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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離殤

第四十七章丶草原新貴

百年離殤 竹林三閑 4375 2022-09-28 15:25:57

  幾十個大小攬頭匯集雙流鎮(zhèn),讓這片洮兒河岸上的沖積平原迅速出現(xiàn)了一座繁榮的小鎮(zhèn)。雙流鎮(zhèn)街道兩側(cè),一家家酒館飯莊客棧旅店大車店象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燒鍋酒坊油坊茶莊糧棧雜貨店沿著道路兩側(cè)一字排開。賭場妓院當(dāng)鋪半掩門炕頭子也滋生起來。

  郭爾羅斯前旗富商王維帶人包了一家客棧,幾十號人住了進去。王維是山東登州府人,闖關(guān)東來到草原,早年在洮兒河沿岸打短工。王維有一手絕活,熟得一手好皮子。人也玲瓏剔透,心思靈巧,又伶牙俐齒。

  他走到郭爾羅斯前旗沿屯子叫喊熟皮子,熟一手好皮子的名聲很快傳開。傳到郭爾羅斯前旗王府后,王府管家把王維叫到王府,交給他五張紫貂皮。王維第一次熟這樣金貴的皮張,又是王府的生意,絲毫不敢怠慢,下足了功夫精心熟制,用硝精準(zhǔn),細致揉制。紫貂皮熟好了,拿給王爺看。

  王爺一見,貂皮油亮。用手一摸,皮張柔軟,高興得喜笑顏開。從此,王維就包攬了王府的熟皮子生意。名氣也廣泛傳播。

  王維靠手藝發(fā)家了。王爺要搜刮銀子維持奢靡的開支,也開始對郭爾羅斯前旗的草場放荒招墾。王維聽說后去找王爺。王維常年在王府做工出入,和王爺很熟。他謙恭地對王爺說:"王爺放荒招墾荒地,草民也想承領(lǐng)上幾坰,攢點家業(yè)。不知王爺能答應(yīng)嗎?"

  王爺奇怪地問:"你一個熟皮子的,那里有錢承領(lǐng)荒地?"

  王維詭秘一笑,說:"全仗王爺照應(yīng),小人這些人省吃儉用,王爺賞的銅錢都攢了起來,手頭也有幾文了。"

  王爺問:"你能拿出多少錢?"王維回答:"能拿出五千吊錢吧。"

  王爺要進京年班,正缺銀子。便說:"嫩江江岸上那片荒地給你承領(lǐng)了吧。交完押荒銀就可以開墾了。以后每坰熟地每年再交租五擔(dān),肥豬一口,豬草一百束。沒有豬草可以折銀三兩。"

  王維千恩萬謝地出了王府,心里樂開了花。他承領(lǐng)的嫩江江岸上那片荒地有七萬五千坰,五千吊銅錢就領(lǐng)到手了。王維把荒地承領(lǐng)到手后,立即分割成小塊,轉(zhuǎn)手加價賣給那些闖關(guān)東的墾荒戶,和土默特丶喀啦沁丶敖漢向北逃亡的蒙古人,從中賺取差價。

  這些來碰運氣的墾荒戶沒有多少錢,不能從王爺手里直接領(lǐng)荒,只好多花錢從王維手里購買小塊土地。王維領(lǐng)的七萬五千坰荒地,轉(zhuǎn)手就倒賣出去了六萬一千畝,剩下的荒地王維招佃戶經(jīng)營。

  王維領(lǐng)的七萬五千坰荒地過去是牧場,人煙廖廖,只能見到放牧人孤獨的身影,和成群的牛羊。王維領(lǐng)荒后,吸引了數(shù)百戶墾荒戶,在嫩江江岸形成了二十個村落。村落間阡陌縱橫,耕種的時候,田野上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王維也成為郭爾羅斯前旗的富豪。

  王維也知道了札薩克圖王旗正在放荒招墾,心里癢癢起來,率幾十號人到雙流鎮(zhèn),包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晚上,王維來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后院住宅。伊桑阿和張心田都沒有在家,王維找到蒙荒行局看門的仆役,掏出幾張羌貼塞到仆役手里,問道:"伊總辦和張總辦還有公干嗎?"

