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降今井破城 數(shù)功一朝得酬

　　今井信元詫異地看了眼飯富虎昌，后者也微微點頭，示意經(jīng)貞所言不虛，令他不禁細細打量了經(jīng)貞幾番。

　　“武田氏豈無人乎，如何讓一黃口小兒忝為使者？”

　　經(jīng)貞也不氣惱，笑嘻嘻道：

　　“我武田氏貴為甲斐守護，一國英才盡入彀中、不可勝數(shù)，故只能分出等次。如那位尊才高者，當出使強國、大族或友邦，而位卑識短者，則出使弱國、小族、敵寇。遍數(shù)家中使者，只有在下地位最卑、才學最差，特令來說信元殿下?！?p>　　“至于兵部少輔大人（飯富虎昌），則是同行探望信元殿下，以全最后情誼，與在下出使并無關(guān)聯(lián)?！?p>　　“哼，小子伶牙俐齒，且將你的道理講上一講吧！”

　　“道理談不上，只是隨左京大夫大人征討此地，頗有些感受?！?p>　　“來時觀之，這中尾城各處規(guī)制不一，所用石料更有明顯差異，應(yīng)該是今井一族數(shù)代修砌的成果吧？”

　　“不錯”聽了經(jīng)貞所言，今井信元的情緒更加低落，悶悶應(yīng)了一聲。

　　經(jīng)貞眼見今井信元情緒低落，繼續(xù)擺出道理壓迫其斗志，道：

　　“《孟子》有云，‘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恰是如今情勢。信元殿下數(shù)代經(jīng)營，可謂占盡地利，卻連三日都難以堅持，何哉？失于人和也！”

　　“自信元殿下以下，城內(nèi)眾人皆世代居于甲斐，先人昆弟墳?zāi)挂脖M在甲斐。而殿下去年憑一己私利而出賣本土利益，開門揖盜、勾連信濃外敵，就已盡喪本地民心，如今又欲以區(qū)區(qū)巨摩半郡與一國守護抗衡，更是寡助之至、親戚畔矣！如何還能夠堅守？”

　　“且夫昔日信繩公（武田信繩，前任甲斐守護，武田信虎之父）猝然離世，外憂內(nèi)患并起，唯館主大人（武田信虎）奮父祖余烈，南征北討、鞭笞天下。十年之間，領(lǐng)內(nèi)平定、百姓安康，已是無可爭辯的甲斐之主、眾人之君，以下犯上、以邪伐正，豈有勝理？”

　　“信元殿下方才言及大井殿下、穴山殿下、兵部少輔大人舊事。在下看來，大井殿下、穴山殿下雖不明事理、執(zhí)迷不悟，但最終正面交鋒、身隕沙場，亦得到館主大人認可并好生安葬；兵部少輔大人洗心革面、迷途知返，更是被委以重任，如今朱輪華轂、擁旄萬里，何其壯也！”

　　“唯有信元殿下，靠著大井殿下、穴山殿下的犧牲才得以只身匹馬逃離沙場，靠著兵部少輔大人念及戰(zhàn)友之情才有著活命的機會。明明自己死又不敢死，降又不愿降，卻裝出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你這臭小子，怎么敢這樣對我說話，實在是放肆！”

　　眼見今井信元被揭開內(nèi)心傷疤，連番打壓下情緒幾近崩潰，經(jīng)貞也轉(zhuǎn)剛為柔，放緩語氣繼續(xù)說道。

　　“但是啊，信元殿下原本也是勇冠三軍、才為世出的豪杰，怎么就淪為聞鳴鏑而股戰(zhàn)的奔亡之虜呢？”

　　“在下看來，不為他故，只因信元殿下不能內(nèi)審諸己，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

　　“然而，館主大人憐惜一城性命，又愛惜信元殿下之才。愿意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效仿昔日‘朱鮪涉血于友于，而漢主不以為疑；張繡剚刃於愛子，而魏君待之若舊’（備注一）的往事，再給予殿下一個機會?！?p>　　“如今殿下松柏不剪、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備注二），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如好好看看兵部少輔大人，遭遇明主、立功立事，贊帷幄之謀，奉疆埸之任，寧不快哉！”

　　“冬去春來，馬上又到播種的時節(jié)了。信元殿下一生為己，棄鄉(xiāng)親同族于不顧，讓其等隨你窮乏困頓、流離失所；如今能否也為其等打算一回、面北而降，使之能安心耕種、有一年好的收成？”

　　經(jīng)貞一席話間，今井信元已重新恢復(fù)了平靜，當聽完最后一句。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輕松了許多，然后走到經(jīng)貞和飯富虎昌兩人面前，恭敬俯下身子：

