錨機艙
錨鏈孔外的狂風(fēng)仍在呼嘯,灰白色的雪霧鋪天蓋地的籠罩著我們來時的路,但錨鏈艙內(nèi)卻是一片死寂,漆黑無比。
這個巨大圓孔內(nèi)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和希婭癱坐在圓形艙口的邊緣,仿佛我們是這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交點……
我緩緩的扭過頭,看著外面兩根被狂風(fēng)吹的四處擺動的鋼索,心中不解:
“嘶,為什么外面狂風(fēng)大作,甚至比我們剛來的時候風(fēng)力還要大,這么大的風(fēng),但是在錨鏈孔內(nèi)部卻如此安靜,感覺聲音都消失了?”
希婭聽聞后也靠了過來:“對?。∧阏f的好像有道理,我們明明只是在錨鏈孔的邊緣,剛剛才冒死翻進(jìn)來,甚至我們現(xiàn)在伸手都能探到外面去!但為什么就是聽不到外面的風(fēng)聲呢?”
我抬眼看著錨鏈孔外的飛雪,由于風(fēng)力的影響,雪花并不是垂直飄落,而是像一把把銀白色的劍在空中斜向劃過。
因此雪花斜向飄落的角度就能反映風(fēng)力的大小。此時,窗外的雪花近乎是與地面平行飛刮飄落,所以錨鏈孔外的風(fēng)力應(yīng)該是非常之大的!
看到這里,我對身后的希婭說:
“先別出聲!”
希婭會意,于是我們兩個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
艙口外的狂風(fēng)裹著雪花越刮越急,此時一陣模糊的嗡鳴漸漸的傳進(jìn)了我們的耳朵里……
“嗡……嗡……嗡嗡……”
我仔細(xì)辨別著,乍一開始,我還沒辨別出那個聲音的來源,直到我把雙手放到了厚重的金屬艙壁上,這才恍然大悟!
由于航母的艙壁過厚,而且都是實心金屬,所以聲音會被這些厚重的金屬所吸收、隔絕,取而代之的是狂風(fēng)撞擊在厚重的金屬上,產(chǎn)生模糊的嗡嗡聲……
“原來如此!”
我把我的想法跟希婭一說,希婭也明白了。
但是這種感覺十分不真實,甚至讓人的心發(fā)慌。
外面鋪天蓋地的大雪與狂風(fēng)肆虐,甚至粗大的鋼索都在擺動,我們所處的環(huán)境明明只跟外界一墻之隔,甚至都不算有什么間隔,但是愣是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那外界的狂風(fēng),縱然猛烈,并且可能對我們的生命造成威脅,但它好歹是有形的!我們能感受到的!
而在這里,除了靜還是靜,那是種能潛伏危險的靜……
動與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看向身后,身后一片黑暗,只有我們這里還有巨大的錨鏈孔可以從外界透光……
外界灑進(jìn)來的光亮又好似羞澀一般,根本照不清深處的東西。
深處的那些巨大的機械結(jié)構(gòu)隱匿在黑暗中,在這一小片光亮下顯得若隱若現(xiàn),又多了幾分詭異的感覺……
航母深處傳來的那種沒有任何動靜,不太自然的寂靜感屬實是讓人有點心里發(fā)毛……
這種感覺似乎在時刻告誡著我們,航母里面沒有任何活物,這只是一座冰冷的墳塋……
航母里的一切都是沒有氣息的,而我們作為兩個活生生的人,進(jìn)到這種環(huán)境里,根本沒有自在感可言!
我甩頭想把這種感覺拋之身后,但卻始終被籠罩著,根本無濟(jì)于事。
我和希婭平息了一會兒后……
我感覺先前劇烈的心跳已經(jīng)逐漸緩和,此時我和希婭的后背緊貼著圓孔平臺下端銹蝕的艙壁。
由于先前我最外層的防凍服在鋼索上面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此時靠在艙壁上,后背一陣陣冰涼刺骨的感覺不斷的向我身體內(nèi)部襲來……
但我根本顧不了那么多,我必須休息一會兒,因為現(xiàn)在我的身體完全癱軟,任何肌肉此時好像都已經(jīng)不聽我的指揮了。
我和希婭呼吸面罩的濾網(wǎng)發(fā)出嘶啞的喘息聲,仿佛連我們呼出去的氣體都在抗拒這艘被冰封的鋼鐵巨獸。
我看向希婭,她在低著頭發(fā)呆,但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于是抬起頭跟我對視著。
手掌撕裂的劇痛就像一連串高壓電,不停的轟擊著我的大腦,疼得我不住地抽吸著涼氣……
我半開玩笑的跟她說:“你剛剛不是正在翻找藥品,要給我包扎傷口嗎?怎么翻了一半兒沒動靜了?”