  仆役接過羌貼,臉上露出笑容。對王維說:"兩位總辦早就出去了,王佐臣接到他的營地赴宴去了。王佐臣還給他們找了年輕女人,后半夜能回來吧。"

  王維這個人出身底層,能屈下身段。他從馬身上解下一只酒壺,拿到門房,對仆役說:"咱倆喝點。"

  仆役看見酒壺,眼睛瞇成一條縫,對王維說:"我這里也沒有下酒菜?。浚?p>  王維又掏出一把羌貼,對跟來的隨從說:"上街拎兩條熟羊腿。"隨從答應(yīng)著,出去買熟羊腿。

  王維又拿出兩只酒碗,倒上酒遞給仆役,和仆役碰一下酒碗后干了下去。喝了一會兒,仆役醺醺欲醉,對王維說:"我告訴你實話吧,今晚已經(jīng)有十多個領(lǐng)荒的攬頭來過來。來領(lǐng)荒的攬頭不斷流,都想找到伊桑阿和張心田央告,想領(lǐng)好地段。王佐臣請他們倆赴宴,也是想要好地段。現(xiàn)在蒙荒行局門外還有兩個攬頭等著見他倆呢。他倆今晚都不會回來了,他們倆在雙流鎮(zhèn)都有相好的。喝好了酒,就會找相好的醒酒。你今晚要見他倆,就去他倆相好的家堵他們。"

  王維說:"他倆相好的家在哪啊,今晚我一定見到他。"

  仆役說:"就在雙流鎮(zhèn)的巷子里。"王維又掏出一把羌貼,對仆役說:"麻煩你領(lǐng)我去吧。"

  仆役見王維手里的羌貼挺厚,接過來說:"我?guī)銈內(nèi)?。?p>  仆役踉踉蹌蹌帶著王維去伊桑阿相好家。在巷子口等了一會兒,伊桑阿騎著馬搖搖晃晃走了過來。王維上前攔住馬頭,雙手奉上一張銀票,對伊桑阿說:"草民拜見伊總辦,草民是郭爾羅斯前旗買賣人王維,謹遵朝廷圣諭前來札薩克圖王旗領(lǐng)荒,還望伊總辦照應(yīng)。"

  伊桑阿醉眼迷離地接過銀票端詳一下,銀票上印的是二千兩。伊桑阿心想:"相好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自已的骨血,得給她們母子準(zhǔn)備一些生活保障。"

  塞到懷里,對王維說:"明天到蒙荒行局來。"王維趕緊拜謝。仆役又帶王維去張心田相好家的門口,也給張心田塞了二千兩銀票。

  第二天,王維來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見到伊桑阿和張心田,從箱子里拿出一疊銀票,拍在桌子上。張心田見王維過來了,客氣地問:"王老板看好地塊了嗎?打算要領(lǐng)多少坰荒地?。浚?p>  王維笑著說:"領(lǐng)荒還論什么坰畝?。繌蔫笸ㄋ轮龄瑑汉友劁瑑汉影督o我劃出二十里地。"說著把箱子向伊桑阿和張心田打開,里面裝的都是銀票。

  王維領(lǐng)到了十五萬五千坰荒地,就地分割成小塊轉(zhuǎn)手給闖關(guān)東的墾荒戶,還有土默特丶喀啦沁丶敖漢丶庫倫的蒙古族移民。賣出去了十四萬坰。剩下的一萬五千坰王維留了下來,先招募耪青戶耕種。等荒地墾熟,耪青戶稍有積蓄后,再兌給耪青戶。人們管這些人叫占山戶,王維成了札薩克圖王旗的大占山戶。

  ?

