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宴會

　　黃昏還有一小時才降臨，王座廳內(nèi)卻已燈火通明，每個壁臺的火炬統(tǒng)統(tǒng)點燃。

　　已到的客人站在長桌后，正在進門的領(lǐng)主和貴婦經(jīng)傳令官依次通報名諱與頭銜后，再有身穿王家服飾的侍酒護送穿越寬闊的中央走道。旁聽席上全是樂師，有鼓手、笛手和提琴手，還有的操著號角、豎琴和皮風(fēng)琴。

　　白牧跟著羅特的步伐，沉重地蹣跚而前。他可以感到人們的目光，飽含質(zhì)問、困惑、以及憤恨。

　　讓他們?nèi)タ矗贿呑谫F客席的椅子上，心里一邊想，讓他們?nèi)コ?，去議論，直到說夠為止。公主曾與他一同離開這個王國，到最后卻只回來他一個，若非當(dāng)初由他搓成這樁婚事，公主也不會遠嫁萊頓公國，更不會跳河自盡......

　　他們的恨，合情合理。

　　白牧抬起目光，依次與他們對視，倒讓后者顯得無所適從，舉起酒杯啜飲一口，以掩飾自己的心虛，得罪一位未來的教皇，無論于國，還是于己，終歸不是件好事。

　　紫夫人在侍女們的簇擁下步入大廳。侍酒們跑在前面，撒下無數(shù)玫瑰花瓣。

　　女仆艾琳一如既往牢牢占據(jù)著紫夫人身側(cè)最近的位置，她身穿黑與深紅的條紋馬褲，金線上衣有黑綢袖子和瑪瑙紐扣，腰間配上一把銀色長劍，銀色短發(fā)下顯露出一張冰冷的面孔，打扮得如同一個男人。

　　紫夫人也為宴會更換了著裝，一改過去黑色的端莊裙服，換上淡綠錦繡服裝，緊身胸衣露出肩膀和小巒峰的上半部。她柔軟如絲綢般的黑發(fā)披散在潔白的肩膀上，直垂到腰，額頭則戴了一頂纖細的，象征著龍崖堡公爵領(lǐng)的龍頭王冠。

　　只有那薄如蟬翼的面紗一成不變，少女那羞澀而甜蜜的笑容隱約可見。

　　只見她微微示意，歌手的指頭隨之拂過豎琴琴弦，王座廳內(nèi)充溢甜美的音律，宣告著這場宴會的開始。

　　羅特取來酒壺，貼心地將白牧面前的酒杯裝滿，湊過來說：“朝政的工作繁冗而壓抑，更別提還要應(yīng)對每天差人來要錢的各大領(lǐng)主，為了緩解疲勞，紫夫人每隔半個月都會舉辦一場像這樣的盛大宴會，這次你來的正是時候?！?p>　　“在那骸骨的王座上，尼伯龍根的君王打量著前來覲見的魔女......”白牧聽著耳邊浮夸的歌詞，目光掃視過周圍貴族們那虛偽的笑，心里感到無比焦躁。

　　自己長途跋涉來到這里可不是為了享受聲樂與筵席，預(yù)言石，我只要公主的預(yù)言石，他撥轉(zhuǎn)視線看向坐在王座上的紫夫人，卻發(fā)覺對方一心觀看著宴會上的表演，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四位火術(shù)士大師召喚出四只烈火猛獸，彼此以火爪互相攻擊，仆人則端上一碗碗清淡食物，包括牛肉湯和沸酒加蜂蜜、白杏仁燉的大塊雞肉。接著若干風(fēng)笛手、寵物狗和吞劍藝人入廳分散表演。

　　搭配的菜肴則是黃油豌豆，搗碎的堅果和以藏紅花加桃子煮的天鵝肉。

　　面對這美味佳肴，白牧卻毫無食欲，耳邊眾人的喝彩聲簡直聒噪至極。反觀一旁的羅特，早已解下沉重的鎧甲，恣意享受著美酒與諸多精彩的節(jié)目。

　　等到宴會高漲的情緒被整個調(diào)動起來，傳令官們這才吹響喇叭，搬出壓軸戲。

　　“為那悠久的古老傳說，”其中一人高聲宣布，“話劇《魔女與星期日》，登場了！”