希婭愣了一下:“哦對,本來是在找的,但是你剛剛不是打斷我了嗎?算了,不和你計較,先處理傷口……”
我低頭看向我的手掌。
我很少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傷勢,但是現(xiàn)在這個詞好像很符合我的手掌情況。
厚厚的防凍手套,被鋼索上的鋸齒整個割爛,我手掌心的皮肉更是被開了一道極深的血口!被割開的皮肉已經(jīng)翻卷!
切口處是一跳一跳的劇痛,傷口每跳動一次,就有一小股血液從傷口中流出!
血液遇到外界的超低溫,立馬就凍結(jié)在我的傷口上,凝成暗紅色的冰碴黏在皮肉上,散發(fā)著陣陣霧氣……
希婭也看到了我手掌的傷勢。
“我的天吶!”她的聲音從面罩里傳來,悶而沙啞。
剛剛那危險的經(jīng)歷,好像也讓她喊破了喉嚨。
“有這么大驚小怪嗎?你剛剛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嗎?”
“哎呀,別問,剛剛沒看那么仔細(xì)。”
她跪坐起來,手中拿著從背包里翻出的急救包,湊到我的身邊。
我死死的咬著牙,強忍劇痛,活動了一下我的手指,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掌隨著手指的活動還是可以做到半握拳的。
我長舒了一口氣:“真他娘的幸運啊,掌腱和骨頭沒斷,應(yīng)該也沒有傷到筋膜。”
希婭也長舒了一口氣:“真是個奇跡?!?p> 她幫我把手套小心翼翼的摘下來,然后快速打開急救包,從里面拿出了兩卷繃帶。
她雙手肉眼可見的發(fā)抖,但整個過程十分迅速,動作利落的像是要把所有后怕都壓在繃帶下。
“先處理傷口!”
她又從急救包里翻出一袋消毒棉,她剛把袋口撕開,但卻突然頓住了!
消毒棉中的液體在零下百度的低溫中早已凍結(jié)成塊!就好像拿著一袋石頭!
她夾起一塊消毒棉,丟在了地上,凍硬的消毒棉砸在鋼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由于我沒戴手套,周圍的氣溫低到離譜,我的手漸漸已經(jīng)凍的失去了知覺……我的手背上也已經(jīng)結(jié)滿了冰霜。
“姐啊,你快點!我的手要凍僵了!”
她趕忙把那袋消毒棉丟掉。
“算了……直接包扎!感染了算你倒霉吧,但這么冷的溫度應(yīng)該也沒有多少細(xì)菌?!?p> 她扯開繃帶,一圈圈纏上我的手掌,繃帶布料摩擦傷口的刺痛讓我倒抽冷氣。
“輕點兒!疼死我了!”我感覺我的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我的面罩上已經(jīng)糊了一層白霧……
她將繃帶纏結(jié)實之后,卻突然用力勒緊!
“我靠!”我整個人顫了一下!
“疼才能記住教訓(xùn)!”說完,她將繃帶兩端打了一個蝴蝶結(jié)。
我苦笑。
做完這一切,她從背包里翻出來一副新手套丟給了我。
她的睫毛上凝著冰霜,面罩后的眼神像刀刃一樣看著我。
“你別這么看著我,我害怕……”
希婭笑了笑:“剛剛我們兩個幾乎都把命給丟了,你還跟我說你害怕?”
“都怕,我都怕,但相比之下,我似乎更怕你的眼神,感覺已經(jīng)把我殺了好幾遍了?!?p> “閉嘴!受了那么嚴(yán)重的傷,還能說出這種扯皮話?”
“行了,不和你開玩笑了。差不多休息好了吧?”
