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跳出墻外,向東奔跑一段路程,故技重施,折返回?zé)o憂觀,跳入墻內(nèi),來到自己的房間里,往床下一鉆。
最危險的地方相對安全,因為敵人會在自家地盤放松警惕。
而且現(xiàn)在白天,實在不適合逃跑。
他跳出墻的時候向著東邊,因為同伴在往西走,回到無憂觀里,一來暫時安全,二來可以用更多的時間思考自己如何跑路。
突然動手并不是一時慌亂,也不是一時心頭火起,而是看出來云逸已經(jīng)要將他控制在后殿里。
后殿正在修行的弟子里面,一半是真的在修行,臉上掛著滿足的笑,而混在其中的另一半,則笑意僵硬,有的甚至還噓著眼睛偷瞧。
擺明就是給自己下套。
只是對方?jīng)]想到的是,他還沒被套牢,就從口子邊溜掉。
眾所周知,圈套破了口,是極危險的事情。
蘇合還有一點很疑惑,為什么對方要生擒,而不是將他困在幻境里,在左偏殿的時候,云逸明明成功的希望更大,卻主動將人拉出來。
對方不想讓自己死,又想將自己控制在觀里,究竟適合用意,蘇合想不明白。
他從袖子里取出蚯蚓,一頭塞進耳朵里,另一頭往地下鉆,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聽聽動靜。
云逸清醒后,快步走向前方正殿。
“師兄,他跑了?!?p> “師弟啊,你還是那么沒用,若不是我處在第二次頓悟的關(guān)鍵處,不能亂心思,定不會讓你做事?!眽粢莸蛔诜ㄏ嗲胺?,沒有去看師弟慚愧模樣。
“師兄,師弟知錯,接下來該怎么辦?”云逸詢問辦法。
“追便是了,”夢逸給自己到上冷茶,鼻子貼在茶杯邊上深深嗅著,然后品上一口:“他身子很香啊?!?p> “師兄,我總覺得那小道醫(yī)不似常人,雖都追隨道祖,可總感覺他身子有毒,就像剛出鍋的豆腐,會燙嘴。”云逸模樣有些擔(dān)憂。
“所以我剛見到他時候,也不敢強奪修為,”夢逸放下茶杯,若有所思道:
“那種餓了三天三夜,見到一只噴香的燒雞,卻不知里面有沒有毒的感受,真讓人煎熬,師兄見到那游方郎中,便是這種滋味啊?!?p> 云逸嘆息一聲,因自己辦事不利自責(zé)。
“被我們殺死的觀主曾說過,世上人無數(shù),總有那么幾個稀罕物,那郎中便是個稀罕的靈香。”
夢逸道人說話如同夢囈,每個字似乎都飄在空中。
“可我為什么聞不到?”云逸問。
“因為你實力不夠?!眽粢莸幕卮鸷苤苯?。
說過幾句話,夢逸就不再多言,面對著夢蝶圖閉眼清修。
云逸很識趣,恭敬退出大殿。
門關(guān)上時候,懸掛在法相后方的道士夢蝶圖,如同水波般晃動起來,里面的那只蝴蝶翩翩飛下,落在夢逸的鼻尖上。
蝴蝶五彩翅膀逐漸變大,罩住道士整張臉,毛茸茸的身體逐漸融入臉面。
最后成了一張單目蝴蝶臉。
……
蘇合精神高度集中,始終沒有放松警惕。
期間云逸來過他的房間一次,不過只是隨便看一眼就離去,帶著人往東邊追。
附近是無憂觀的地盤,蘇合想到墳場老鴇說過,三百里內(nèi)沒有其他落腳地,可以理解為無憂觀的影響力覆蓋荒野三百里。
他們養(yǎng)著邪祟,通過邪祟獲取源源不斷的養(yǎng)料,如果想活命,就必須逃離出三百里范圍。
也可以從側(cè)面印證,三百里之外有無憂觀忌憚的宗門或人物。
附近沒動靜時候,蘇合從床下爬出,正要出門,見到自己的箱籠,按道理說,逃命的時候,盡量讓自己少帶東西,越輕巧越好。
可是想著箱籠里都是好東西,實在不想浪費。
反正他是暗中逃亡,沒有追兵發(fā)覺,便將那箱籠背起來,然后輕巧地躍出無憂觀高墻,奔著東邊而去。
路上有月光,偶爾有云擋住。
蘇合走得也算輕松,估計現(xiàn)在無憂觀的人都往東邊追,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三百里范圍內(nèi),凡是有邪祟的地方,必然就是耳目。
不知道同伴們走出多遠,希望都還平安。
按照約定的地方,他只需要向著西邊走,然后遇到河流就停下,同伴們一定會在附近等自己。
風(fēng)有些冷了,蘇合緊了緊衣袍,想到秋風(fēng)之后便是冬雪,他們倘若還在山間游蕩,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得抓緊找到像樣的村鎮(zhèn),購買過冬的物資。
從春仁堂里帶出的棉衣棉被,丟了,銀子也在墳場撒出去不少,真是讓人心疼。
一個人的時候,不管是看景兒,還是行路,抑或是吃飯喝湯,都會想許多事情。
蘇合現(xiàn)在腦子里最多的事情是養(yǎng)料。
養(yǎng)料顧名思義,就是吃的東西。
從墳場到無憂觀,雖然經(jīng)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終究還是獲得許多關(guān)于這世界的信息。
“商旅,農(nóng)人,以及更多行業(yè)的普通人,野獸,小邪祟……是誰都可以吸取的養(yǎng)料,墳場的皮囊是小魚,無憂觀是大魚,那么更大的魚是什么樣的東西呢?”
思考會帶給人困擾,蘇合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但是他不敢停下來去找食物,甚至連早已干涸的嘴唇都得不到滋潤。
他只想走路,不想停下。
終于后半夜,見到了一條橫在面前的小河,月亮掉在水中,隨著河水流動,被攪碎在里面,成不了圓。
有水,說明同伴們就在附近。
他先是趴在河邊往肚子里猛勁飲水,喝飽了才開始尋找同伴的蹤跡。
不能大喊,免得引來其他東西。
在附近找了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視野清晰不少。
人不是那么好找,畢竟往西走的時候,若是有一丁點的偏差,就會相差很長距離。
不過蘇合相信同伴一定會留下記號,他需要做選擇的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現(xiàn)在的視野不好,他也十分疲憊,索性就卸下箱籠,打算在附近找個隱蔽的樹,在上面休息一下。
“蘇大夫,不打個招呼就走,是不是很不禮貌啊?!?p> 一個有些憤怒的聲音,在蘇合身后傳來。
蘇合回頭去看,心涼了一截,竟然是云逸道人,身邊還跟這兩個弟子,其中有一個他見過,是清霄道士。
“邪門道士,這么遠都追,狗皮膏藥都沒你黏人,大好的夜,不怕浪費做夢的光陰嗎?”蘇合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幾分諷刺。
“蘇大夫可是一肚子的修為,別說你沒有殺過人?”云逸冷漠說道:“你們道醫(yī)表面懸壺濟世,肚子里的壞水可臟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