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魏忠賢實在是太厲害了
是夜。
京師某處不起眼的院落，房內(nèi)燭火通明。
楊漣、左光斗、趙南星、錢謙益......眾多東林大佬云集。
這些人都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此刻卻聚集在如此簡陋的屋舍內(nèi)。
只因為此處乃是東林秘密集會之地。
以東林如今在朝堂上的赫赫聲威，他們集會從來都是公然舉行。
除非遇上緊急情況。
而此刻，東林大佬們個個面色凝重，顯然就是遇到了重大狀況。
以至于他們不得不到這個秘密據(jù)點來商議。
左光斗眉頭緊皺，他見全場沉默，率先開口。
“魏忠賢為何選擇在此時動手？難道他察覺到了異常？”
另一位東林大佬楊漣，搖頭道。
“不可能，周嘉謨表面上的身份還是中立派?！?p> “此前從未有人察覺，魏忠賢不可能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投靠了我們。”
“他若早就知曉，那日在朝堂上商議‘遼餉券’之時，他就會趁機拿下周嘉謨了?！?p> 左光斗頷首，他認同楊漣的分析。
“可如此一來，就解釋不通了?！?p> “這周嘉謨是我親自派人秘密聯(lián)絡(luò)的，全程都由我親自把關(guān)，不可能會出問題。”
“而且，周嘉謨答應(yīng)投靠我東林，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周嘉謨尚未為我東林做過任何一件事，魏忠賢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楊漣嘆了口氣。
“為了拉攏這個周嘉謨，我們可謂是煞費苦心?！?p> “好不容易用數(shù)百萬兩銀子喂飽了他的肚子?！?p> “轉(zhuǎn)眼就被人扳倒了，這實在是，實在是......”
楊漣連連搖頭，他的意思很明顯。
這步棋，東林虧大了。
他雖心有不甘，卻并未過多指責。
畢竟此事由左光斗全權(quán)負責。
同為東林大佬，若是互相指責，必會造成內(nèi)部分裂。
這個道理他懂。
錢謙益年輕氣盛，作為東林后起之秀的他，向來眼高于頂。
他并沒有楊漣的顧慮，毫不避諱地道。
“失策，實在是失策！”
“我東林在周嘉謨這老匹夫身上投入如此巨大，本想著能作為我們東林的暗棋，在關(guān)鍵時刻用來對付閹黨?！?p> “誰知道，這老家伙這么快就倒臺了。”
“如此失策，我東林諸人需引以為戒，切不可小覷了魏忠賢。”
他這話，明面上說提醒東林小心應(yīng)付魏忠賢。
暗地里卻是貶低左光斗辦事不力，頗有斥責之意。
東林另一位大佬趙南星，忙出來打圓場。
“謙益言重了，此非我等疏忽，實在是那魏忠賢太過狡詐。”
“拉攏周嘉謨一事，只有我們幾個知曉，東林其余諸人全不知情，不存在走漏消息的可能。”
“只能說我們低估了魏忠賢。”
“此人手眼通天，看來，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p> 說著，趙南星滿臉慎重。
其余諸位東林大佬，也是如臨大敵，面色凝重。
熟不知，魏忠賢扳倒周嘉謨，只是為了替自己的寶貝兒子出氣，哪來這么多算計。
而所謂發(fā)現(xiàn)周嘉謨是東林暗子的身份，更是無稽之談。
只能說，這一次是歪打正著。
稀里糊涂的，居然干掉了東林的一步暗棋。
若是魏忠賢知道東林大佬們聚在起，鄭重其事地討論自己的‘深謀遠慮’，不知作何感想。
大廳內(nèi)，東林諸人沉默片刻。
既然周嘉謨這顆暗子已經(jīng)被魏忠賢拔除，多說也是無益。
接下來要考慮的是如何善后。
周嘉謨雖然罷官，但也不是不可以運作的。
若出動?xùn)|林全部能量，或許能保住他吏部尚書的位置。
可問題是，這樣做值得嗎？
楊漣沉吟片刻，提議道。
“我等在周嘉謨身上投入巨大，如今他罷官免職，我等不可袖手旁觀?！?p> “且不說他罷官后，我們的投入都白費了?！?p> “若是叫人知曉我東林如此對待歸附之人，恐怕寒了士林之心?！?p> 眾人沉默。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問題是，怎么救？
“此事，是老朽疏忽。”
左光斗道，“至于救人之事，我認為萬萬不可?！?p> “魏忠賢素來足智多謀，他選擇此時拿下周嘉謨，肯定留有后手?！?p> “我等若是貿(mào)然行動，必定落入對方圈套。”
“我見陛下的申飭旨意上有一樁罪責，言及周嘉謨涉及河間府鄉(xiāng)試舞弊一案?！?p> “此事關(guān)系重大，我等不可不慎重?！?p> 在座的諸人聽聞此言，皆神色凜然。
東林自命清流，所憑借的乃是讀書人的聲譽。
若是貿(mào)然涉入科舉舞弊，一個不小心，就會自毀長城。
此事，只能作罷。
又是一陣沉默。
燭火搖曳，將人影投在墻上，明滅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
趙南星道：“就算不救周嘉謨，但這吏部尚書之位關(guān)系重大，萬萬不可不可落入魏閹之手?！?p> 楊漣頷首：“趙兄言之有理，這吏部尚書掌管著朝廷人事任免，影響眾多官員仕途，實為六部之首，我等必須拿下?！?p> “只怕難了?！?p> 左光斗搖頭。
“我等之前將資源全部投入拉攏周嘉謨，全然沒想到周嘉謨會這么快罷官?！?p> “對于吏部尚書的替補人選，我們毫無準備，想要擊敗魏閹，談何容易......”