我指了指背包內(nèi)側(cè)的信號接收器?!霸摳烧铝?,我們往深處走走!”
說完,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然后掙扎支撐著站了起來,我咬著牙活動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細(xì)碎的咔嗒聲……
我轉(zhuǎn)身把希婭拉了起來。
她充滿擔(dān)憂的看著我的手,此時我的心里也沒有底,如果一會兒又遇到什么突發(fā)情況,我不知道我的手還能不能應(yīng)付的過來……
我們把裝備整理好,然后開始向前方慢慢挪動。
我先抬頭看了看,頭頂是航母錨機艙幽深的穹頂,目測大概有四五層樓那么高。
可能是人和如此巨大的航母比起來,顯得微不足道。我此時感覺周圍一切都變得很龐大,我和希婭卻很渺小。
頭頂銹蝕的鋼梁像巨獸肋骨般交錯,冰霜沿著鐵銹縫隙蜿蜒生長。
由于航母里并沒有光源,所以此時唯一的光亮是我們身后錨鏈孔透進(jìn)來的外界的光。
恰恰外面漫天大雪,外面一切都霧蒙蒙,昏沉沉的,而且還有這么粗的一條鋼索在錨鏈孔上方擋著,就算錨鏈孔很巨大,但光線也并不是很充足……
我們頭頂?shù)匿摿壕拖癖粌鲎〉木掾粯?,表面覆著冰層,在錨鏈孔透進(jìn)來昏暗的光亮下,泛著詭異的淡藍(lán)。
我皺著眉頭說:“這地方……像是被扔進(jìn)液氮里凍了10年?!?p> “我有點兒害怕,這地方光線怎么這么暗?我總感覺那些鋼梁后面藏著什么東西……”希婭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自己嚇自己!這里能有什么?怪獸嗎?”
話雖這么說,但是我的心里此時也是十分緊張的。
如果這個地方十分亮堂,那沒什么說的。如果這個地方是十足的黑暗,正好看不清任何東西,眼不見心不煩,也感受不到什么??蛇@個地方偏偏就是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間的昏暗……
這里的光線正好可以讓你知曉前方有物體,可你就是看不清是什么……一切東西都是隱隱約約,躲躲藏藏,真假難辨,充滿不確定性……
這種感覺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扼著我們的喉嚨,不敢大口呼吸??謶謥碓从谖粗@句話此時在我們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我們不能貿(mào)然前行!用手電筒!在背包里,快拿出來?!?p> 我和希婭同時把背包放在地上,從里面掏出了兩個特種手電筒。
“4000流明的,這個巨亮!聚光模式幾乎能把人晃到失明!別對著眼睛晃?!?p> 我拿著手電筒在希婭面前擺了擺:“一會兒打開手電筒的散光模式,這樣你前面的區(qū)域就都可以照亮了!跟白天沒區(qū)別!”
然后我指了指頭盔和呼吸面罩中間的一個卡槽。
“把手電筒卡在這里?!?p> 希婭會意。
我們將手電筒卡在頭盔的凹槽處,調(diào)整妥當(dāng)后我們立馬將手電筒一起打開!
“唰——”前面瞬間亮了起來!
散射的手電光束掃過厚厚的冰層,光斑在冰面折射出詭異的藍(lán)暈,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陰影中閃爍。
“好家伙,感覺更詭異了,但總比沒有強!”
“走吧,這下能看清了,別浪費時間……”
由于有了特種手電的加持,之前我們看不清的東西,現(xiàn)在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掃視了一圈,我突然發(fā)現(xiàn)錨鏈艙比想象中要狹窄,甚至說小很多!
整個錨鏈艙的內(nèi)壁覆蓋著灰白色的冰殼,冰層下隱約能看到暗紅的銹跡,那些銹跡斑駁交叉,像血管般從艙頂蜿蜒到地面。
艙室兩側(cè)堆著斷裂的鐵鏈,和一些絞盤的殘骸,被厚厚的冰層包裹成扭曲的雕塑。
最駭人的是頭頂——粗大的錨鏈鋼索從我們頭頂慢慢延伸,然后緩緩的從錨鏈孔垂落,伸向外面的雪霧之中。
我們剛剛在半空中就是一直依靠它來穩(wěn)定住自己的身體,但那時并沒有仔細(xì)的觀察,而現(xiàn)在,它就在我們的頭頂!
