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臣提議，建立私庫
錢謙益并未注意眾人的臉色變化，繼續(xù)侃侃而談。
“臣當(dāng)時靈光一現(xiàn)想到此妙策后，立刻付諸實施?！?p> “聯(lián)絡(luò)江南富商，將有意捐官之人一一登記在冊?！?p> “此冊正在臣手中，請陛下過目?！?p> 說著，他雙手高舉，捧起冊子。
“受之，此法不妥。”身側(cè)的東林領(lǐng)袖左光斗輕聲提醒道。
受之是錢謙益的字。
對于這位東林門下的后起之秀，左光斗向來是極為看重的。
在與楊漣、周嘉謨等人的集會中，他曾夸贊錢謙益，稱“此子有首輔之姿”。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錢謙益居然會在大朝會中提出此等謬論。
左光斗只當(dāng)是錢謙益初入仕途，經(jīng)驗不足，因此出聲提醒。
希望他及時醒悟，免得在陛下和群臣面前留下無知的印象。
哪知錢謙益并不領(lǐng)情，繼續(xù)朗聲解釋道。
“臣知道，陛下和各位大人都對這捐官之事頗有成見?！?p> “但是，臣想說的是，臣此次提出的捐納之策其實與各位心中所想并不一樣?！?p> “臣提議，朝廷只授予這些捐官者虛銜空爵，并不委派實職，如此一來，便可消弭貪腐之患?！?p> “望陛下采納?！?p> 他捧起冊子上前幾步。
隨侍在天啟身側(cè)的小太監(jiān)偷瞧天子臉色，等他示下。
天啟冷哼一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怒意。
錢謙益所謂的不同，只不過是自作聰明。
一旦開啟了賣官鬻爵的先河，后果將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朝廷今年沒錢可以只賣虛銜，明年呢，后年呢，十年之后呢？
長此以往，大明官場必定貪腐橫行、烏煙瘴氣，最終導(dǎo)致國將不國。
天啟正要出聲呵斥，卻見魏忠賢朝他使眼色。
兩人多年的默契，天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伴的用意。
他手指輕輕一抬，小太監(jiān)立刻會意，將錢謙益手中的冊子取來，恭敬地遞給天啟。
少年天子翻開冊子，略微掃了一眼。
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條目。
有意捐官之人的姓名，籍貫，從事行業(yè)，想要捐納的官位等信息一一記錄在冊。
合上冊子，天啟不置可否。
到目前為止，“眾正盈朝”的東林黨提出了兩個策略。
一個是東林魁首左光斗提出的加征遼餉之策，毒酒一杯。
另一個是東林后起之秀錢謙益提出的賣官鬻爵之策，另一杯毒酒。
金鑾殿上群臣都在等待。
等待天啟皇帝從兩杯毒酒中選一杯。
少年天子面色冷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之色。
今日算是見識到東林腐儒的足智多謀了。
若真由這些人胡來，大明王朝豈不是岌岌可危。
幸好朕身邊還有大伴....天啟想著，朝魏忠賢頷首示意。
魏忠賢輕咳一聲。
頓時，金鑾殿上所有人目光都朝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大人望來。
也不見魏忠賢有何動作，群臣只覺得整個大殿中的頹喪之氣被一股強(qiáng)橫的氣勢一掃而空。
這就是九千歲大人的威壓。
在場所有人，即便是死對頭東林黨人也在這剎那長吁一口氣。
即便他們嘴上不愿承認(rèn)，心里也清楚，如果在這種時候還有人能有辦法的話。
此人非魏公公莫屬。
在眾人注視下，魏忠賢出列，朗聲道。
“啟稟陛下，臣有一策可解遼餉困局?！?p> “好，很好?！?p> 天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少年天子心中清楚，魏忠賢站出來就是要提出昨日曾與他提及的妙策。
雖然這個策略他已經(jīng)聽魏忠賢說起過，而且昨夜在臥榻之上也曾反復(fù)推敲。
但如今魏忠賢要在群臣面前正式提出來，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期待。