　　鼓手們打出緩慢而陰郁的節(jié)奏，一群涂滿濃妝，身穿華麗戲服的侏儒從后臺跳了出來。

　　巨大的背景圖赫然是一處茂密的森林，星期日的扮演者拔出鐵劍，破爛的盔甲叮當(dāng)作響，洪亮的聲音教廳內(nèi)每個角落都能聽見。

　　“他們都是為我而來，為我這屠龍的英雄，下一步顯而易見，他們的國王會將公主送給我。魔女，識相點就趕快給我百八十來萬枚圣金幣當(dāng)路費，否則一旦耽誤我的婚姻大事，被封印在我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可會自行解放，到時你的下場會很慘！”

　　“啊啊啊啊啊??！住嘴吧，你這個無恥混蛋！”魔女扮演者裹著一身破舊黑袍，上前死死掐住了星期日的脖子，“什么屠龍的勇士！昨天晚上你竟然趁我睡覺偷走了我的錢包，把錢全部拿去賭了！整整三百枚圣金幣！那可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把——我——的——錢——還——來——??！”

　　說著，她流下了傷心的淚。

　　底下的觀眾卻哄堂大笑。

　　“咳——咳，魔女小姐，還請放手，我承認昨晚的手氣略有不佳，一時不慎賭輸了所有的錢，但請放心，我過去屠龍的威名已經(jīng)響徹整片大陸，前面就有一個王國，他們的王肯定會把公主嫁給我，到時那個國家的所有財產(chǎn)都是咱們的了！”星期日努力想掙脫脖頸的束縛，但沒成想對方的力道又加重了，口吐白沫，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明明一直都在說些騙人的話！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把你撿來就是個錯誤，星期日！”魔女拼命晃蕩著星期日的腦袋，好像這樣做，就能將失去的錢讓他全部吐出來一樣。

　　就在這時，另外三名侏儒登場，其中一位還舉著鮮紅的王國旗幟。

　　“來自遠方的屠龍勇士哦，吾等乃滄月王國的使臣，陛下仰慕大人的威名許久，準備將我國的公主許配給您，還請即刻動身，嫁妝已經(jīng)籌辦好了，總計三百萬枚圣金幣.......這位是？”領(lǐng)頭的使臣看著眼前謀殺的場面，不由指著魔女惶恐地道。

　　聽到三百萬枚圣金幣的魔女，頓時眼冒金星，快速松開星期日的脖子，優(yōu)雅地行了個禮，“請別誤會，我是他忠心耿耿的仆人?！?p>　　“真乃滑天下之大稽！如此粗魯?shù)泥l(xiāng)下女人怎能配得上堂堂屠龍勇士大人！你就不用一同前往了，滄月王國有的是舉止高雅的漂亮女仆?！笔钩疾恍?，當(dāng)即咆哮起來。

　　“那可不行呢，我家大人的起居一旦離了我的伺候，可會死人的，你說是吧，主——人？”魔女不動聲色地用力踩著星期日的腳，淡淡的笑道。

　　“所言極是！我和她的關(guān)系就好比魚和水，兩者缺一不可！”星期日忍著痛，說著違心之詞。

　　使臣們相顧一眼，齊聲說：“那還請二位與吾等速速前去，我家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煩了?！?p>　　紅色的帷幕垂落下來，第一幕結(jié)束，中場休息時間到了，觀眾們卻意猶未盡，交頭接耳繼續(xù)探討接下來的劇情。

　　王座旁，艾琳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臺階下的白牧身上，寒冷的面孔有所顫動，當(dāng)即轉(zhuǎn)頭向紫夫人稟告。

　　紫夫人愣了一下，順著艾琳的指引，果然發(fā)現(xiàn)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顧眾人驚詫的表情，她離開王座，徑直朝白牧走去。

　　“又見面了，主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