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執(zhí)
羅桂香膽戰(zhàn)心驚，生怕丈夫一時沖動答應(yīng)了女兒的要求。令暉更緊張，他年紀(jì)不大已經(jīng)知道家中資源有限，父親一旦決定了資源傾向哪一邊，犧牲的怕就是他的前程了！
只有令昀不明所以然的揚(yáng)著張可愛的娃娃臉，看看姐姐看看爹，小臉也不由得嚴(yán)肅起來：“爹，讀書不是好事嗎？”
蕭越山悶聲嗯了記。
“既然是好事，為什么不讀呢？”令昀眨著大眼睛，“哥哥姐姐都要讀書。令昀長大了給你們賺錢！”
這個小弟是令梅一手拉扯大的。令梅欣慰不已。原主總算沒白疼他。
桂香嗔怪小兒子：“你懂什么——”
“令昀說得沒錯。”蕭越山打斷了妻子的話，他注視桂香，語氣舒緩卻堅定?！敖裉煺旅貢藕臀艺勥^，說我們令梅不讀高中太可惜了。他說外邊的世界很大，令梅應(yīng)該出去看看。更何況，令梅自己賺得錢，憑什么不讓她繼續(xù)讀書？”
令梅時至今日，終于對蕭越山這個便宜父親生出些敬慕之情。
在福建山區(qū)里的男人，心胸疏朗開闊至此，打破了自己刻入骨子里的傳統(tǒng)思想，力排眾議愿意供女兒讀書，那是何等的艱難與偉大！
桂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受打擊，神情恍惚的念叨：“瘋了，瘋了?！彼团拇笸龋钢煞蚺?，“蕭越山。你說供閨女讀書就供得起了嗎？”
蕭越山嘆息：“桂香。不是我們供她讀書。一直是她自己在供她自己讀書啊。”
桂香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什么意思？你可要想清楚，你供了令梅，令暉怎么辦？令暉才是家里的長子，你老蕭家的長子嫡孫??！難不成你還要?dú)Я肆顣熑ス┮粋€丫頭片子？！”
蕭越山被妻子堵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令暉的成績也不差。老師說他極有可能考上大學(xué)的。他當(dāng)時多高興來著？要是家里能出個大學(xué)生，那該多好？
可是，令梅怎么辦？他瞅著令輝：“你也去采菌子，自己賺錢供自己?！?p> 令暉驚愕，又來了！
采紅菇是件極苦的差事。一連七天，天不亮就要上山，生怕紅菇被別人搶走了。每回令梅換了錢回來，總要面色蒼白的躺床上睡上一下午，還要多吃幾個雞蛋補(bǔ)身體。上次爹提到這事，就把他嚇得夠嗆，這次又提，怕是鐵了心的要讓自己受罪去了！
桂香急了：“不行。令暉從小身體弱，哪能受得了這份罪？”
蕭越山瞪著妻子：“慈母多敗兒。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想怎么樣？令梅能賺錢供自己讀書，憑什么令暉不行？”
桂香抱著令暉哭得傷心不已：“哪有你這樣的爹？兒子不護(hù)著硬要捧著個閨女。”她蹭得彈起來，拉住令暉的手對他道，“你爹不講道理，我?guī)阏覡斈陶f理去！”
“站住！”蕭越山惱了?！澳阏易孀诙紱]用！”
眼看一場家庭大戰(zhàn)就要爆發(fā)，令梅冷冷的開口：“這點(diǎn)學(xué)費(fèi)才幾錢？如果我自己賺來的錢，都不能供我讀書。這錢不賺也罷。”
桂香懷疑自己耳朵：“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令梅目光如在弦待發(fā)的箭：“我說，要是不讓我讀書，我也不采菌子了。你自個兒想法子賺錢吧?！?p> 桂香不是沒去采過菌子。實在是她的運(yùn)氣不能和令梅比。久而久之她也不就去白受苦了。聽著令梅的威脅，她深感自己的尊嚴(yán)被挑戰(zhàn)，怒極斥責(zé)：“越山，你看她說得什么話？！”
“令梅沒說錯?！痹缴綀远ǖ恼驹谂畠阂贿??！皯{什么她賺的錢，她不能用？不帶這樣欺負(fù)人的?！?p> 桂香脹紅臉幾乎要哭出來，委屈至極：“我那還不是為了兩兒子？”
