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雞的打鳴有一種獨特的節(jié)奏,陳凡趁四下無人,穿過草地,踏過碎石子小徑,悄然潛進這座黑瓦白墻房。
紅羽發(fā)顫的大公雞,這時停止了打鳴,傲立于一把木凳子上,俯視自己的母雞家眷,心情頓顯舒暢。“咯咯咯~”公雞撲打翅膀,看到了籬笆那兒的一朵三角梅,微微震了一下。
一條白毛密布的爬爬蟲,蜷縮在根莖一角。
大公雞施施然地落在地面,一步一個腳印靠近了三角梅。
它那黑珍珠般的圓眼,玩味地打量這條小蟲子。內(nèi)心冷哼,真當它瞧不出來?
是貓的尾巴,哪來的臭野貓。這類低級的陷阱它經(jīng)歷了不少次,無非是饞嘴的食肉動物想要偷腥!
奈何臭貓咪闖錯了領(lǐng)地,在這的兩畝方圓,今年已經(jīng)逮著了不下于六只野貓,三只野狗,兩只野狐貍,七只灰松鼠,外加一打貪嘴的人類娃娃。無一例外,不是屁股便是尾巴,都給烙上了雞嘴子的痕跡,一個個落荒而逃。
只要它低頭啄這只假毛毛蟲,自作聰明的貓想必會立即沖出花堆,一口死咬它的雞脖子。
“咯咯咯,”大公雞突然俯沖,作出啄擊的攻勢。但就離假毛毛蟲三十公分的距離剎住雞爪,翅膀劇烈扇動,卷著一道風(fēng)沖向花莖。
貓尾巴上的毛彈了彈,不自覺地翹了一下。
露餡了吧?咯咯。
大公雞繼續(xù)扇翅膀,每每帶起一陣風(fēng)都令毛毛蟲翹來翹去,仿佛把藏起來的偷腥賊當成傻子玩弄。
只不過它過了二十秒忽而后跳,撲棱翅膀離遠了籬笆,艷麗的紅色雞冠繃直,瞬間警覺。
它聽到了一側(cè)圍欄傳來了爬行的聲響,于是挺立雞頭,側(cè)耳傾聽爬行的步態(tài)。
是一只狗,而且是大狗。真是熱鬧非凡,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能讓小賊輪番窺探?
小母雞窩里也沒蛋,瓦房里的主子還在呼呼大睡呢,沒煮早餐。
如果都只是為了它而來,大公雞拱起了一只雞爪——來吧,看看是我的嘴巴和爪子厲害,還是你們的皮毛夠硬?
依然是昂首走入陷阱,這回換了個方向,走近了大狗匍匐的位置。
那里鋪陳了一大堆蜂窩煤,還有一把銹跡斑斑的火鉗,兩側(cè)是扎成圈的干柴。
左下方,半米高的蜂窩煤,貼著一個碩大的黑色頭顱,像是木頭佁然不動。
大公雞承認,它從沒見過這么夸張的大腦袋,比先前見到的狗頭都寬,那吊嘴皮子怕是能吞掉一窩雞崽。
所以它不掉以輕心,待離狗頭兩米遠,瞄了瞄煤炭上方,估算高度,正好夠飛撲上去,踢翻煤炭,把狗頭砸個結(jié)實。
正要付諸行動,它都要原地起跳了,卻聽到對面?zhèn)鱽砩畛炼七h的聲音。
“我建議你不要白費力氣?!?p> 旺旺揚起頭顱,嗓音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我不吃你,你太柴了,雞肉干硬。再不識相,你們這些吃蟲子的家伙,我會通通咬死?!?p> 大公雞欲哭無淚。
什么叫不識相,這里不是它的地盤嗎?不,就算這狗不在乎,這兒可是人類的地盤啊。
它在守護家園和逃跑之間,猶豫了半分,毅然選擇了前者。
撲!大公雞眨眼飛撲上去,這狗肯定想不到,自己不會意料中的沖過去啄它腦袋。
狗都是笨笨的,越大只越笨。
可天算不如雞算,公雞還在半空中撲閃,那顆黝黑的狗頭霎時咧開巨口,在視野里急速放大,直到血盆巨口的腥風(fēng)掀起它的羽毛。
龐然大物簡直像是從太陽那兒暴射而來的隕石,轟然劃過天際,砸向地面。
其動靜讓另一邊圍欄里的家屬呆若木雞,陸續(xù)有悲戚的呼喚響徹起來。
“雞哥!”
“老公!”
“爸爸!”
連綿不斷的雞叫聲讓鄰居瓦房的動物注意過來,滿身肥膘的白豬老前輩停止了吃食,互相拔毛的鴨兄弟抬起了頭,更有嘰嘰喳喳的麻雀收攏翅膀,在電線桿上全部低頭,望向那個不速之客。
旺旺跳進了圈子正中心,從左到右掃視一遍。
他的下顎擠壓大公雞的雞爪,上顎露出慘白的尖牙,壓翻了羽毛。
大公雞被咬在嘴里動彈不得,他的神情慘淡,竭力扭扭雞脖子,看向自己的家眷和兄弟們。
哎……是到了生命的盡頭嗎?