手電光柱照射在上面,整個鋼索被一層冰包裹著,但是冰層表面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崩碎,讓整條鋼索如巨蟒般砸下!
整條鋼索通體成紅黑色,就像這艘航母的大動脈一樣,如穹頂一般懸掛在我們的頭頂上……
希婭顫巍巍的說:“我有點巨物恐懼癥了,這東西要是砸下來,跟把一塊兒磚頭扔在一個螞蟻身上有什么區(qū)別……十個我們都不夠它砸的,我們快走吧,別在這兒看了,有點危險……”
我沒有理會她的要求:“你的膽子怎么越來越小,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怎么可能砸下來?”
我繼續(xù)觀察著……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有點不對。
我對希婭說道:“奇怪,你發(fā)現(xiàn)沒有?由于之前我們看不清里面的結(jié)構(gòu),我想象中的這個錨鏈艙應(yīng)該是很大的!畢竟錨鏈鋼索都已經(jīng)那么粗了……”
希婭也發(fā)現(xiàn)了,她順著我說下去:
“對啊,按理說錨鏈艙里應(yīng)該有一個巨大的起錨機把這么粗的鋼索纏繞起來才對??!鋼索都這么粗了,那起錨機肯定更是大到離譜!但是這個錨鏈倉好小?。]看到什么起錨機……”
我用眼睛比量了一下,這個錨鏈艙大致是10米見長,8米見寬,整體是呈一個長方體空間。
但是這個長方體空間并不是水平的,整個錨鏈艙朝我們的前方,也就是航母內(nèi)部向上延伸!
有點像站在大劇院舞臺中央看向周圍階梯狀觀眾席的感覺。
“奇怪……錨鏈鋼索是從哪里伸出來的?前面明明都是厚厚的金屬墻壁??!”
“不對,你往上面看,整個錨鏈艙是向上傾斜的!”
我將手電筒的光打在我們頭頂?shù)匿撍魃?,沖著它延伸出來的方向慢慢照了回去,發(fā)現(xiàn)鋼索是從前面艙頂?shù)囊粋€巨大的孔洞中延伸下來的!
“鋼索先從那個大孔中延伸出來,然后緩緩的經(jīng)過我們頭頂,最后從錨鏈孔中伸到了外面,一直延伸到我們來的那座巨浪里……”
我用手電光照了照那個大孔,里面漆黑一片,上面可能還有更大的空間。
“你看到了嗎?也就是說,這個錨鏈艙可能有兩部分,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可能只是前端的一小部分,所以周圍沒有任何的機械設(shè)施!”
“好奇怪的構(gòu)造……”希婭似懂非懂。
“我懷疑我們前方那面傾斜的金屬墻壁后面可能有一個更大的空間,起錨機就有可能在那個空間中!”
“那把錨鏈艙分為兩個部分的意義在哪?”
我想了想后說:“船舶行駛在海洋中,巨大的海浪有可能通過這個錨鏈孔拍入船艙內(nèi)部,而錨鏈艙修建成這樣,就可以有效的抵擋拍入船艙的海浪的沖擊!其實真正重要的機械結(jié)構(gòu)都在艙室后面那部分,但是要把前后兩段隔開,如果不隔開,就算這個錨機艙修建的足夠長,但是只要浪稍微大一點,通過錨鏈孔打進(jìn)來,還是能將整個艙室淹沒,海上可不缺大浪!”
我跺了跺腳:“你看我們腳下這些孔洞,都是排水孔,連接著航母外邊?!?p>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們應(yīng)該去到后面那個大艙室里面,錨機艙的主要結(jié)構(gòu)肯定都在那邊,那里肯定有門,連通著其他艙室。我們只有去到后面部分,才能去到航母的其他地方……”
于是我開始四處打量。
“應(yīng)該會有通道。”
我不相信錨鏈艙的前后部分是完全隔絕的,就算這里沒有機械設(shè)施,但是前半部分的鋼索,船壁,排水口,這些設(shè)施肯定需要維修保養(yǎng),我覺得一定有通道,連接前后艙室,能進(jìn)到后方!
果不其然,在手電筒光芒的照耀下,我很快就找到了一條開在艙壁上的傾斜的金屬通道!
