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父王,希音選擇了與這個女人和平相處,女人的琴技,確實不是凡間品,每次聽得她和父王合奏的時候,希音小小的心,也會痛,所以琴聲里,多了一絲嗚咽。
兩個月后,希音告訴父親,她要去找母妃。
那時候,圣都來了人到臨海視察,或許是為了支開希音,煙雨玟索性挑選了幾個高手,讓林鹿帶著希音郡主前往祖山尋找王妃。
希音對父王的安排很反對,但是終究還是敵不過父王的堅持。
何況,林側妃說,也想見王妃一面。
希音郡主就在這份不情愿中,和林鹿一起前往祖山。
即使有馬車,即使在軍部常?;燠E的希音還是不太適應,奶娘王氏也是如此。
最后還是林側妃輸了靈力給希音,才好一些。
等一行人到了祖山時,祖山的山門卻根本沒有打開的意思。
即使希音拿出了自己的琴,彈奏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天,甚至是希音十歲的生辰。
祖山依舊沒有人回應。
可是母女連心,希音知道母妃在上面。
最后希音力竭,琴弦亦斷。
寧伊人還是沒有出現(xiàn)。
林鹿看著這個固執(zhí)的小孩,不忍心,用靈力護住了希音的根基,將人帶回了王府。
寧伊人看著遠去的一行人,轉身欲回祖山。
只是沒想到,于那山林間,走出一人。
“你還沒有走?”寧伊人詫異地看著那人。
“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蹦侨藵M眼堅持。
“你可知道我不見的這個孩子,是誰?”
“你和臨海王的孩子嗎?”那人也算聰敏,只是想到那孩子,才知眼前的人,受了多重的傷。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與我癡纏,連女兒我都能撇下,更何況你?”寧伊人歷經(jīng)此事,只想回到祖山重新修行,不再踏入紅塵事。
只是棄紅塵前,也惹下了這段孽緣。
可見,世事從來不如人意。
“我從未見如你一樣的女子?!蹦侨松钋榈?。
寧伊人聞言,并未有任何感動,神色里還有無盡的嘲諷,“你還會遇到更好的。”
“更好的,也不是你?!蹦侨送菩闹酶?,只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顆真心剖給她看。
“這句話,他也曾說過?!睂幰寥苏f完,已經(jīng)消失在了祖山的山門處,隱入了那層層霧里。
“我會繼續(xù)等著的。”他知道,臨海王那樣的男子給眼前人的傷害,是怎樣的。
可是沒關系,此生,他也頗為固執(zhí),好不容易遇到一人,他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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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音醒過來后,一直沒有說話。
到了王府,回到了母妃的院子里。
林鹿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嘆了一口氣,“希音,對不起?!?p> 希音聽得,轉身看她,什么也不說,最后也只是淡淡地關上了房門。
林鹿叮囑奶娘王氏好好照顧郡主。
林鹿心里也頗為郁結,自己來人世間也有數(shù)月,漸漸地也懂了很多俗世之情,心中隱隱地升起虧欠,是她,讓希音失去了母妃,可是她已用情甚深,根本舍不下,回不了頭了。
林鹿走著,本想去王府花園里散散心,沒想到迎面見到王爺與客人正在湖上涼亭里議事。林鹿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是看了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山水閣。
晚間時候,林鹿梳洗完畢,本欲早些歇息。
卻聽得來傳,王爺讓出去見貴客。
林鹿疑惑,往常,煙雨玟從來不讓她見這些人,除了這一方院子,院子里的這些人。
林鹿聽此,任由侍女裝扮自己。待隨著侍女來到王府宴廳,那里竟是觥籌交錯高朋滿座,與后院的寧靜,仿若兩個世界。
林鹿走上前,并不知如何行禮,卻也并不茫然無措,只是看著席上的煙雨玟。
只是她并沒有注意到,隨著她的入場,剛才熱鬧的歡樂場已經(jīng)鴉雀無聲。
林鹿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只見煙雨玟從一旁走了過來,牽起了自己的手,溫柔道:“林側妃,行禮見過圣上和七圣子?!?p> 林鹿學了他的樣子,行了禮。
能讓臨海王屈居旁座的,自然只有圣都的圣上。
“臨海王得此佳人,難怪要藏著了?!睙熡昙鹊脑捳Z里,有很多別樣的情緒。
臨海王妃是煙雨朝的第一美人,眼前的側妃也絲毫不遜色,為何總是這臨海,得了所有的寵愛和好處?
