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成不變的人世
拼了命的逃,是公主南宮慕雪現(xiàn)在唯一的出路,偌大的山林中,一身戎裝,面帶金面具的她,正不管一切的飛奔。
身后不遠處,二十余位手持利刃的侍衛(wèi),步步緊逼。
嗖嗖嗖的箭雨破空而至,噗嗤一聲,一支箭弩直透南宮慕雪左肩。
“?。 蹦蠈m慕雪吃痛,慘叫一聲,重心不穩(wěn)狠狠砸在地上。
眾侍衛(wèi)停下腳步,一個侍衛(wèi)飛身上前查驗。
“為……什么?”南宮慕雪氣若游絲,眼神中滿是不甘。
侍衛(wèi)冷冰冰回應(yīng)道:“殿下久居高位,今日之事,要怪就怪你不該生在這皇家?!?p> “呵呵…你可知…我若死了,我父皇必會…”
“那就不勞公主擔心了,冤有頭債有主,還請公主明辨,在下這就送公主上路!”
言罷,手起刀落,一代佳人就此殞命。眾人如釋重負地環(huán)顧一圈,而后迅速退去。
不一會兒,小狐貍覓食路過此處,遠遠便看見雜草中橫亙著的尸身。
“去看看?!避幠嵝研『?。
南宮慕雪后背箭傷處已成烏紫色,應(yīng)是染了劇毒。
軒墨在識海打量一番尸體,也不多想:“正好換了她的衣物,將她埋了吧?!?p> “不能吃嗎?”小狐貍眨巴著漆黑的眸子好奇地問道。
“吃死人?!”軒墨驚懼:“你口味這么重嗎?”
“那能吃活人嗎?”小狐貍撓著頭,眨巴著眼。
軒墨驚異:“都說很多次了,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人!你真的要做妖嗎?”
“我本來就是妖啊?!毙『傋鰝€鬼臉,頑皮道。
這四個月來,《吞天決》第一層以食化靈已被軒墨助她修至大成,林子里能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從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在軒墨的幫助下,小狐貍此時的修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到了金丹三階。
第一次穿上了真正的衣物,眼前的小狐貍?cè)绯鏊饺匕忝撍兹f物。媚骨天成之中,又透著不諳世事的懵懂。軒墨也禁微微一愣。
“軒墨哥哥,這塊石頭真好看,涼涼的,還有畫在上面。”
小狐貍把玩著腰間的一塊玉牌,愛不釋手。
軒墨回過神道:“這叫玉佩,不是石頭。通常是身份象征?!?p> “哦?!毙『偡畔掠衽?,又拿起那金面具:“這是何物?干嘛要戴在臉上?”
“此乃面具,是遮掩容貌用的,女子未出閣之前,不方便讓外人見到自己的真容?!避幠粎捚錈┑慕忉?,看到女子面具脫落后露出的容顏:“等等,你倆…倒有九分相似,怪哉?!?p> 小狐貍不屑地瞥一眼地上的尸體:“像嗎?我才不要誰要和死人長的一樣,丑死了?!?p> 軒墨搖了搖頭,也沒放在心上。
“那這個呢?”小狐貍抬起芊芊玉指,好奇地晃動著指尖的一枚戒指。
軒墨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納戒而已,平日里用來裝些日常雜物用。你若喜歡,滴上滴血便可。”
小狐貍二話不說,一口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哇!這么多寶貝??!”
饒是軒墨不假外物,此時也心頭一緊:好家伙,這么多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這女子怕是出門帶了一個錢莊吧??粗歉魇礁鳂拥娜A衣錦緞,早知道何須扒去人家身上的衣物。
“你還是換身衣服吧,這死人穿的,也不吉利。”軒墨隨口一說。
興是小狐貍好奇,又或心智剛剛開蒙不久,納戒內(nèi)的衣物一會兒紅的,一會兒黃的,一會兒白的換了一套又一套,倒是不亦樂乎。
軒墨不理會她,自顧自打坐修煉,固本培元。
……
公主走失這還了得?一時間陛下震怒,御林軍傾巢而出,明火執(zhí)仗,將整個森林外圍照的恍如白晝。
三日后,小狐貍趴在一處樹洞內(nèi),睡得香甜,而洞外卻光影交錯,人頭攢動。
“公主怎么睡在這?”