與其說是金屬通道,倒不如說是一階階金屬做的懸梯,階梯的盡頭,好像有一個類似于鋼門的結(jié)構(gòu)!
希婭此時也看到了,大聲說道:“應(yīng)該是那里!”
“我們?nèi)タ纯?,一定要慢點走!地面上全是冰層,而且都是金屬!所以非?;?!如果我們滑倒了,磕到那些金屬棱角上面!身體估計就是一個窟窿!滋味一定不好受。”
我們一點一點挪到了那條金屬階梯的下面,厚重的冰層覆蓋在艙壁和階梯上。
階梯側(cè)邊有一排護(hù)欄,護(hù)欄上形成了無數(shù)尖銳的冰凌,我們順著階梯慢慢向上爬行。
防凍靴踩在冰面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因為滑,我們不得不抓著旁邊的扶手,上面的冰凌也隨之掉落,摔在地上變的粉碎……
我們來到了階梯的盡頭,那是一扇半開的防爆門!粗大的門軸被冰霜卡死。
門是半開的,于是我側(cè)過身體,使勁的往里探,卻發(fā)現(xiàn)胳膊能勉強伸進(jìn)去,但是大腿跟身體完全進(jìn)不去……
開口還是太小了,所以我們想要進(jìn)去,只能把這個門再開大一點
我心想,就算是沒有冰凍住,我估計都扳不動這么厚的防爆門!
但不管怎樣,我必須試試。
我舉起冰鎬,掄圓了肩膀用力開鑿!
大概鑿了十幾下,除了有幾塊冰渣掉落下來,那個粗大的門軸沒有任何變化。我掌心的劇痛傳來,感覺傷口又裂開了……
“見鬼,不行!”
希婭見狀,立馬把我拉了回來。
“手不想要了嗎?怎么就愛用蠻力?”
“沒辦法,門栓凍的死死的,不用蠻力怎么打開?”
“怎么打開?讓冰化掉不就行了嗎?老方法!”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用余光瞥見希婭把她手里攥著的一個東西朝那個門栓摔了出去,那個玩意應(yīng)聲而碎。
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我眼前瞬間就亮了起來!
大火“轟——”的一下子就竄起老高,熊熊火焰將門栓和大半個防爆門瞬間吞噬!把我嚇了一跳!
“汽油彈!”
“怎么?剛剛在鋼索上嚇傻了嘛?你難道忘了我們有這個東西嗎?而且還帶了挺多……”
“真是個火女?!蔽易еI慢慢向后退去……
厚厚的冰層由于受到火焰的不斷炙烤,產(chǎn)生了一股又一股的水汽,水汽將我們層層包裹,將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宛如幻境……
防爆門頂端和側(cè)壁的冰層,在火焰高溫的烘烤下慢慢融化,融化形成的水流一股一股的開始在我們腳下匯集,然后又漸漸凝固……
大片的冰層開始剝落下來,啪嚓啪嚓的摔在地上。
就好像有人捧著一塊又一塊的玻璃砸向地面,這就是我拉著希婭后退的原因……
突然,一陣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傳來!希婭嚇了一跳
“嘎吱——轟——”!
厚重的防爆門在這種環(huán)境下,溫度是極低的,甚至低于零下百度!突然受到火焰的高溫炙烤,讓門的一面溫度急速升高!熱脹冷縮的效應(yīng)開始在門體上顯現(xiàn)出來!
厚重的金屬門表面以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開始變形扭曲,由于熱脹,整個門框也開始被擠壓變形,門上有些地方甚至開始鼓包!
突然,又是兩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我和希婭同時捂住了耳朵!
抬眼看去,只見厚重的防爆門門體上赫然崩開了幾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很深,里面黑洞洞的,就好像怪獸的爪痕!
我看向希婭:“看到了嗎?這就是熱脹冷縮的厲……”
話音未落,突然又是嘣嘣兩聲!
“嗖——嗖——”!
突然,我感覺我的眼前有幾抹寒光閃過!
我大叫道:“不好!希婭!快閃開!我一把推開她,然后俯身閃躲,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俯身的那一剎那,我感覺有好幾個金屬樣的物體擦著我的頭盔飛過!
“什么東西飛過去了!?”