煙雨既的神色,并不善。
眼前的臨海王本該死在西北的黃沙里。
“圣上言重了,側妃乃是山外之人,不懂禮俗,還請圣上見諒?!睙熡赙洳槐安豢海把缦弦呀?jīng)三番五次推了煙雨既無禮的請求,可是情勢所逼,他身為臨海王,并不想因為自己或者是林鹿,而陷臨?;蛘邿熡甏箨懹趹?zhàn)火。他已經(jīng)送林鹿去祖山了,可是事與愿違,終究還是入了煙雨既的眼。當年在圣都游學,因為伊人,和煙雨既就有舊怨。
煙雨既含著諷意,笑了幾聲,“好個山外美人,隨著臨海王入座吧?!?p> “聽說前些日子,王妃回了祖山祈福,可是因為新側妃的緣故?”煙雨既身為圣上,并未覺得這些話題有些不妥。圣都來的這些陪侍官員彷佛見慣了般陪笑著。
倒是臨海這邊陪侍的官員將領,臉上有些顏色,堂堂圣帝,竟如此無狀。若是王妃在,豈會讓人如此辱沒?這側妃即使美,也太上不了大雅之堂了。
“小側妃,你可知,臨海王妃可是煙雨朝的第一美人,當年隨著百里將軍第一來到圣都時,圣都公子誰不傾服?沒想到最后,卻是玟抱得美人歸。你如今得臨海王盛寵,可見風情比王妃更盛?!睙熡昙壤^續(xù)說著,眼神看向煙雨玟。
他想知道,煙雨玟有多能忍。
“伊人和林氏之貌,怎及圣宮圣后和眾位美人的十分之一,圣上說伊人是第一美人,回去不怕圣后吃醋嗎?至于林氏,更是在殿前失禮,可見本王的人,都是尋常之人,談不上尊貴二字。”煙雨玟并不上鉤。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與煙雨既撕破臉,因為一旦走上那條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父王當時沒有選,他此時也不會選。
林鹿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原來這世間,并不是那一方院子里的寧靜。
玟也有千百種樣子。
玟的世界,也不只那一方院子。
“哈哈哈哈,臨海王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本帝也只是開個玩笑,”煙雨既滿飲了一杯酒,提議道:“今天宴會上,歌舞甚是無趣,只不知小側妃可有何助興之能?也可彌補殿前失儀的不妥?!?p> 林鹿感覺到了煙雨玟的怒意,也看清了他的壓抑。
“玟,我應該為此獻藝?”林鹿小聲地詢問。
煙雨玟看著她有些猶豫。
林鹿見此,再問,“姐姐,會如何選擇?她會應邀嗎?”
煙雨玟搖了搖頭,伊人的身后是西北軍的三十萬大軍,是整個寧氏家族,自然不會如此被人議論,更不會被如此無禮地對待。
林鹿何等透徹之人,看著煙雨玟的神情,瞬間也都明了。林鹿看著煙雨玟,起身走至殿前,如果說剛才是懵懂,此刻是淡定從容,她愿意為了玟,獻舞,她也愿意像寧伊人那樣,讓玟無后顧之憂。
“啟稟圣上,林氏愿意獻上一舞。”
林鹿本意是愿意為了臨海而獻舞,可是她豈知,王府后妃獻舞,是非常不妥的,何況還是這樣的場合。
“好······”煙雨既看向煙雨玟的神色,多了許多得逞的暢意。
“等等,”
煙雨既話音未落,卻被另一道稚嫩的聲音打斷。
眾人回頭來看,卻是一個女孩,只是周身氣質,尊貴無比,任誰也不會小瞧了去。
臨海眾將士卻是十分開心,尤其是坐在眾將尊位那位長者。
希音小郡主到了。
希音走上前,在林鹿身旁跪拜,恭敬道:“希音參見圣上,前幾日去祖山找了母妃,還好回來快,母妃還叮囑我,側母妃剛來王府,很多規(guī)矩不懂,希音要多教教她,如今即使要跳舞,也是希音跳,不然母妃回來,定然責罰希音。”
煙雨既聞言,看著小小的女孩,眼神里有思量,何況希音口中的臨海王妃,“好個希音郡主,名字好,人兒也好,你看看,我那七兒,瘦瘦弱弱,連坐都直不起來,哪有半分圣室的樣子。”
希音隨著他的視線,看向席間,果然見著一個瘦弱仿若不能坐立的男孩,與她年歲相仿,七圣子見希音看來,低下了頭,再隨著父圣的冷哼,七圣子的頭更低了些。
希音跪拜道:“有圣上圣威在堂,何人敢直坐?七圣子是尊敬他的父圣,正如希音敬重自己的父王,母妃和側母妃一樣?!?p> 煙雨既放下酒杯,“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兒,你剛才說要跳舞,你要跳什么舞?”
