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怕我
今日天冷的厲害,到了半夜,溫軟的錦被也抵擋不住那陰寒。
等魏云珠強(qiáng)忍著寒意睡著后,卻被鉆進(jìn)錦被的裴寂驚醒。
“別怕,是我。”男人靠近她的呼吸間夾雜著濃烈的酒氣,有些發(fā)燙。
“不許碰我……”少女睡的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間的抱怨,平添了一絲嬌嗔。
她揉著眼睛下意識伸手去推他,可力氣卻小的可憐,男人的胳膊自她身后繞過來,將她兩只手腕重疊著抵在綿軟的榻上。
徹底驚醒,再無睡意。
正在她準(zhǔn)備拉開兩人的距離時,男人輕柔的從后面將她環(huán)抱。
“別動,這樣待一會?!迸峒湃滩蛔Ьo懷里掙扎的人兒,埋首在她發(fā)間,汲取著少女身上美妙到一度叫他沉溺的芳香。
同樣,她感觸到了少女的抗拒以及一絲懼怕……
“別怕我”,他緊緊貼著少女纖細(xì)的脖頸,似乎在低嘆一般。
“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完成你所有心愿?!彼偈站o雙臂,仿佛要將少女化在自己臂彎里。
魏云珠不再掙扎,蜷進(jìn)他懷里,感受著來自他周身的溫暖。
其實(shí)她如今已經(jīng)漸漸領(lǐng)悟到,這個人控制欲極強(qiáng),在他身邊,越是掙扎,那禁錮就會越來越窒息,類似于蟒蛇捕獵時,會緩慢纏上心儀的獵物,然后再將其絞殺。
于她而言,乖巧的依附,是唯一的辦法。
“裴寂,顧太傅不是你的老師嗎?”魏云珠好奇地發(fā)問。
男人低低笑了笑:“老師?”
“郡主應(yīng)該看到過微臣腳踝上的刺青吧?”
的確,魏云珠曾經(jīng)看到過,那是一個“罪”字。
“那刺青,是微臣?xì)⒘擞H生父親得來的。”
話音剛落,魏云珠只覺得毛骨悚然,她承認(rèn),自己的手腳都在不自覺的打顫。
“像微臣這樣罪大惡極之人,連親生父親都能殺了,更別說老師了。”男人一只手撥開她凌亂的發(fā)絲,微涼的指節(jié)輕輕描繪著她耳廓的形狀,細(xì)細(xì)玩弄。
感受到少女的顫栗,他用輕柔到近乎耳語的調(diào)子向她保證:“別怕,微臣永遠(yuǎn)舍不得殺掉郡主?!?p> 良久,在他溫?zé)岬陌鼑?,魏云珠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裴寂絮絮叨叨的還說了很多話,可她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記得了。
“明日,微臣帶郡主去看看微臣從小生活的地方,好嗎?”
睡意襲來的少女,發(fā)出貓咪般的嘆息:“嗯……”
“只是那里很骯臟,希望郡主不要嫌棄……”
末了,他在熟睡少女瑩白的額間,落下一吻,眸中是化不開的執(zhí)念:“睡吧?!?p> ……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醒來時,已不見裴寂的身影。
她算著日子,距離初五,還有四天,這叫她滿心期待,卻又憂心忡忡。
期待的是同阿姐見面,憂心的是,裴寂是否會守約。
她望著手里的密箋,整個人都陷入了糾結(jié)。
那飄逸灑脫的行書,一筆一畫她都很熟悉:感光寺相見,萬急。
萬急二字力透紙背,這不似顧哥哥一向溫文爾雅的作風(fēng),難道說,他是有什么不得不向自己言說的重要之事?
在惴惴不安下,她慌忙將那密箋丟在炭火盆中,燒作了灰燼,仔細(xì)的檢查,是否留下一丁點(diǎn)痕跡。
就這樣失魂落魄的過了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裴寂才如約來接她。
前幾日的積雪已經(jīng)化了,日頭斜斜的照著,竟然有暖烘烘的調(diào)子。
魏云珠搭上裴寂的手,緩緩下了轎子。
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百花樓,長安城最大的風(fēng)月場所,淪落至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會遭人白眼與鄙夷。
從這里出來,脫離罪籍,入仕為官,大周三百年來,只有裴寂一人。
“這里是微臣出生的地方?!?p> 裴寂眼神幽幽的瞧著前方莫大的牌匾,神色莫辨。
魏云珠突然想起,幼時聽過的一樁事由。
當(dāng)年有個剛從北地回長安的封疆大將軍,為人狂傲,在慶功宴上和一眾營地的將軍談笑,他戲稱裴寂是娼妓之子,當(dāng)年他那花魁母親,可是伺候過不少的權(quán)貴。
第二天,不僅是那位封疆大將軍,還有所有同他喝酒的副將們,皆慘死在府中,頭顱被掛在長安最熱鬧的西市口。
此事過后,百姓夜不敢出,長安城人人自危,生怕惹到這位瘋子首輔。
在當(dāng)時小小的魏云珠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她也生怕自己會觸到那惡狼的逆鱗,便小心翼翼道:“這里的日子,很苦吧?”
裴寂打眼瞧向她,嘴角的笑意十分友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臣從前最討厭旁人叫我娼妓之子,是因?yàn)槲⒊紴榱诉@四個字,受了太多太多苦。”
“微臣也不是鐵打的,心也會痛,也會自卑,也憤恨過命運(yùn)的不公,可現(xiàn)在卻想通了?!?p> 魏云珠杏眼好奇地眨了眨。
裴寂執(zhí)起她的手,輕柔的捏了捏,然后逐一撥開她的手指,將自己的手掌覆上去,緊緊的十指相扣。
“還好微臣遇見了郡主,而且郡主現(xiàn)在竟然就同微臣并肩站著,這樣來看,佛祖已經(jīng)對微臣很好了,自然也就不覺得不公了?!?p> “在微臣心里,郡主一直都排第一位……”
說到這兒,裴寂緩緩抬眼,認(rèn)真的瞧著面前的少女,鄭重其事:“郡主同旁人不一樣,所以,郡主可以在微臣面前說任何話,就算是詛咒,微臣也高興?!?p> 魏云珠愣了那么一瞬,她覺得很迷茫,心里莫名覺得,裴寂并不是壞人。
愣證間,男人已經(jīng)拉著她進(jìn)了百花樓,一路上所有人都低著頭,沒有人敢看這位煞神般的首輔大人。
穿過一道回廊,她們到了一處雅亭,這里放置了一把琵琶。
魏云珠有些驚呼的靠近:“好漂亮的琵琶,可惜我不會彈,從前阿姐專門請了樂師教我,可我獨(dú)獨(dú)練不會這琵琶,久而久之也就放棄了。”
顧自說完后,她才轉(zhuǎn)身問道:“這是誰的琵琶,為何擱置在此處無人收拾?”
男人緩步上前,手掌細(xì)細(xì)地?fù)崦^那琵琶上精致的雕花:“這是微臣母親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