由于我俯身在低位,此時正好又有幾個金屬碎片從低空向我飛來!由于速度很快,這次我根本躲閃不及!那些金屬碎片就這么直直的沖著我的面門飛來!
砰砰兩聲!我感覺我的呼吸面罩似乎被人用榔頭掄了一下!
我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踉蹌的向后坐倒!
我心想,完蛋了!如果我的呼吸面罩被擊碎,那么就沒有任何防護(hù)措施為我抵擋面部的冷空氣!
超低溫冷空氣會立馬被我吸入,然后就像在地鐵站里那樣,整個肺部會被凍住,讓我痛苦的死去!
我不敢怠慢,急忙去伸手摸我的面罩,但似乎面罩表面還是平整的,我長呼了一口氣!
但是我又摸到了幾處凹陷,看來呼吸面罩足夠堅硬,那些金屬碎片并沒有擊穿面罩,只是在上面擊出了幾道劃痕。
此時我仍然不敢起身,我生怕又被金屬碎片擊中,但是等了一會兒后,除了金屬的扭曲聲在咔咔作響以外,并沒有其他事情發(fā)生。
這時,希婭也向我身邊挪了過來。
“剛剛那是什么東西?”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個碎片剛剛擊中了我!它應(yīng)該就掉在我的身邊,找找看!”
可是找了一圈以后,我的身邊并沒有什么金屬碎片,我僅僅發(fā)現(xiàn)有兩枚粗大的螺栓掉在我的腳邊……
“奇怪……”希婭把那兩個螺栓撿了起來,那兩個螺栓非常粗大,尺寸甚至超過了我的食指!
“螺栓?怎么可能是螺栓飛了出來?難道我剛剛就是被這個東西擊中的?”
但是我想了一下,好像很有道理,我剛剛幾乎被這個東西擊倒在地!那種小型金屬碎片肯定沒有這么大威力!
但隨即我便愣住了,然后我吃驚的看著希婭手中的螺栓,她同樣也吃驚的看著我,我們兩個好像同時想到了什么!
“螺栓飛出來……如果是防爆門的螺栓飛出來了,那就說明它的門軸已經(jīng)完全斷開了!沒有任何東西固定了!門栓也應(yīng)該斷裂了!”
我立馬站起身來對希婭說:“你說得對!防爆門螺栓掉了的話,這扇門就算再厚,那對我們來說也已經(jīng)變成了一面半開的鐵墻!我們只要把它推開就能進(jìn)去了!”
“是的!”
我原本以為汽油彈高溫烘烤之后,僅僅是門栓處的冰層融化,門軸變松,最后還是需要我們兩個把它撬開的!
本來我沒有抱任何希望,我甚至都覺得在經(jīng)過汽油彈高溫融化之后,僅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還是不可能撬開這么厚的門!但是我怎么都沒想到螺栓已經(jīng)飛出來了!簡直就是驚嚇變成了驚喜!
“快去把它推開!不能耽誤!”
如果我們再慢一點,這扇鋼門肯定會因為高溫繼續(xù)膨脹,那樣的話,它的門體就會卡在墻壁之中,整個門框會彎曲變形,擠壓在一起!那樣我們就再也打不開了!
“快沖過去!”
于是我沖到了鋼門跟前,希婭跟在我的后面。
此時,汽油彈的火焰還在熊熊燃燒著,但是已經(jīng)有減弱的趨勢……
我對希婭說:“小心一點!你剛剛也看到了!被火一烤,此時這門的張力、應(yīng)力非常大,說不定還會繼續(xù)爆裂!一定要小心!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趕緊向后撲倒!如果這個門突然受到我們推力,內(nèi)部爆開,那我們絕對會被擊飛!”
于是,我們兩個伸出手,一前一后,把手扒在門的外側(cè)處,然后一起向外使力!
掰了好幾下,卻發(fā)現(xiàn)整個門還是紋絲不動……
“怎么還是掰不動!”
我立馬看了看門栓的位置,然后又看了看門軸……
“希婭,你站在這里別動,一會兒聽我口令!”