　　“唉，在下算是看出來了，經(jīng)貞殿下明明是左京大夫大人麾下的第一說客。能得此等大才親自游說，在下倍感殊榮，就此歸降也不算辱沒己身了?！?p>　　“那么，一切就拜托兩位殿下了?！?p>　　“吾等自當盡力！”

　　在經(jīng)貞和飯富虎昌的斡旋下，今井信元最終選擇開城投降，而武田信虎大喜之下也遵循了先前約定，僅僅沒收了今井氏安堵、命其遷往躑躅崎館集中居住，待其立下功勛后再重新賜予領(lǐng)地。困擾了武田信虎十年的一郡地頭蛇，就此正式消亡。

　　此戰(zhàn)目的達成，接下來便是論功和行賞。分化諏訪援軍、勸降今井信元等數(shù)功相加，經(jīng)貞毫無疑問得到了一番功，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感狀，如同幼兒園領(lǐng)到第一朵小紅花一樣，心情還頗有些奇妙。

　　論功只是形式，行賞才是真正的戲肉。幾日來無所事事、昏昏欲睡的各路將領(lǐng)和豪族都紛紛打起了精神，緊緊盯住坐在主位的武田信虎和一旁宣讀御令的板垣信方，期待自家能分得一份今井氏騰出的蛋糕。

　　甲斐包含四郡、總石高二十二萬石，巨摩郡則是其中最大一郡、足足接近十萬石，幾乎相當于剩余三郡之和。而今井氏盤踞中巨摩郡數(shù)十年，連同祖?zhèn)靼捕潞妥孕虚_墾土地在內(nèi)足有兩萬石之多，這也是其敢于常年對抗武田氏的資本。

　　“傳館主大人令，穴山伊豆守殿下（穴山信有），加封中巨摩郡一萬五千石，還請努力為本家奉獻忠誠！”

　　“是，穴山一族定將竭盡忠誠！”

　　不出意料，最大的一塊蛋糕被臨近今井氏的另一強力豪族穴山氏拿下了。作為世代盤踞南巨摩郡河內(nèi)地區(qū)的強力國人，穴山氏和武田氏同出一族，其家祖穴山義武是武田信武之弟，義武之后的穴山氏代代都是從武田本家迎來男子作為養(yǎng)子繼承人。

　　但血脈并不能作為忠誠的保障，多年來，穴山氏夾在今川和武田之間反復(fù)橫跳，前任家主穴山信風更是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他起初歸屬于今川氏支配下，后又被武田信虎調(diào)略，最后又和今井信元玩到一起，共同掀起了“享祿國中大亂”。但這位老哥沒有今井信元運氣好，直接死在了去年兩軍交戰(zhàn)中，其子穴山信有繼承家督后則秉承“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積極靠攏殺父仇人武田信虎，迎娶了武田信虎之女南松院殿。

　　為了獎勵乖乖女婿的靠攏，也為了提前增強穴山氏實力、堅定其抵御今川氏之心，武田信虎再怎么肉疼，也得將此戰(zhàn)最大的收獲讓出去。當國主，真難！

　　“傳館主大人令，南部周防守殿下（南部光虎），加封中巨摩郡三千石，還請努力為本家奉獻忠誠！”

　　“在下感激不盡！”

　　第二塊蛋糕不出意料，落到了中巨摩郡本土勢力代表——波木井南部氏手中。波木井南部氏和奧州南部氏（也就是信野北部那個南部家）一樣，都源自甲斐武田氏的分支，因先祖新羅三郎義光的五世孫------遠光之三子光行居住于甲斐國南巨摩郡南部邑而得苗字南部氏。后來其中一脈因戰(zhàn)功被賜予了陸奧北部糠部五郡、遷往奧州居住，另一脈則世代留守祖地南巨摩郡。

　　為了安撫本地勢力，武田信虎也只好矮子中間拔將軍，將第二大的蛋糕賜予了相對親密、相對忠誠的自家遠親。

　　“傳館主大人令，尼子經(jīng)貞，自加入本家后先有獻術(shù)之功勞、又有此戰(zhàn)卓越表現(xiàn)，故累功晉升為侍大將，封中巨摩郡兩千石！”

　　“經(jīng)貞殿下，快上來領(lǐng)取安堵吧，以后還請繼續(xù)竭誠奉公！”

　　“啊，這就兩千石啦？雖然武田信虎，不對，館主大人他又暴躁又難伺候，但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還有，領(lǐng)主該怎么當啊，在線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