  ?聚仙閣是王爺廟街上最紅火的酒樓,二層小樓在街上鶴立雞群,顯示出大酒家的氣派。酒樓門楣底氣十足地挑出了四個酒幌,紅色的燈籠掛滿了二層樓。

  往來的食客都是身穿長袍馬褂,呢絨皮裘,頭戴貂皮狐貍皮帽子。個個氣宇軒昂。二樓臨街的一間雅間是聚仙閣最豪華的餐廳,雅間包房費價格昂貴的令人乍舌,敢在這間雅間請客的無一例外都是官宦富豪。

  這天,札薩克圖王旗富甲一方的巨商阜海在雅間宴請伊桑阿和張心田,做陪的都是札薩克圖王旗的臺吉貴族丶富商豪強。

  私墾時經(jīng)手放荒的臺吉(貴族)色楞旺保,管旗章京(旗衙官員名稱)達瓦桑保,梅倫(旗衙武官名稱)崔木丕勒丶布彥托克塔虎丶溜都力虎,扎蘭(努圖克和蘇木的佐領(lǐng))丹森呢瑪趕來做陪,札薩克圖王旗的扎蘭,豪強大攬頭葛古什也過來了。

  眾人邊等伊桑阿和張心田邊閑聊。管旗章京達瓦桑保說:"烏泰王爺私墾時,由我們幾個人經(jīng)手,大家都給自已留下了一些荒地。現(xiàn)在官墾了,是不是也得補交荒價銀?"

  梅倫崔木丕勒說:"我留了一千坰,都租給佃戶了,每年不少收地租。補交荒價銀,這幾年的地租不都給了朝廷了嗎?"

  扎蘭丹森呢瑪粗聲說道:"札薩克圖王旗的土地怎么使用從來都是本旗自己做主,現(xiàn)在怎么由朝廷官墾了?"

  色楞旺保說:"一會兒聽聽伊桑阿和張心田口風(fēng),看看能不能給我們免了。朝廷搞官墾是我們發(fā)財機會,荒地都放出去了就再也沒有了。大家趕快多籌點錢領(lǐng)荒,能領(lǐng)多少就領(lǐng)多少,我還想再領(lǐng)一千坰。"

  大家正嘮的熱鬧,阜海陪著伊桑阿和張心田上樓了,眾人紛紛站了起來,眾星捧月般請伊桑阿和張心田坐下。阜海高聲叫嚷:"店家,上菜。"酒保清脆地答應(yīng)道:"好勒。"

  一會兒大盤大碗琳瑯滿目地擺滿餐桌,中間擺了四個粉彩大盤,一盤紅燒熊掌,一盤紅燒犴鼻,一盤蒸鹿羔,一盤蒸駝峰。每人面前又放了一碗飛龍湯。

  這一頓飯吃得非常盡興。笫二天,札薩克圖王旗的富商阜海帶著銀票來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領(lǐng)荒。阜海承領(lǐng)了洮兒河中游西岸查干套海地方(鎮(zhèn)西)的荒地,他把荒地承領(lǐng)到手后,就開始招租墾荒戶,聚集的墾荒戶在查干套海地方形成了一片方園幾十里的村落。阜海在查干套海蓋了一座大莊園。

  札薩克圖王旗的大戶豪強色楞旺保丶達瓦桑保丶崔木丕勒丶布彥托克塔虎丶溜都力虎丶丹森呢瑪丶葛古什也都帶著銀票來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領(lǐng)荒,領(lǐng)到了洮兒河中游沿岸的荒地。這片土地地勢平坦,土壤肥沃。

  色楞旺保丶達瓦桑保丶崔木丕勒丶布彥托克塔虎丶溜都力虎丶丹森呢瑪丶葛古什心滿意足,拿著地號等著丈量。

  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都是札薩克圖王旗的大攬頭。他們還是臺吉(貴族)。官墾開始了,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籌集銀子,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領(lǐng)荒。領(lǐng)到荒地后回來分割成小塊,轉(zhuǎn)手給拿不出多少錢的旗丁。剩下的雇傭阿拉巴圖給他耪青。