她點點頭,于是我抄起兩把冰鎬,握在手里,轉(zhuǎn)身走向了門栓那一側(cè)。
門栓處的大火還在燃燒著,由于我們的防凍服是可以經(jīng)受住短暫的高溫!于是我一頭鉆進(jìn)了火里,將兩個冰鎬的鎬頭插在了門軸的位置,并把冰鎬卡死。此時,我手中的兩把冰鎬已然化身成了撬棍!
門軸處的螺栓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顯得非常松動,我死死的壓著兩把冰鎬的鎬柄,做好了發(fā)力的姿勢,轉(zhuǎn)頭對希婭說:“三!二!一!掰!”
希婭那邊立馬向外使勁的掰著,我這邊則是向里使勁一撬!
里外的力旋轉(zhuǎn)疊加在一起,由于我冰鎬的位置卡的十分巧妙,不偏不倚,就是門軸的位置,我們兩個的力瞬間帶動了整個防爆門,防爆門真的開始活動起來!
在我們的推動下,整個門發(fā)出了令人頭皮發(fā)麻,汗毛直立的吱嘎聲!
厚重的防爆門慢慢旋轉(zhuǎn)著,這時門開的幅度更大了!
這邊,希婭探著身子試了一下,她立馬對我喊道:
“可以了!寬度夠了!快進(jìn)來!”
說完,希婭先閃身進(jìn)了防爆門里邊。
此時,整個防爆門門體已經(jīng)劇烈變形,看到她已經(jīng)進(jìn)去了,我便不敢怠慢!
我生怕門框在火焰的炙烤下變得更加彎曲,誰知道那個半開的門縫會維持多久,有可能下一秒就會被擠閉!
于是,我立馬拔出了冰鎬!沖到防爆門的開口處,也側(cè)身閃了進(jìn)去!
“我的天啊!進(jìn)來了!”
就在我剛閃身進(jìn)入,還沒把氣喘勻,此時外面的火焰就慢慢變小,光亮慢慢消退,低溫再次涌來!
防爆門的大部分門體的溫度開始逐漸降低,整個門竟然由于熱脹冷縮的影響,又慢慢的縮了回去!
金屬門框在這一脹一縮的擠壓下,肉眼可見的開始逐漸變形!
突然!咔吱一聲,整個門框和門體就攪在了一起!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門框上厚重的鋼梁扭曲變形,如果我們剛剛再猶豫一會兒,我們可能在進(jìn)門的時候就被攪成肉泥了……
“我的天吶!太不容易了……”
此時,外面的火光漸漸消失,黑暗和低溫再次涌來。
隨著熱量的衰退,防爆門溫度急速下降,整個門又發(fā)出了幾陣金屬回縮產(chǎn)生的扭曲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一切都慢慢沉寂下來,回歸平靜,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唯一有變化的就是我們面前這扇厚重的鋼門!
此時,整個防爆門已經(jīng)和原來大不相同!門體,門框,鋼梁盡數(shù)斷裂崩塌,扭曲折疊……
很難想象,這么厚重的門剛剛是完好的!也很難想象,這是我們的杰作……
我們的手電光同時照在防爆門上,回味著剛才的經(jīng)過。
我們兩個剛剛閃身進(jìn)來的那道半開的門縫,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扭曲的門框和坍塌的鋼梁徹底堵住了!
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來,門縫被卡死的程度是完全靠人力掰不開的,可以說是嚴(yán)絲合縫……
希婭在旁邊擔(dān)憂的說道:“門被完全堵死了,我們回不去了,這意味著我們沒有退路了對嗎?”
“你可以這么理解,只能往航母深處走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但其實我們本來也沒有退路?!?p> “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本來也沒有退路?”
我嘲諷般的看著她:“我們怎么來的你忘了嗎?就算這個門沒有被堵死,難道你還要從錨鏈口攀著那兩條鋼索返回去嗎?”
“而且我們的卡扣已經(jīng)斷了!從那時起,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差點把命都丟了的經(jīng)歷,這么快就忘了?”
希婭無言以對,便不再做聲。
我抬起手電,照著我們前方的區(qū)域,對希婭說:“你說的其實不恰當(dāng),退路還是有的!”
我拍了拍綁在胳膊上的飛行器遠(yuǎn)程呼叫裝置……
“只能說我們目前所知道的一個出口被堵死了,所以,我們必須探索這艘航母,然后找到另一個出口……”

得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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