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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路不可逆

第七章(5)碎波

光路不可逆 多巴胺軟糖 1899 2022-08-15 21:49:34

  “喂,胡曼提?噢,找到了嗎……謝謝!”母親在一旁盯著我,我言簡意賅。

  我們下樓迎接父親,皆大歡喜,到處關(guān)心。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胡曼提還想再說些什么。

  “馮傲,你留心一點(diǎn)。我懷疑與你父親見面的人就是當(dāng)年馮法報案的頭頭?,F(xiàn)在雖然馮法不在了,但他是認(rèn)識你的,可能會找你復(fù)仇,有什么異常隨時匯報給我?!焙岬穆曇袈犐先ズ芫o張。

  嗯?復(fù)仇?這么戲劇化的詞語運(yùn)用到現(xiàn)實(shí)里還是那么可怕。我一邊應(yīng)著,一邊去躲避母親的目光,遠(yuǎn)遠(yuǎn)望見樂正卿披著霞光走來,手里提著一大包東西。到了下班時間,他已經(jīng)把衣服換下來了。他的脖頸很修長,導(dǎo)致我猛然萌發(fā)出一個特別強(qiáng)烈的想法:這樣穿高領(lǐng)毛衣會不會很禁欲?如果他沒有就安排一件吧!于是就開始盲猜他的衣柜里有沒有黑或灰的高領(lǐng)毛衣,于是就開始期待冬天的故事。

  我以為樂正卿看見我母親會站住,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跟我之前的同學(xué)一樣——畢竟她是一個那么孤高那么強(qiáng)勢的女人,卻又好像戳一下心就會碎般。她的眼神也變得復(fù)雜,兩手交叉緊緊地抓著外套的邊緣,像是怕有人來搶走它。

  我看見她的動作才恍悟——她是不是想馮法了?馮法或許會在這時給她一個擁抱;也有可能,就是在堤防樂正卿?可我真不明白,樂正卿以前應(yīng)該是來過我們家玩的,現(xiàn)如今母親怎么會如此反感?

  樂正卿倒也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嘴角還蓄著笑?!安负?,又見面了!”他走到母親的身邊,坐在等候區(qū)的椅子上。

  我快要窒息了。

  母親那么警惕,萬一說出失禮的話——

  “嗯,你好啊,樂正卿。”她的語調(diào)很輕松,面部肌肉也松弛下來了,像對待她的同事。

  ……哈?

  “一起來醫(yī)院看伯父嗎?他的身體恢復(fù)怎么樣了?”接下來樂正卿就開始和母親聊一些明知故問打發(fā)時間的寒暄。“還好吧,吃了藥,好多了。最近通知他又發(fā)病了,就把馮傲帶過來了?!蹦赣H輕描淡寫,她一提到我就緊張。

  好尬,尬到聽不下去了。這種不深的對話我不感興趣,但又得逼著自己聽,因?yàn)橐院笈傻蒙嫌脠觥?p>  “……哎呀,真是感謝,還特意買了東西來?!蹦赣H把樂正卿送的探望禮接過來,就起身上了病房。我吃驚地待她消失在門口,撲過去:“謝謝你呀,謝謝你呀。”這句話類似低情商人群的忸怩作態(tài)扮可愛,是朋友教給我的——傳染給我的?!班?。不用謝?!彼焓置业念^。如果可以,我真想變成一只貓。貓好幸福,可是我不喜歡被擼下巴,還是算了吧。

  “你都送了什么,那么一大包東西?”“有我自己種的小雛菊,一些水果之類的?!蔽铱吭谒绨蛏希岔樦野鸭绨蜃尳o我。“小雛菊?”“是啊,在辦公室里也有,看見了嗎?”

  這時天邊從澄澈的淺藍(lán)漸色到暖色調(diào),夕陽恰好從瓦灰瓦灰的靜穆的住院樓一角露出,橘紅得耀眼。夕陽褪下像復(fù)古膠片一樣抽象的色斑,裹在樂正卿身上,讓我想起街頭電車就快要經(jīng)過,也是一樣的人間情調(diào)。真像一部電影,我要用后半生好好珍藏它。

  “噢!”我看見房門口母親正抱著手看過來。

  此時她是什么心情?

  她慢慢走過來,牽起我的手,“樂正卿,以后再聊吧。我要回去給馮傲做飯了,待會再回來看她爸。”“哦,你們怎么回去?我開車送回你們吧!”他領(lǐng)會到了,站起來。母親看了他一眼,我連忙搶答:“我們走著回去,好累啊,坐計程車還要花錢,不如坐樂正卿的車吧?”

  我以為母親沉思良久,是不讓。結(jié)果她說:“行吧,謝謝你啦?!?p>  我在心里歡呼雀躍,臉上都要繃不住了,但還好母親在,壓抑了我的情緒。走到停車場一看,樂正卿今天開了一輛小車——相比于上次生日時開的車,的確是小。原來我這么久沒坐他的車了啊。

  我們上車都沒碰到車門,樂正卿像騎士一樣。

  今天車上的味道不一樣,不是古龍水,而是另一種香型,像是海洋。但對涉香水領(lǐng)域不深的我,沒法判斷出來。我認(rèn)為開著車內(nèi)廣播一言不發(fā)就很好,但母親開口,還非常犀利,“哎,樂正卿,你有女朋友了嗎?”沉默一會兒,他在后視鏡里的眼睛很沉穩(wěn):“沒有?!?p>  我不老實(shí)起來,一會兒在后視鏡里出現(xiàn)左半邊臉,頃刻又藏在樂正卿的頸枕后面,只對他露出一只眼睛,眨巴眨巴。

  母親清了嗓子,示意我不要犯傻。

  樂正卿卻笑了起來,“別藏啦。我都能看見。”

  “我也能看見你的眼睛噢?!蔽业穆曇艉苄 ?p>  他的笑容和以往都不一樣,車內(nèi)外的后視鏡,就像無死角的攝像頭。為什么,我試圖找尋原因,但注意力始終黏在他上翹的嘴角和溢滿夜的碎光的眼睛里。

  “小孩,你當(dāng)然能看見我的眼睛啊。因?yàn)楣饴肥强赡娴穆?。?p>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車穩(wěn)穩(wěn)地加速。我覺得男人把車加速的模樣有股自信的帥,很怪,但我喜歡。而他又把物理知識和情話摻雜在一起,讓我母親緘默。

  之后我們再也沒說話。氣氛足夠甜蜜我就不說了,母親則是另有原因。

  “謝謝你,樂正卿?!避噧?nèi)的燈亮起來。

  “客氣了,伯母再見!”他微笑著,也沖我揮揮手。

  我和母親走在有昆蟲鳴叫聲音的夜路里。

  “在醫(yī)院談情說愛真不好。何況你父親失蹤,剛回來?!?p>  “我知道?!?p>  這時我才想起來,夏天就快要結(jié)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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