一眾官員護衛(wèi)看著洞口的腰牌,面具,幾套散落的衣物無不面面相覷,小狐貍倒是全然不知,不時用手撓撓面頰,看上去憨態(tài)可掬。
軒墨則瞇著眼,心內(nèi)盤算起來:公主?莫非這些人將小狐貍認作了那已死的女子?她竟是個公主?見來人甚是恭敬,倒也不像前來加害。軒墨也不急著叫醒小狐貍,只是暗自警惕著為首那位“將軍”打扮的人,在場諸人,唯獨他已經(jīng)到了煉虛境七層。這等修為要殺自己和小狐貍應(yīng)是易如反掌。
修煉一途,各族皆有其法,但萬變不離其宗,在這人界大致可分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九層,每層又分九小階。最后到了渡劫九層便要渡過天劫,之后便是神界的幻神之修。
日上三竿,小狐貍伸個懶腰,從洞內(nèi)探出頭。媽呀!這么多人,嚇得她又縮回洞內(nèi),蜷著身軀瑟瑟發(fā)抖。
“公主殿下,可算找到您了,微臣救駕來遲,還請恕罪。還請公主隨臣回營?!?p> 洞外一位中年男子聽聲音甚是慈善,小狐貍偏頭,探出一半身子,瞅了瞅周圍一干人畢恭畢敬的樣子,又不安的再次退了回去。
“怎么辦,怎么辦,軒墨哥哥?!?p> 軒墨沉聲道:“無妨,他們應(yīng)是錯把你當成了死去的公主,你這便頂了她的身份隨他們走一趟。日后,你這《吞天決》也不愁吃喝了?!?p> 出了樹洞,小狐貍警惕著四周,既不敢與眾人說話,也不敢靠近他們。
剛剛說話的中年男子,正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陛下身邊從三品帶刀禁衛(wèi)司馬康將軍:“速速命人去尋御醫(yī),公主應(yīng)是受了驚嚇,你等不可造次,保護公主,即刻回營?!?p> 一聲令下,眾人護著長公主,換了鸞轎,徐徐往大營而去。
“小狐貍,你記好,不論什么人問你什么事,都說不知道,否則你我必有殺身之禍,到時即便我也救不了你?!避幠m是刻意囑咐,但也不再三叮嚀。因為他知道,一旦進入人界,那他找到合適的身軀,從而奪舍重生的機會要遠大過此時的深山老林。
至于這只小狐貍,能走多遠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帝王巡獵本就是彰顯威儀用的,這森林外圍,乃是天子獵場,每年秋季的巡獵,也是圣元皇朝最為重要的皇室活動。且不說其它,單單就是那供皇室飲用的泉水,每日也要五千輛車馬往返運送,而值守的士兵足有三萬之眾。僅此一項,每日所耗錢糧,已是萬金,若再算上其它衣食用度,沒有十萬之數(shù),絕不可能做到。
此時公主行營內(nèi)上至圣元皇帝,下至宮娥侍女大氣都不敢喘,直到御醫(yī)擦去額頭細密的汗珠,跪在地上啟奏:“臣啟陛下,公主只是受了驚嚇,沒有大礙,微臣這便開些安神的方子,明日便好。”
榮帝生的面如冠玉,目如星辰,唇如重棗,長須飄飄。此時聽了,才展露愁云:“退下吧?!?p> 待御醫(yī)退出,榮帝的眉頭再次緊鎖,手中把玩著一串玉珠:“來人,將此前負責(zé)公主護衛(wèi)的一干人,逐一拿下,除去管事,其余盡皆梟首示眾。著京都府尹,刑部,吏部三司會審,定要將公主走失一事徹查清楚。告訴陳府尹,朕許他先斬后奏之權(quán)。”
“軒墨哥哥,什么是梟首示眾?。俊毙『偠阍谧R海里好奇地問。
軒墨不愿沾染太多世俗羈絆,應(yīng)承道:“砍頭。然后給世人看?!?p> “砍頭?”小狐貍一下子捂住嘴,瞪大了眼睛:“那么殘忍?”
殘忍?軒墨白了她一眼,一想到她扯斷兔子脖子,咕咕飲血,生撕其肉的樣子,軒墨打死也不相信她的憐憫之心。
倒是榮帝身邊的幾位娘娘和皇子,或是驚懼,或是惶恐,又或泰然,神色不一而足,卻都被軒墨記在了心里。這雷霆手段背后,一定牽著一個個秘密,若要想活在深宮,怕是并不比森林安全,看來最險惡的還是這一成不變的人世。
待榮帝與眾人離去,行營內(nèi)只剩下一位慈眉善目的宮裝美婦,看年紀左右不過三十多歲,說不上美艷,但卻讓人過目不忘,自有一方風(fēng)韻與威儀。此前被眾人擋住,軒墨不曾留意,現(xiàn)下她一人獨坐,面容憔悴又帶幾分焦慮,這才讓軒墨與小狐貍看清。
侍女抬來膳食,她則柔聲吩咐:“交于我吧,你們都先退下,沒有召喚,切莫進來。”
接過食盒,婦人款款走到小狐貍的床邊,親自取出一碗碧玉蓮子羹,一邊攪動,一邊關(guān)切地望著小狐貍:“慕雪,你可曾吃苦?”
小狐貍機械地搖搖頭。
將羹湯放在嘴邊吹涼,自己先嘗了一口,而后又說道:“你這丫頭都到了出閣之齡,怎還不懂收些性子。這深山老林也不帶個侍衛(wèi),當真要嚇死為娘?若不是司馬將軍眼尖,都不知你還要流落在這野地多久。要是你有個好歹,你讓為娘如何是好?”
軒墨一腦門子黑線,小狐貍撓著耳朵耷拉著頭:“軒墨哥哥,什么是出閣?她是我娘嗎?”
軒墨凝神靜氣,緩了緩:“她是那死去女子的娘親,旁人你好騙,只怕你這樣子能瞞過別人,行事做派卻瞞不過她和你那便宜的皇帝爹?!?p> “哥哥,我問你出閣是什么?”
軒墨知道拗不過她:“出閣就是女子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p> “結(jié)婚?!”慕雪大叫一聲,蹭一下坐起身“我不要結(jié)婚!”
靜妃愣在一邊:“傻丫頭,你說什么胡話?好端端怎提起這事?結(jié)婚?”靜妃鳳目一轉(zhuǎn):“對啊,看為娘這糊涂的,趕明兒我就和陛下說說,看看這文武百官中誰家子弟合適,等你大婚,有了仰仗,為娘也能寬慰些?!?p> 軒墨一把捂住小狐貍的嘴:“祖宗!你就不能安生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