“大伴，請說。”
天啟話音落下，魏忠賢昂首道。
“臣提議，以朝廷名義建立私庫，發(fā)行“遼餉券”，號召朝臣以及富商大賈購買此券?！?p> “以此籌集遼餉所需錢糧?！?p> 嘩！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群臣交頭接耳。
他們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魏公公想憑借幾張白紙來騙大家捐錢。
此事，本朝早有先例。
之前，朝廷印發(fā)銀票，本意是為了方便攜帶流通。
結(jié)果，銀票超發(fā)。
如今十兩銀票才能換一兩銀子，貶值嚴(yán)重。
由此可見，魏忠賢提出的“遼餉券”，也不過是空頭支票罷了。
其目的就是要騙大家捐錢。
一時間，群臣憤慨。
豈有此理，國家有難，與匹夫何干！
朝廷缺錢憑什么讓我們捐！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東林眾臣雖未明言，但眸中的神色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無視眾人凌厲的目光，魏忠賢抬高聲音繼續(xù)說道。
“這‘遼餉券’卻也不是空頭支票，但凡購買此券者，可在到期后獲得規(guī)定的利息獎勵?！?p> “目前臣初步設(shè)定了三個等級?！?p> “一年期遼餉券，到期可享五分息；二年期遼餉券，到期可享七分利息；三年期遼餉券，到期可享九分息?！?p> 說著，魏忠賢從袖中取出一疊印制精美的紙張。
將其中幾張呈給天啟皇帝，剩下的讓小太監(jiān)一一分發(fā)給眾臣。
群臣拿起一看，不由驚詫。
只見遼餉券上印制著栩栩如生的龍鳳圖案，制作精美。
其上寫著購買此券的注意事項以及兌付細(xì)則。
甚至還特別注明了制作遼餉券所用的各種防偽措施，方便鑒別。
只差蓋章了。
百官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明白過來。
很明顯，魏忠賢是早有準(zhǔn)備。
崔呈秀提出遼餉短缺問題，肯定是他事先安排，其目的就是引出這私庫之策。
大臣們拿著印制精美的“遼餉券”，略略一看，一個個驚的瞪圓了雙眼。
天才！
天才般的設(shè)計！
這“遼餉券”設(shè)計之精妙，細(xì)則之清晰，遠(yuǎn)超他們預(yù)期。
左光斗拿著“遼餉券”，細(xì)細(xì)研讀。
一遍又一遍，生怕看漏了一個字。
“奇策，奇策，真乃曠古未有之奇策！”
他忍不住輕聲驚嘆，捧著紙張的雙手不禁微微顫抖。
與此同時，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羞愧之情。
這“發(fā)行遼餉券，建立私庫”之策，比之他提出了加征遼餉之法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他的方法，也是他苦思多日，且與東林同僚多次商討的結(jié)果。
那是他們在目前情況向所能想到的最好策略。
本以為，自己的方法是唯一可行之法。
但他萬萬沒想到，魏忠賢居然提出了如此奇思妙想之策。
相比之下。
他提出的加征之策，只能解決一時危機(jī)，甚至還可能讓各地陷入民亂之中，可謂狗屁不通。
而魏忠賢的私庫之策，出人意料的將募資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高官富賈。
不僅于民無爭，而且還別出心裁的設(shè)計出了到期還本付息的方法。
如此一來，給購買者許以巨大的利誘。
可謂是將恩威并施之法運用到了極致。
如果此法得以實施，不僅能解決朝堂目前面臨的遼餉危機(jī)，還能為大明充盈國庫，堪稱長治久安之計。
可以想見，私庫之策的施行，必然大幅增加魏忠賢的個人威信，會吸引更多的士子投靠他。
屆時，魏忠賢一黨會變得更加強(qiáng)大。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阻止次策的實施。
不能讓這閹人得志！
左光斗想著，看向魏忠賢的眼神中充滿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