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穩(wěn)固的地底深處,無數光幕此起彼伏,冷冽的電子音不時鳴響。陳武坐在會議廳首座,面色陰沉地等待同僚。他們將召開一次不大不小的會議。
“呵,你到得還真早?!蓖跻詫幍穆曇粼诙呿懫?,“這個作戰(zhàn)指揮中心,我們來了多少次了?”
“最近忙,不來不行?!标愇涞幕卮鹧院喴赓W,“你不是都知道么?”
“知道,當然知道,吳明森他們的事嘛?!蓖跻詫巺s不像陳武那樣糾結,“那小子是被雙魚玉佩選中了,資質不錯,學校的眼光真毒?!?p> “但這力量既是恩賜,也是詛咒?!标愇涞恼Z氣憂慮重重,“他身上出現了斑紋,而且暈了過去,就是承受不了這股力量的表現。別到時候半路折戟,吳明森還沒殺盡四大兇獸,自己先死了。”
王以寧冷笑道,“你說你這么怕死,為什么要來當祛魅者呢?”
陳武沒有理他,只是靜靜等待其它同僚入場。參與會議的人遠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其它部門的同事,大多是一些老學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那種。天知道陳武把他們叫出來是為了什么。
“陳武,好久不見。不顯老啊你?!奔∪怛敖Y的中年男人進入會議廳,他頸系方巾,腳踏黑靴,滿身都是街頭感十足的潮牌,如果不看臉,這完完全全就是個混跡北美貧民窟的青年??蛇@個世界偏偏要看臉。他锃亮的禿頭暴露了他的年紀。
“你比我年輕多了?!标愇淇戳艘谎圩约旱睦吓笥眩罢f來你一個搞人文學科的,穿得跟個玩說錯的一樣干嘛?現在年輕人很喜歡說唱嗎?”
“管他們的,老子自己穿得舒服最重要。”說唱大叔倒是不拘一格,“少廢話,你把我們都喊出來,是不是為了你那個學生?”
陳武搖了搖頭,“他哪里算我的學生,潘逸杰算還差不多?,F在先不急著聊,再等等,人還沒到齊呢?!?p> 會議廳的門口又有人來訪,身材修長的阿姨神情淡然,她留一頭干練的灰白色圓寸,高顴骨與方下頜讓她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小麥色皮膚掩蓋了她的細紋,她的左臂布滿華麗的刺青,如果不看臉,同樣會誤以為這是哪個叛逆跋扈的女青年??伤_實已經是個阿姨了。
“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夸張?!标愇溆行o奈,他這些老友怎么都這么歪瓜裂棗的。
圓寸阿姨不理會陳武,沉默地找到座位落座,看起來像在思考著什么。
陳武再度看向會議廳門口,參會人員仍在入場,衣著陰柔婀娜的長發(fā)叔叔、滿頭臟辮的精壯大嬸和穿得如同少女偶像的胖大媽依次入內,不斷刷新陳武的世界觀。陳武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這些年太醉心于工作,已經跟老朋友們脫節(jié)了。
“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嘖。”說唱大叔揶揄陳武道,“當年口號喊得多響,說什么‘永遠年輕’,現在怎么又覺得不舒服了啊?”
陳武一愣,這幫老朋友還真是萬年不改,確實是按照年輕時的方式生活的。只有他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老了,變成了那種歷史書上的陳舊人物。
“咳咳?!标愇淝辶饲迳ぷ?,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人都到齊了吧?人到齊了我們直接開始。王以寧,你先還是我先?”
“假客氣?!蓖跻詫幉幌耜愇?,他直入主題,“吳明森是被算計了。你們有誰還記得,吳明森小隊的那次任務?”
所有人都雜七雜八地回應,明顯能聽到“西西弗”三個字??磥韰敲魃麄兊拿麣夂艽?。
“就是那次,”王以寧繼續(xù)補充,“吳明森小隊在西西弗書店,集體跟返魅者作戰(zhàn),動靜鬧得不小,沒多久之后,鄰近的玩具反斗城,居然出現了靈力附著的產品。我們當時就意識到不對,讓他們幾個把玩具都買回來,讓研究機構的同事來分析?!?p> 滿頭臟辮的大嬸慢悠悠道,“我們研究過了,玩具沒有問題,就是普通的上架商品。但附著的靈力有問題,它不屬于祛魅者,更不屬于返魅者。它無法與任何已知的靈力共振?!?p> “不屬于祛魅者,也不屬于返魅者,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王以寧知道答案,但他沒說出來。
“魅虛?!标幦岬拈L發(fā)叔叔聲線妖異,“而且不是一般的雜魚。能把靈力附著在普通玩具上,只有高階魅虛做得到,我們這次碰到大麻煩了。”
王以寧點點頭,繼續(xù)復盤事件,“吳明森小隊去反斗城,收購玩具后,又相約到世界之窗游玩。他們打算觀看星夢少女的演出。在世界之窗門口,意外發(fā)生了。到場觀眾人數遠超預期,人群集體躁動,出現了沖撞檢票口的情況?!?p> 陳武輕聲嘆氣,“幸好孩子們靠得住,他們解決了問題。在沒有暴露祛魅者秘密的前提下,他們穩(wěn)住了人群,并堅持到警察入場。”
“可隱患并沒有徹底消除,”王以寧的語氣也變得凝重,“在演出過程中,人群再次陷入狂躁,幾乎要造成大型踩踏事件。”
“吳明森他們用戰(zhàn)陣應對,做得不錯,”陳武對學生們贊不絕口,“既保護了大家安全,也沒泄露我們的機密。挺好的了?!?p> 王以寧無奈地瞥一眼陳武,“你對學生還真是溺愛。可別把這幫小屁孩寵壞了。另外你還沒說到重點呢?!?p> 陳武的表情略微滯澀,沒有回應王以寧。王以寧見陳武不說話,轉而跟禿頂說唱大叔交流,“他不說你說,土狗,這是你的老本行?!?p> “什么叫土狗,我那叫田野調查!”禿頂大叔憤憤不平,“我是搞民俗研究的,跑過很多偏遠山村,聽當地的老人說故事。不同的鄉(xiāng)村傳說,彼此差異巨大,可有些情節(jié)卻高度相似,我們把它稱作‘母題’,這些你們都記得吧?”
眾人面露感慨。這些已經是小時候學的了,有種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墒?,這跟吳明森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倍d頂大叔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幽幽解釋道,“‘精神失常’,可是全世界都共通的母題。我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