(dāng)，透特又補(bǔ)充了一句，“它會很安分的?！?p>　　?

　　烏云在他們頭頂慢慢擴(kuò)散，變淺，變成了絲絲縷縷的白云，恰到好處地削弱了過于刺眼的陽光。在這樣宜人的大好光景中，卸下一身盔甲的戰(zhàn)爭天使少了一分凌厲鋒銳，多了一分平易近人，祂穿著最常見的亞麻衣服，蹬著最常見的綁帶靴子，棕色的褲腳緊緊束在靴筒里，火紅的長發(fā)被一根繩子松散地束在腦后……如果不是因?yàn)槟枪蓳]之不去的硝煙氣息，透特幾乎認(rèn)不出來這是那位指揮他們多次作戰(zhàn)的征服者，那個如淬火尖刀般直插敵人咽喉的紅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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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仔細(xì)想想，誰會一天到晚都穿盔甲?。繎?zhàn)爭天使和軍團(tuán)基本上同吃同住，也要睡覺休息，也要洗去一身血污，卸下盔甲的樣子少說洗漱的時候也會見過一兩次……怎么突然就覺得耳目一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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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yàn)椤瓚?zhàn)爭真的結(jié)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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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大理石階梯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一級，兩級，三級······螺旋而上，直通云霄，盡頭仿佛與天穹相接。梅迪奇穩(wěn)健地踏了上去，透特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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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要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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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讓本在神國侍奉的您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理由本就不多?！?p>　　?

　　梅迪奇無語了一瞬，“你以為天使都是杵在主身邊的石頭人？有事的時候出去打仗，沒事就不能到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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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壁畫總會給人這種印象嘛……至少烏洛琉斯大人描繪主的圣相的時候，總會把所有的天使之王畫在旁邊?！?p>　　?

　　“嘖，改天我一定要讓祂給我和主單獨(dú)畫一張，就我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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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特沉默了，心想“所以只是單純不想和同事出現(xiàn)在一幅畫上嗎？”但他沒有接這個茬，只是說烏洛琉斯已經(jīng)開始在描繪《造物圣典》中“主的怒火，主的懲戒”相關(guān)部分了，至少從目前的進(jìn)度看來畫面的主人公是梅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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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迪奇愕然道，“可祂昨天還說離畫我還早?！?p>　　?

　　透特愣了一下，“不可能??？我來這里碰到您前還送了紅色顏料過去，看見您盔甲的顏色都上得差不多了……”年輕的預(yù)言大師驟然剎住了話頭，猶豫著提出了一個假設(shè)，“烏洛琉斯大人會不會是想給您一個驚喜？想讓您直接看到一整幅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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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不是主最近說起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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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請務(wù)必當(dāng)做我剛剛什么都沒說?！彼刹幌氡凰y之蛇丟個厄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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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梅迪奇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透特還沒來得及在心里發(fā)出一聲長嘆，就看到階梯的頂端是一扇雕刻著諸多神秘花紋的對開石門，身負(fù)層層疊疊虛幻羽翼的銀發(fā)天使侍立門邊，雙目放空好似在眺望虛空中的命運(yùn)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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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大蛇！”梅迪奇若無其事地上去和對方打招呼，“還沒重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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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之后?！?p>　　?

　　“喂，自己進(jìn)去吧?！泵返掀孓D(zhuǎn)頭看向透特，“主說你一個人進(jìn)去就行了?！?p>　　?

　　天國的門扉應(yīng)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