希音淺淺一笑,“希音要跳也只跳給圣上或者未來的夫婿看,今日都是眾位叔叔伯伯哥哥們在殿,希音和母側妃在此處多有不便,不敢如此僭越。特奉母妃命,為太后呈上鳳翎珠,恭祝太后與圣上洪福與天齊?!?p> 煙雨既本意要難為難為這小丫頭,自己往年也在小郡主這里吃過虧,雖然背后是寧伊人,但小郡主大概也有份,此時聞言大喜,“鳳翎珠?可是真的?”
誰人不知,鳳翎珠乃是傳說中的神藥。
“母妃在祖山祝禱,祖山真人感其誠心,賜了母妃鳳翎珠,但母妃不敢獨享此圣物,特讓希音代為奉上,以表我臨海世代的忠心。”希音從懷中掏出一個珍貴無比的盒子,將盒子呈了上去。
“快,快送上來!”煙雨既驟得寶物,完全沒了圣上的穩(wěn)重,和那些貪財貪色之人,竟無任何區(qū)別。
小小的希音將側妃帶了出來。
希音領了林鹿走回后院,一路,林鹿并不說話。
希音本也不想說話,但是知道林鹿今晚過得不好。
“你不懂這些,父王不會怪你,你愿意為了臨海獻舞,父王會很高興的。”希音走在前面,算是安慰的話語。
“我知道。”林鹿回到。
“人間事,就是這么復雜,何況還是我們這樣的王侯之家,你既然要在父王的身邊,也該學著一些?!毕R粼俅握f到。
“你怎么會有鳳翎珠?”林鹿從煙雨既的反應里,知道了那鳳翎珠的珍貴。
希音聞言,站定,回頭,看著同樣也停下來的林鹿,“這本來就是母妃早就交代好的,臨海不比西境,臨海是當年和圣都爭了天下的,如今更有傳言,說我臨海擁兵自重,有反意??墒歉竿醪o此意,只想保臨海安定,祖父說過,圣都局勢不明,我臨海還不能退而守之。圣宮那位太后,最是貪寶。如今呈上這鳳翎珠,可保我臨海幾年安穩(wěn)。圣上此次來,知曉母妃與父王生了嫌隙,也會安心些。臨海大概能過幾年安生日子。”
“為什么姐姐走,他們很放心?!绷致惯€是不解。
“因為我的外公,是西北的將軍,手握兵權三十萬,”希音看著林鹿,神色間是無語,“像你這樣的女人,有一天,父王要是不在了,是不是會再選人依附?”
“希音,不會,我是真的喜歡你父王,”林鹿道。
“這就是你比不上我母妃的地方,母妃不會將自己的一生,依附在一個男人的喜惡上?!毕R舻溃骸八晕曳浅S憛捘銓W我母妃的樣子,你不及她的一根頭發(fā)?!?p> “希音······”林鹿的聲音小了些。
希音知道這些話過分了,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也是感激你這一路保護我,才前去替你解圍,如今既然解了圍,我們兩不相欠了。父王也快回后院了,你去照顧父王吧,我先去睡了。”
希音說完,已經(jīng)轉身離去。
林鹿看著她離去的樣子,心里竟有些艷羨,寧伊人把自己的女兒教得很好,希音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只是教她琴,可是她還知道,希音還學很多東西,比如兵法,比如武藝,比如棋與書畫,甚至希音常常會著輕便的男裝,跟在那些臨海的將領后面,學著一起練兵,可是希音從來沒有抱怨過。
林鹿回到山水閣,并沒有見到王爺。林鹿在下人的服侍下再次更衣沐浴完畢,著了舒適的居家裙裳,但翻來覆去并不能睡著。
林鹿著了鞋履,走到書房,書房的燈果然在亮著,燈下的王爺,還在處理著很多事情。
才想起他的記憶,以前,王妃都是陪在王爺?shù)纳磉?,兩人都是共商政事?p> 林鹿感受了自己的靈力,并沒有恢復多少,之前貪戀情事,不但制造了幻境,還私自探了記憶,林鹿散開靈結,想著這點靈力能干什么,然而,她現(xiàn)在最想去的地方,竟然是希音的母妃那里。
祖山,祖山有屏障,要穿過屏障,這點靈力大概是廢了。
可是看著燈下王爺寂寥的身影,林鹿還是任性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