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抬起頭來
“大人!”
首輔大人吐血了!而且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像是將死之人。
眾人慌張上前,剛剛還猶如厲鬼般強硬的男人,怎么頃刻間就如此虛弱了?
石頭刻成的墩子上,裴寂坐在那兒,雙手抵在石桌上,垂著頭,身子佝僂在黑暗中,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良久,他終于開了口:“李義,把那肉湯裝起來,還有那些吃過肉的尸體,都帶回去?!?p> 等一切準備就緒,李義小心翼翼靠近那男人,有些不忍開口:“大人,在山洞那邊,發(fā)現(xiàn)了姑……發(fā)現(xiàn)了女人的手?!?p> 果然,裴寂聽后驟然間僵住了背脊,他慌張起身,就要往那處去。
李義本欲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山洞角落,一只屬于女人的纖細胳膊被胡亂扔在地上,上面的衣衫,他熟悉極了。
是自己上個月在凌衣閣親自去定下的。
可當他的眼神迫不得已聚焦在,那裸露在外的手掌時,渙散漸漸回籠,恢復了亮色。
卻也越來越發(fā)冷,他下意識伸出胳膊,輕輕握了握那手,嘴角卻露出一抹發(fā)狠地笑。
好個顧延翊,竟然敢算計自己!
這不是郡主的手,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郡主身上的每一處了,就算是一根頭發(fā)絲兒,也足以叫他認出。
莫名松了口氣。
他一口吐掉嘴里的余血,回過身:“眾人隨我去另一個方向搜查!”
西麓臨近下山口地帶。
魏云珠正躲在一個大石頭后方,兩個時辰前,發(fā)現(xiàn)大慈恩寺著火后,她就擔心到了極點。
最終還選擇回來,她要摸清阿姐和巖兒如今的情況,那大火是裴寂放的,代表他根本沒死。
那個瘋子,他會做出什么事,魏云珠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剛下山,就遇到了越王親兵,馬車夫也和自己走散了,她只能暫時躲在這里,等天色暗一點再出發(fā)。
她身上穿著粗布衣,布料發(fā)硬,渾身微微發(fā)癢,可寒風刺骨,她不得已裹緊衣襟,還是止不住打顫。
天已經(jīng)擦擦黑了,是時候了,她必須離開這里,否則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
不遠處排查的哨兵走過,魏云珠探出腦袋便朝著山下跑去。
天色越來越黑了,四周的林子里狼嚎陣陣,還有不知名的各種沙沙聲,任何的風吹草動被無限放大。
瘦弱的少女,快步跑在山間的樹林里,她踉踉蹌蹌,一看就是磕不得碰不得的菟絲花,可此刻卻莫名生出一絲倨傲的倔強。
魏云珠不安到了極點,心跳的極快,那細細密密的擔憂,如藤條般爬滿了她全身。
可她連方向都辨認不清,只能昏昏沉沉,不住的向前跑,根本不敢回頭。
終于,在一處開闊地,她看到了山下大慈恩寺的輪廓,那里燈火通明,無數(shù)的官兵在忙忙碌碌著。
被大火曬過的痕跡,灼傷了魏云珠的眼。
她的心猛的揪緊,阿姐,阿姐,你可還好……
突然,有火把朝著她靠近,士兵的厲聲呵斥劃破了天際。
“誰!誰在那里!”
魏云珠惶然回頭,那火把晃的她心驚,立刻朝著另一邊的樹林跑去!
可是追兵越來越多,她越跑,他們就越是窮追不舍,耳邊的風呼呼作響,不斷的在襲擊她的心里防線。
等他被一個健碩的身影籠罩,那手提著自己的后脖領,將她提溜兒上了馬背。
她趴在馬背上,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而且生出了惡心欲嘔的感覺。
終于,她像個破敗的娃娃似的,被重重扔了下來。
“王爺,抓到一個硬闖軍營的民婦,不知是不是奸細?!?p> 懶散坐在梨花木交椅上的男人,輕輕瞌著眼,聽到這話,緩緩直起身子,瞧了一眼地上呼吸都弱弱的女子。
“抬起頭來。”
魏云珠認識這人,他就是越王!
大周王室最忌憚的王爺,真正的亂臣賊子!
她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虛虛的撐起身子,緩緩的抬起了頭。
越王饒有趣味的瞧著。
可……這小東西,長得有點別致?
此女子臉上白的簡直像鬼,人死三天都不會這么白,還有她那扭曲的眉毛,和面頰上大膽的胭脂……
越王下意識皺了皺眉。
的確,魏云珠在出逃的路上,給自己臉上抹了厚厚的鉛粉,以胭脂遮蓋了自己本來的面貌。
越王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兩下,恢復了厲聲:“是誰派你來的?”
“沒……沒有人?!币驗榫o張,導致魏云珠的聲線和過往極為不同。
“你很怕我?”察覺到女子聲音里的顫抖,越王反問著。
魏云珠立刻道:“您是王爺,民婦敬畏您是應該的?!?p> 越王沒心思再同她廢話,漸漸拔起了劍,他一向寧愿錯殺一百,也不會漏殺一個。
突然,遠方出現(xiàn)大批火把,眾多金吾衛(wèi)快步而來,四周的越王親兵皆拔劍警戒。
“越王殿下,別來無恙?!?p> 裴寂嘴角噙著笑,信步而來。
越王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聽聞首輔大人今日大動干戈,就差把長安城翻個底兒朝天了?!?p> 這間,裴寂已經(jīng)走近魏云珠,他居高臨下的瞧著地上的少女,聲音不辯喜怒:“府里的外室不聽話,喜歡亂跑,可是沖撞到殿下了,本官這便將人帶回去,好好懲罰。”
懲罰二字,被他咬的極重,魏云珠下意識一顫,求生意識叫她爬起來就要向前跑。
可裴寂卻像拎小雞似的,一把拽過她,將人鉗制在懷里,以眼神警告她。
魏云珠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這男人一個眼神,她立刻被嚇得腿軟。
“首輔大人,你又欠本王一個人情了?!痹酵鹾谜韵镜那浦媲暗亩耍瑧蚺八频拈_了口。
魏云珠倒是微微一愣,人情?
這二人如今不是水火不相容嗎?越王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但裴寂沒有搭理他,臉冷的厲害,他緊緊拽著魏云珠的胳膊,轉身就走。
只留下了一句:“人,本官就先帶走了,告辭。”
魏云珠胳膊被拽的生疼,可男人對她的掙扎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她以為裴寂如此說話,越王會發(fā)火,可身后卻平靜的異常。
真是奇怪極了。
不過,整個大周,敢這么和越王說話的,只有裴寂一人,有這個資格的,也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