眾人再次無言。
最后，還是錢謙益打破死寂，朗聲道。
“諸公盡管去做，就算我東林得不到這吏部尚書之位，也斷然不能讓魏閹占了?！?p> “大不了，還是讓中立派上位?！?p> “如此一來，只不過回到之前的局面，我等也并未輸陣?！?p> 經(jīng)錢謙益一言，讓諸人神色稍緩。
見此，錢謙益微微一笑，繼續(xù)道。
“況且，我還有一個好消息?！?p> 話到此處，他故意停頓片刻。
待眾人的目光齊齊看過來，他自信一笑，這才接著道。
“諸位不要忘了，壬戌年的會試可就要開始了?！?p> “這一屆會試，我東林學(xué)子占據(jù)了大半名額?！?p> “江南諸府鄉(xiāng)試的頭幾名，已經(jīng)盡數(shù)投入我東林門下。”
“毫不夸張地說，這一屆會試，我東林必定包攬榜首?！?p> “此次吏部尚書之爭，即便魏閹贏了半招又如何。”
“只要這批學(xué)子入朝為官，我們東林的羽翼必定更加豐滿?！?p> “而且以我東林在朝野上下的名氣，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投入我等門下?！?p> “這大明的未來，還是我們東林的天下?！?p> “魏忠賢....哼哼....不過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此言一出，東林主人神色大振。
看向錢謙益的眼神俱都充滿期許，這位東林的后起之秀，果然見識卓著。
就是這么個道理，就算他魏忠賢算無遺策、智謀通天又如何。
大明江山終究是讀書人的天下。
而他魏忠賢的名聲已經(jīng)臭了，如何斗得過清名遠播的東林大儒？
楊漣笑道。
“謙益所言極是，一時成敗不足為慮?！?p> “這魏閹贏了一局，必然放松警惕?！?p> “我等正好借此會試良機，好生運作一番，盡力拉攏天下才子為我所用。”
錢謙益微微一笑，道：“好叫諸位知曉，此事我已經(jīng)在辦了。”
“江南諸位學(xué)子，已盡入吾等彀中矣！”
說著他豎起一根手指，頗為自信道。
“這其中，應(yīng)天府鄉(xiāng)試會元徐涇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拿下這屆會元不在話下?！?p> 聽聞此言，諸公深以為然。
能得到以才學(xué)聞名的錢謙益的夸贊，這徐涇的才學(xué)可見一斑。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趙南星道。
“這還不夠，不止是江南學(xué)子，即便北方諸省的學(xué)子我們也該盡力籠絡(luò)?！?p> “只有集結(jié)全天下讀書人的力量，才能扳倒魏閹一黨，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如今各省士子已經(jīng)赴京，我等可舉辦一場詩會，以文會友，爭取拉攏更多的士子?！?p> “這些人都是我東林的有生力量，亦可為我等沖鋒陷陣。”
“如此一來，必叫那魏閹防不勝防！”
“就依趙兄所言！”楊漣一拍桌子，高聲附和。
在座諸位，俱都贊同此策。
一時間，原本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東林大佬們摩拳擦掌，準備趁著這屆科舉，大干一番。
至于那周嘉謨，既然已經(jīng)不值得去救，那就隨他去吧。
東林黨不會多花一文錢在棄子身上。
或許，周嘉謨罷官之后，會因為意外死在返鄉(xiāng)途中。
這是魏忠賢的慣用手段。
但這已然和東林無關(guān)了。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壬戌年的會試，將會是東林至關(guān)重要的一戰(zh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