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祁鈺在正旦朝會上病倒,朝野上下暗流劇烈涌動,各方勢力爭相出面,暗流都快要變成明流了。
說說最為主要的幾股勢力變化。
第一個,是武清侯石亨被朱祁鈺召入宮中值守,負責(zé)皇宮守衛(wèi)。朱見濟進不去的地方,石亨卻能夠輕而易舉地進去。不得不說,朱祁鈺對石亨是真的信賴,在原本歷史上朱祁鈺病倒后就是由石亨負責(zé)一系列防衛(wèi)事宜,包括南郊祭祀等重要典禮都是由石亨出面代行。
朱祁鈺之所以看重石亨,除了石亨是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功臣外,也因為石亨出身相對低微,在軍中派系不深,方便掌握,是朱祁鈺打入武將集團的一只楔子。如此安排,既可以確保文官凌駕于武臣之上,又能夠保證朱祁鈺對軍隊的控制。
不過,有些時候歷史就是如此地有趣,你越是信賴的人,最后反而越有可能背叛你。古今中外類似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石亨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沒有石亨的參與,歷史上奪門之變根本沒有可能會發(fā)生。為了向新君效忠,石亨清洗景泰一派也是最狠辣的,所謂二鬼子比鬼子還鬼子,便是這個道理。
第二個變化,是朱祁鈺疏遠了除于謙以外的一應(yīng)文臣,其實也不能夠說是疏遠,只是與重用石亨相比,其他文臣連進宮拜見都不允,只有于謙能夠代替百官拜見天子,溝通內(nèi)外,名義上的說法是天子抱恙,不便見太多人。沒有辦法,誰讓頂級文官基本上都是朱祁鈺的師傅,誰知道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個石亨,一個于謙,和太子的關(guān)系都平常。所以這兩個變化,朱祁鈺防備的很顯然都是太子,朱見濟心知肚明,每日拜見而已,能夠見就見,不能夠見就不見。
第三個變化,是張軏向朱見濟示好,向朱見濟通報團營這些日子的變化。這件事但凡讓朱祁鈺知曉了,朱見濟不說被廢也要受到嚴(yán)厲的處罰,至于張軏更是有可能被下獄治罪。所以張軏這個舉動讓朱見濟非常驚異。
張軏是大明三大總兵官之一,僅次于石亨。這張軏同時也是英國公張懋的叔叔,朱見濟和他就是通過張懋這條線聯(lián)系上的。
張軏身為河間王張玉之子,定興王張輔之弟,加之又擔(dān)任總兵官一職多年,在軍中根基雄厚,軍功雖然不及石亨,但是論影響力卻勝于石亨。特別是張軏還是勛戚,和宮中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非常關(guān)鍵,朱見濟論消息渠道都未必比得上他。
朱祁鈺一方面以文制武,讓于謙掌管團營。另一方面又重用石亨,大力提拔中下層軍官。這其中最大的利益受損者就是以張軏為首的勛貴群體了,所以他們也是奪門之變的核心力量,石亨反倒是反水的那一派。
以前朱祁鈺身子康健,張軏不敢貿(mào)然同朱見濟接觸,如今朱祁鈺抱恙,對朝局的管控力下降,張軏活躍起來并不難以想象。
說起來,張軏代表的是軍中勛貴勢力,是奪門之變的核心力量。最開始朱見濟還想要借著張懋縱容下人犯罪一案拔除這個勢力,至少削減這個勢力,如今朱見濟反而要借助這個集團的力量,真是可笑至極。在利益前面,父子可以為仇敵,仇敵有朝一日也會變?yōu)橥?。這個世界上,真是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你所認為的真理,都是有其約束條件的。
第四個變化,大太監(jiān)興安派人來與朱見濟聯(lián)系,甘為耳目,主動通報宮中情況。
這段時間,朱見濟頗有一種運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以往從來不曾有過這么多人投靠依附自己,而且身份地位還如此尊貴。能夠有幾條小蝦米替自己說說好話都很難得了。
雖然心中欣喜,但是朱見濟心中清楚眼下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依附自己。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朱祁鈺拉一派打一派,被打壓的一派不會坐以待斃,太子朱見濟就成為了他們依附的對象。
說到底,他們目的不是依附太子朱見濟,而是借依附太子而反對天子,以維護自身利益。同樣地,朱見濟的目的也不是讓這些人死心塌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朱見濟的目的是登基繼位,這批人用完之后就是敵人,是自己收權(quán)的障礙,是需要掃清的既得利益者。
雙方各自需要,自然由此結(jié)成了脆弱的同盟。雖然同盟脆弱,但是看著聲勢浩大就夠了,反正老百姓不會知道這些,只會將張軏這些人一律視為太子黨。
可以說,正是因為朱祁鈺對朱見濟的一系列提防手段,才會把張軏興安等人推到朱見濟這邊來。太子黨的勢力在這些日子里空前膨脹,因為朱祁鈺病情遲遲不見好轉(zhuǎn),眾人已經(jīng)開始議論讓太子監(jiān)國理事了。
以往,若是遇上這種局面,朱見濟會主動去找朱祁鈺解釋,申明自己絕無這個想法,都是下人的意思,以打消朱祁鈺的猜疑。
但是這一次,朱見濟什么都沒有做,因為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看,朱祁鈺的病情是真的嚴(yán)重,能不能撐過這次,非常值得懷疑,天平逐漸向朱見濟這邊傾斜。
大年初三日夜,飛雪漫天,一個朱見濟根本不敢想象的人物來到了東宮,還是親自來的。
石亨!
是的,石亨又一次背叛了朱祁鈺!只不過,這一次石亨選擇投靠的是朱見濟。朱見濟聽說石亨到來,也不去換衣服,穿著單衣就從屋里出來。
身著甲胄的石亨一身的霜雪,連眉頭上都是,見到朱見濟后石亨行跪拜禮,嚴(yán)肅道:“天子夜起,咳血不止,太子殿下當(dāng)急入寢宮拜見,以防不測?!?p> 眾所周知,甲胄那可是幾十斤重的,這跪下去可是不好起來。朱見濟連忙將他扶起來,道:“石總兵過禮,快快起身。昨日不是還傳出消息說父皇身子有康復(fù)的跡象,怎會又去咳血?”
“來不及說了,殿下還是速速拜見為好。”
朱見濟差點就跟著石亨走了,只是中途又道:“父皇既不曾召見,怎敢輕易入宮。不可!”
石亨惱道:“事關(guān)家國社稷,殿下還考慮這些,遲則生變,難保有人假傳旨意,禍亂國綱?!?p> 朱見濟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