  悄然間,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由臺吉(貴族)轉(zhuǎn)變?yōu)榈刂鳎於∮砂⒗蛨D(平民)轉(zhuǎn)變?yōu)榈钁?。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領(lǐng)到荒地手后,就帶著佃戶們?nèi)ɑ膮^(qū),給佃戶分割租賃的土地。

  王札蘭丈量一會兒,望望田野,四周杳無人跡,只有他們這伙人。王札蘭腦袋一轉(zhuǎn),想出一個主意,他招手喊來特克尺把已,悄悄地說:"荒地這么大一片,挪幾丈封堆誰也看不出來。我們把封堆挪到山坡那邊。能多出來一百多坰地哪。"倆人悄悄把封堆鏟平,又在山腳下堆起了新的封堆。

  監(jiān)繩委員張篤福率領(lǐng)隨繩司事丶隨繩貼書丶繩夫丶木匠,帶著墾荒戶一眾人來到這片荒地,挨著王札蘭丶特克尺把已領(lǐng)的荒地放繩丈量。王札蘭跑了過來,對張篤福說:"這片是我領(lǐng)的荒地,封堆在山腳下呢。你們應(yīng)該去山腳下放繩丈量。"

  張篤福做事認真,認死理,不會變通。他覺得奇怪,說:"嗯?我清清楚楚記得這片是未丈量區(qū)?。浚?p>  他按照王札蘭指的方向朝山腳下走去。走到山腳下驚叫起來:"這里是未丈量區(qū),怎么會有丈量完畢的封堆?。浚?p>  張篤福眼睛轉(zhuǎn)向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你們私挖封堆占荒,要請飭傳究辦。"對繩夫說:"平了這些封堆,到那邊重起封堆。"

  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當(dāng)場變臉,特克尺把已搶過繩夫手里的鐵鍬,喊道:"你們誰敢平?封堆就在這里,地方?jīng)]錯,不許到那邊放繩丈量。"

  張篤福也叫上了勁,讓隨繩司事去找總辦張心田。張心田把馬隊正巡長徐海亭派過來,徐海亭帶巡警過來,直接撲向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把他倆捆了起來,抓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關(guān)進黑屋子。

  張心田回來后,提到辦公室審訊。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見勢不妙,迅速轉(zhuǎn)向,對著張心田痛哭流涕地說:"小人一時糊涂,沒能領(lǐng)清地界的地址。各戶私自挖開封禁的封堆,也沒有去制止,心里想著多占荒地而得利。卑職也是臺吉出身,深受朝廷厚祿。實在后悔當(dāng)初,愿意具結(jié)。引導(dǎo)眾佃戶重新指領(lǐng)地界,按照章程領(lǐng)界。"

  張心田見王札蘭和特克尺把已態(tài)度誠懇,便不再追究。

  朝廷派到草原放荒的官員們也沒放過這塊肥肉,守著近水樓臺,先把月亮攬在懷中。札薩克圖蒙荒行局總辦張心田想出了一個名目,他把幫辦劉福升叫了過來,對劉福升交待說:"雙流鎮(zhèn)街基土地留出七十余丈,不要放了。奉天總督府有安排。"

  劉福升應(yīng)諾,出去通知鐘祺等各委員:"雙流鎮(zhèn)街基土地留出七十余丈不出售,待張心田總辦親自處理。"

  過幾天,張心田把他親叔叔張洛廷找到雙流鎮(zhèn),對他的叔叔說:"這個發(fā)財機會萬不可錯過。錯過了再遇不上這樣好的發(fā)財機會了。我留下蒙荒行局衙暑正面的街基土地七十余丈,你明天到蒙荒行局領(lǐng)下來。我還給你留了大段熟生荒地七萬余坰,你也一起領(lǐng)下來。"

  第二天,張洛廷就帶著銀票來到札薩克圖蒙荒行局,交銀票領(lǐng)地號。張洛廷成了東三省赫赫有名大攬頭。札薩克圖蒙荒行局的官員們相互心照不宣,也都偷偷領(lǐng)荒賣地,大家賺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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