越山嘆口氣。這怪不得桂香，山里家家戶戶都以兒子為重。但是令梅不一樣，令梅是讓市領(lǐng)導(dǎo)都稱贊的姑娘，他不能荒廢了她的前程！
“桂香，兒子和令梅在我心里一樣重要，不分輕重。”越山好聲好氣的勸她，“令梅說得對。自己的學(xué)費(fèi)自己賺。她能做到，令暉也能做到?！?p> 令暉心里又氣又苦。
憑什么呀！
村里哪家不是女娃供養(yǎng)男娃，憑什么蕭令梅頭上長角要與他爭搶資源？
蕭越山又給桂香畫餅：“前兒個市領(lǐng)導(dǎo)說了，國家新派了農(nóng)林專家下訪指導(dǎo)各地的農(nóng)作業(yè)。很快就輪到咱們了。我們聽專家的話好好種田，學(xué)費(fèi)也就不成問題了。”
桂香信他個鬼！眼淚直流：“你說得輕巧！”
越山猛地一拍桌子：“令梅高中讀定了！你吵到爹娘那邊去也沒用。大不了我把令梅過繼到三叔家去。他家沒孩子，白撿個閨女還能賺錢，說不定將來還能考上大學(xué)?？隙芬?！”
桂香剎時噎住。
萬沒想到男人居然想出這么個缺德法子。令梅生得這般標(biāo)致，將來肯定能收到大筆的彩禮。她都養(yǎng)到這么大了，哪能便宜了旁人去？
于是抹著眼淚喊：“我是那么狠心的娘嗎？”她一摔胳膊往里屋走，邊走邊哭，“讀讀讀。讀窮了咱家你別后悔就行！”
令暉還沒回過神，他爹就意味深長的對他道：“令暉。你是男娃，更要擔(dān)起家里的重?fù)?dān)?！?p> 令暉咽了口口水，含糊不清的嗯了聲，看了眼令梅，胸悶至極。
家庭風(fēng)暴平息，令梅見越山依舊面色不佳。于是笑著勸他：“爹，不就是賺錢嗎？法子有的是。您別急?！?p> 蕭越山吸口冷氣，問令梅：“你有啥法子賺錢？”
令梅向他眨了眨眼：“好多法子呢。想好了再告訴您。”
蕭爹見女兒運(yùn)籌帷幄的樣子，靈犀一閃，跟著她回屋里，關(guān)上門，低聲問：“你是想打今兒個捉的那草魚還是山葵的主意？”
令梅小手撐著下巴：“山葵嘛，是我留著以后贈外國人錢的?！彼聪蚋赣H，“我之所以瞞著外賓山葵的事兒，就是怕這財路讓別人給搶了還做成一捶子買賣。所以山葵的事情，等咱家有實力了再說?！?p> 蕭爹張大嘴巴，不敢相信這是女兒說出來的話：“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倒是草魚……確實可以想些法子?！绷蠲沸睦镉辛酥饕??！暗憔桶残牡任蚁?。山人自有妙計?！?p> 蕭爹想的是：怎么能讓閨女費(fèi)盡心思為家里賺錢呢？他個大男人更要扛起養(yǎng)家重?fù)?dān)啊。于是睡夢里都想著怎么賺錢。夢里頭那些大草魚哦，一條條嗖嗖的往水田里跳。
清早吃過早飯，蕭爹和女兒去菜園子里下菜籽。
“令梅，這批這菜籽催得真好！”
菜籽是令梅特意用靈泉水打濕棉布包著催出芽的。這樣的籽苗種起來，存活率更高。也算是她這個育種大師小試牛刀了。
令梅頭也不抬：“您小心些種。這可是我從學(xué)校圖書館里找來的法子。”
蕭爹是有種田經(jīng)驗的人。這些菜心、薺菜、小白菜、茄子、番茄的菜籽粒粒飽滿，嫩芽拙壯，存活率肯定高。高興之余也就跟著種苗不提，只說了一句：“學(xué)校真是個好地方！”
撒完菜籽，蕭爹跟閨女在田埂上休息時，提了提了自個兒想了一宿的賺錢法子。
“阿梅。爹我昨晚做了個夢。”
令梅遞了自個兒的水壺給爹：“什么夢？”
蕭爹喝了口女兒的水，滿嘴甘甜，溫而不涼。忍不住多喝了幾口，整個喉嚨都舒暢得不行，道：“咱家的井水最近越來越好喝了?！蹦俗欤诺溃骸拔覊粢娫奂业牡咎锢?，長魚了?！?p> 令梅眼神一滯，小嘴微張。直楞楞盯著她爹：我滴娘啊。她昨天剛想到稻花魚的養(yǎng)殖，老天爺居然就給蕭爹托夢了！
蕭爹接著道：“你剛出生那會兒子，全國各地都在搞稻花魚。咱們村里當(dāng)時也搞得轟轟烈烈。但是吧……虧得多，賺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