喟然長嘆,也不知道二房的第八窩蛋下了沒,四房的小花,好像第一窩蛋都沒下啊……
似乎三房的小翠還有幾只普通蛋沒下,我前幾天和她吵架了,應(yīng)該沒我的孩子……
“狗哥,我應(yīng)該夠你飽餐兩頓了,還請不要打攪她們。”大公雞不做掙扎,“你應(yīng)該是餓了,但這里只有我的肉最多,她們不夠你塞牙縫的。”
旺旺輕輕甩了甩大公雞,屁股流露的騷臭味使它拼命收縮鼻子。
他吐了出來,使公雞墜落土里,一掌按住了雞脖子。
“是你咎由自取,說過不要不識相,”旺旺沉聲說,“既然犯了規(guī)矩,就做好全家上下被我殺死的準備?!?p> 說完,寬厚的黑掌一點一點壓下了氣管,公雞哀鳴,居然閉目等死了。
“汪汪!”便在此刻,一個搖著尾巴的小黑狗從瓦房后門出現(xiàn)。
他用力踢翻臺階上裝著黃米的瓷碗,并橫躺下來,借著臺階三十厘米高的萬有引力,卷成一團黑色的肉球,飛速滑落臺階,于地面彈飛,精準無比地滾到圈子中心。
且越滾越快,大公雞眼睜睜看著這顆黑球沖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到旺旺的右腳。
砰!砰!砰!旺旺吃痛地叫喊,夾著尾巴開始后退。
這顆黑球不依不饒,繼續(xù)滾到他的后腿,猛然撞了上去。
旺旺當即控制不住平衡,向旁邊倒塌。
“嘎,嘎!”遠處的鴨兄弟不可置信地尖叫。
待旺旺想要掙扎著爬起身,這顆停到蜂窩煤邊的黑球瞬間變換形態(tài),四肢著地,探出了一顆小小的狗頭。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旺旺的腰腹那,轉(zhuǎn)過身背對旺旺,同時驅(qū)動后腿,如同人類的俄挺俯臥撐,把這座肉山的山腰給踢塌了。
旺旺感到一陣瘙癢時,便瞥見小黑的眼神暗示,于是立馬哀嚎起來,卷曲成蝦背,四肢暗暗使勁,仿佛一個彈簧壓縮到極致,驟然松開,將自個兒彈飛出了籬笆外圍,不見了蹤影。
陳凡擔憂地看了眼前方土里的大公雞,趕緊上前輕嗅他的雞頭。
“我把惡棍打跑了,你沒事了?!?p> 大公雞撲打翅膀,甩脫身上的唾液,幾根羽毛也隨之掙脫。
“謝謝你,”大公雞俯身低頭,啄了啄泥土,以示感激。
陳凡這會兒見所有的雞兄雞妹圍攏了上來,雞頭交互接觸,來自雞類的哭聲連成一片,他饒有興致地聽著。
“我餓了?!标惙苍铰犜讲荒蜔@些尖銳的雞聲聒噪,他怕自己作為肉食動物的血統(tǒng)本能沖破了理智。剛剛絞盡腦汁想的拯救計劃耗空了他的腦力,一切目的都在于找吃的!
本來可以搶,但是搶這些弱小動物的財產(chǎn),多少給他心理帶來了負擔。
畢竟都是講獸語的,這些交流如獸類的本能,陳凡全都能聽懂。
況且直搶的話,怕教壞了貝姬他們。他們曾經(jīng)是,或者現(xiàn)在是城市里的寵物,有必要遵守一些人類秩序,以后若養(yǎng)成明搶的習(xí)慣,怕是得承擔可怕的后果。
“你想要吃的嗎?”大公雞輕輕推開向他表達愛意的四個老婆,點頭道,“小翠!”
一只土黃色的肥雞應(yīng)聲上前,朝陳凡偷偷拋了個媚眼。
陳凡感到一陣跨物種的惡寒,還莫名讓他想到了生殖隔離這個生物學(xué)知識。
小翠就在陳凡和老公的注視下,將屁股朝向半空,雞嘴冒出陣陣嬌喝。
撲通,一顆蛋掉在土里。
噗嗤,黏液絲絲拉扯,第二顆蛋下了出來。
氛圍沉默起來。
“這位英雄,兩顆雞蛋,我代表大家贈予你,你不要客氣!”
下蛋后的嬌妻勞累地挨著自己脖子,這位雞中老大流露不忍,但還是堅定地決定送出雞蛋。
“羅里吧嗦的,”刀子暴躁的聲音驟然響徹圈內(nèi),一條灰背白身的狼犬從籬笆外一躍而過,直接沖進了雞群,一口咬住一只肥雞,瞬間扯爛了脖子,鮮血漫天飛濺。
第二只,第三只,同樣被咬住了脖子,利索地撕裂開來,喉管和血筋分崩離析,將整個世界染成了紅色。
背后是跟過來的貝姬,另一邊是打著鼻息,面無表情的旺旺。
“你可以告訴我們?nèi)祟惾绾稳绾危ぞ呷绾稳绾?,還有什么法律,什么禁令,”刀子冷笑,“但是,這些吃素的動物,被我們吃掉是天性,是弱肉強食的犧牲品,獎勵品?!?p> 刀子目露蕭瑟,追溯以往的流浪時光,低過頭對陳凡說:“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把勸誡告訴我們,我也把動物的天性教給你,以后的路,長著呢?!?p> “你才不過四個月大呀,小黑。”貝姬舔舐雞血,眼睛放光。
旺旺沒理他們,配合表演已經(jīng)很滑稽,很費體力了,這個時候需要雞肝補充體力。
陳凡愣愣看著大亂的雞群,還有圈外所有動物的驚慌神態(tài)。
以及那只被折斷了脖子的大公雞,被刀子掃到自己面前,剝開了胸腹,挖出了心臟,當作了禮物。
他埋頭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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