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工作,就是時刻關注這些為非作歹的惡人有沒有好好反省?!睅ьI學生們參觀的獄警這樣說。“這是我們的基本職責?!?p> 操場上,囚犯們正享受著難得的放風時間,一切看上都很平靜。
“那么請問,惡人具體來說是什么樣的人呢,楚長官?!标犖槲次驳膶W生問。
“當然是觸犯法律的人?!?p> “那么法律就絕對正確嗎?”
“嗯…”阿楚一愣。
“在見到有同學被勒索,選擇見義勇為而犯下與勒索者互毆罪的是惡人,而見死不救的是善人對嗎。”
“不對勁啊,這小子很不對勁啊。”阿楚想“后面還有電視臺的人在啊,也沒有安排互動啊,他說這種話是想干嘛?!?p> 然而帶隊老師和記者早已不見蹤影,攝影師也不知什么時候換了個人。
“這種時候需要根據(jù)情況判斷?!卑⒊仓^皮回答。
“我認為如此善變的法律,根本起不到法律的作用。”
“對他人造成苦難的人,就是惡人,這樣夠準確吧。”
“那么請問是什么程度呢。”學生又問“為了追討工資糾纏不休,給欠債人造成苦難,請問哪一方有罪?!?p> “喂,臭小鬼有完沒完,誰讓你說這些話的……”
鏡頭被切斷。
————*年*月,演播事故,錄像交由高層用于查找主謀。
*年*月,結案,立即銷毀。
姓名:瑯文韜
性別:男
違紀時間:第一學年第八周
違紀原因:該學生私自藏匿違禁書籍十二本,違反校規(guī)第七部分文化管理條例第一條:禁止學生擁有與傳播思想理念為最高政府不認可或不提倡的文學及藝術作品。
按照校規(guī),永久沒收違禁書籍,并予以嚴重警告處分,望家長周知,切勿再犯。
瑯黑合上家校聯(lián)絡本“我給你的書就是這么沒的?”
孩子默默點了點頭。
瑯黑摘下眼鏡,長舒一口氣“檢查的老師怎么說的?!?p> “不算老師,是政治思想監(jiān)督委員長?!焙⒆诱f“他說那首詩里寫“天必有殘,地必有缺”是在評擊最高政府的攻德不夠圓滿,江山不夠穩(wěn)定,是對偉大的,正確的最高政府不信任,且有逆反之意。”
“禁書已經(jīng)開始,接下來是焚書,下一步是禁言,離滅口應該也不遠了吧?!爆樅陔x開椅子?!皶飱A著的那張勸降單呢。”
“也被收了,我想那可能是主要原因?!?p> “可笑,那不過是一件見證歷史的文物?!?p> “而這文物所見證的歷史不是他們想讓人知道的?!闭诳措娨暤陌⒑撇逶挼馈鞍ィ憧催@個,我的天啊,沒想到還能看到這個?!?p> 瑯黑看了眼電視上那驚慌失措的主持人,片刻驚訝后微微一笑。
“還記得不,那個時候就是你控制住攝像機,天一在外頭把風,我和小六躲在后臺,老白扮那個提問的觀眾?!卑⒑颇眠b控器筆劃著“你看他站起來了,完全看不出是他,還記得牢里那次節(jié)目他扮一學生,更絕。”
“所以說這次他又打什么主意?!爆樅谛χ鴵u搖頭“不會又是顛覆朝廷之類的吧?!?p> “我也不知道,如果是的話你打算怎么樣?!?p> “制裁這些罪孽需要有背負上更大罪孽的決悟,我們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拯救不了自己。”瑯黑拿出了衫衣內(nèi)那掛在脖子上的佛牌,就這樣看著?!斑@因果的輪回,早就停不下來了。”
“……”
“但我可沒說我拒絕加入?!闭f完,提起背包“走吧,小六在外頭等很久了?!?p> “看來你還是老樣子。”阿浩起身跟上“我們把車藏岸邊了,還記得我們的車不?!?p> “當然記得,車上那個柴火爐還是我當年裝上去的。”瑯黑邊說邊把孩子提回房間“你待在這兒,等船到了碼頭自己坐車回家,到了給我打電話?!?p> 孩子在窗前看著三人的身影在冰面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提著熱水壺的船長還在孩子身后抱怨著怎么會有人放心把小孩一個人丟船上交給他照顧之類的話。電視上,天氣預報的大姐姐正說著今晚將會升溫,看來明天這個時候船應該就能開了。
“看來雨就要停了呢。”那二人己經(jīng)離開了有一會了,許大夫一直抱著那包桂花糕待在門口,看著云從東邊飄到西邊。
許大夫提著桂花糕進了屋,拿出幾塊放在了供桌上,隨后又上了香。
供桌上的牌位壯觀的疊了一層又一層,最下面有一個空位,是他留給自己的,就在那幾位沒能回來的戰(zhàn)友旁邊。
沒有有老伴在一旁嘮叨,許大夫一個人在這安靜的環(huán)境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他看見無數(shù)的長輩與先祖?zhèn)內(nèi)缟饺缭赖恼驹谧约好媲埃渲羞€有幾位血衣斑駁的戰(zhàn)友。
他剛將自己從幻覺中拉出來,發(fā)現(xiàn)供桌前不知何時又多了個人。
“戰(zhàn)友?”那人問
“也不全是?!痹S大夫說“你怎么看出來的?!?p> “我去見我的戰(zhàn)友時也是這個表情?!蹦侨擞悬c醉醺醺的“不過我這個叛徒?jīng)]臉去見他們就是了。”
許大夫沒聽懂他在說啥“來看???”他問。
“不,這桂花糕太香,給我引過來的?!?p> “看來你喝的不少?!?p> “可不是么,在村里無聊死了,好不容易進鎮(zhèn)上一回我可得好好喝個夠?!蹦侨苏f“昨天晚上村里發(fā)了大水,我連夜走山路進來的?!?p> “那你命是真夠大的,連夜逃過來第一件事兒還是喝酒?”
“昨天晚上見著妖怪了,比人還大的守宮,我得多喝點壓壓驚?!蹦蔷乒碚f“老爺子,桂花糕給我吃塊唄?!?p> “要吃就吃唄,唉唉唉,我拿袋子里的給你,別動供桌上的,你個缺大德?lián)p八輩的?!?p> 這缺德樣讓他想起了那位故人
許大夫回鄉(xiāng)時那人曾問他,為什么不留在城里,留在他應得的那個不大不小的清閑官位上。
答曰“在即將坍弛的廢墟上爭權奪勢么,還是算了吧?!?p> “我以為你應該早已經(jīng)習慣這一切”
“還記得那些人么,不惜作為反賊,與整個國家為敵,他們所追求與守護的,我想我懂了。”
“誰又不懂呢?!?p> “掌權者制定的利己之法約束不了他們。他們不認為國家與那些權力的容器是一體的?!?p> “沒錯,我們是為了同一個信念走到一起,從來不是為了某一個人。”
“無論背負怎樣的污名,都無法玷污他們的心……希望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p> “老爺子,我聽說這鎮(zhèn)上有架飛機?!本乒碜炖锶麧M了桂花糕。
“鎮(zhèn)上唯一的飛機只有公園里用來當景觀的那架,天知道還能不能飛?!痹S大夫說“你打算干嘛?!?p> “開飛機跑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