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會所。
楊淑珍和焦?jié)嵢慵s了下午茶。
焦?jié)嵢憧此呱?，問：“淑珍你這兩天氣色不好，怎么搞得？新項目開發(fā)沒定向還是啟動資金不夠？”
“不是工作方面，我兒子的事。我收到池安大學自主招生的報名表，明年3月交資料。”程曠在京都，楊淑珍還沒問他什么想法。
“我聽瑩瑩說，程曠不是會保送嘉華大學？還參加池安大學的自主招生做什么。他是把池大作保底？”
楊淑珍：“他不在家，我也摸不清他的想法?！?p> 兒子的成績，哪里用池大保底，他就是參加高考也能上嘉華。
“你和老程做主就是，他還能擰過大人？上次家長會，彭海說程曠成績拔尖，不說嘉華，京都大學還不是想上就上。池大雖說也不差，但各方面排名和綜合條件還是不如京都的大學?！?p> “我兒子不是好拿捏的，我和他爸凡事都和他有商有量。”
楊淑珍苦笑，要是真那么簡單，就不是程曠了，從小就有主意，他不想做的事情，就沒人強迫的了。
“媽，楊阿姨。”
下午學校布置考場，黃瑩瑩提前放學，來找焦?jié)嵢恪?p> “哎，瑩瑩來了?！?p> 黃瑩瑩跟著媽媽見了幾回程曠的母親，她本就是甜美的長相，活潑開朗的性格很得楊淑珍喜歡。
焦?jié)嵢銌柵畠海骸艾摤?，你和程曠在一個班，他如果去池安大學，你知道什么原因嗎？”
黃瑩瑩看看媽媽又瞧了眼楊淑珍，咬唇道：“楊阿姨，我不能說，程曠在班上打過招呼，要是他知道我告訴您的，他一定很生我氣。您還是問他，或者問彭老師?！?p> 楊淑珍詫異，聽瑩瑩的話，程曠在班上還對同學放話？這不威脅人嗎。
“瑩瑩，是阿姨主動問你的，你趕緊告訴阿姨，程曠在班上到底怎么了？”
“他去池安大學，是因為林青竹想留在池安?！秉S瑩瑩忸怩半晌，在媽媽的逼問下，說了他和林青竹的事，末了又小結一番。
“阿姨，上次家長會，您見過那個女孩的。她和程曠是同桌，他們經(jīng)常一起玩。林青竹在班級打架，程曠還幫她。那個時候我以為他們只是關系不錯。后來運動會的時候兩個人手牽手，說他們在早戀。程曠維護她，請班上同學吃東西，讓我們不要傳出去?！?p> “林青竹的成績上不了嘉華，勉強可以上池大。就算上不了，她說只要是池安的大學都可以。我想，程曠應該不想跟她分開，才選擇留下了的。阿姨我藝考練舞蹈，有時不在班上，我就知道的就這么多。其他的你到學校隨便問問，同學、老師都知道。”
楊淑珍一時接受不了，她以為兒子對那個女孩只是有點喜歡而已，沒想到他在學校明目張膽表白?，F(xiàn)在，拿未來不當回事，輕易改掉大學志愿。
“那女孩還跟人打架？”焦?jié)嵢阋宦犨B忙搖頭，“現(xiàn)在的女孩子，像我家瑩瑩一心學習的太少，光想著找個條件不錯的男孩談戀愛。孰輕孰重都拎不清，自己玩還耽誤別人。淑珍啊，男孩子在青春期特別容易受誘惑，走彎路，你得好好管管?！?p> “我先走了，改天再聊?！?p> 楊淑珍心亂如麻，無心閑聊，直奔一中找彭海了解情況。
“彭老師，我想知道，我兒子是不是和一個叫林青竹的同學談戀愛？”楊淑珍單刀直入，臉上雖帶著優(yōu)雅的笑容，彭海卻感受不到一絲親切。
“這個事情，上學期我就找他們聊過，兩個人沒有早戀。”彭?？吹綏钍缯洳徽堊詠?，心里多少猜出來她的目的，他給楊淑珍倒杯溫水。
“彭老師，程曠在上學期就曾和林青竹同學傳過早戀，您為什么沒有通知雙方家長？”
“青春期男女生朦朧的好感是正常的，同桌間關系比其他人是好一點，平時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自作主張沒有通知家長。”
楊淑珍斂起笑容，變得嚴肅：“彭老師，孩子在班級的一舉一動有異常，作為班主任首先肯定要告知家長，如果您早點通知我，作為家長我們心里也有準備。我提倡戀愛自由，可高中階段學業(yè)很緊，不適合談情說愛，會影響到他的前途。”
“程曠媽媽，遠遠沒到那一步，兩個孩子都很優(yōu)秀。尤其是程曠，回回都是年級第一，林青竹成績也保持在年級前50名?！?p> “彭老師，我說話有些激動，你不要介意。程曠打算參加明年池大的自招，我太心急，希望你理解?！睏钍缯漕D了頓，說，“我想見見林青竹同學?！?p> 池大？
這個程曠，搞什么鬼？
彭海存疑，但是面上鎮(zhèn)定。
“程曠媽媽，等程曠回來，我一定問清楚。有什么話你對我說就可以，任何不滿和意見我都虛心接受。但是我不能讓你私下見我學生，會對她的心情產(chǎn)生影響。如果有見面的必要，一定是雙方家長和我都在場的時候，請見諒！”
彭海溫和又堅定的拒絕楊淑珍的要求。
“打擾了，再見！”
彭海護犢子的樣，令楊淑珍不滿，她闊步離開，去了梁國棟辦公室。
*
第一天考完，林青竹覺得還不錯，下午數(shù)學的不等式證明程曠跟她講過，拿個140也不算辜負他對自己的輔導吧。
天空飄起了細雨，細密的針腳勾出透明的巨網(wǎng)。
學生無畏絨絨微雨，只身投入雨簾沖破巨網(wǎng)，眉毛、頭發(fā)頃刻間綴滿蒙蒙的水珠。
林青竹握著手中的大傘，想到程曠。
他離開的前天，雨也像現(xiàn)在這樣。
程曠把自己的傘丟給她，投入淋雨的人群中。
她站在樓上，踮起腳看他，高大精瘦的身影很好認，他不像其他人橫沖直撞般飛奔向前，步伐和平時無異，悠然恣意。黑白色的夏季校服漸漸貼在他身上，肌理線條勻稱流暢。
自己可以和韓薇薇打一把傘的，他總是這樣平白惹人心煩。
“林青竹?！?p> “嗯？”
飄遠的思緒回籠，黃瑩瑩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考場前，林青竹有不好的預感。
“你跟我去校門口見個人?！?p> “我要去吃飯?！?p> 林青竹戒備地看著她，沒有答應。
“我沒閑工夫搭理你?！秉S瑩瑩訕笑，“是程曠的媽媽想見你，我傳個話，去不去隨你?！?p> 他媽媽......
林青竹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傘，跟在黃瑩瑩后面。
校門口不遠處的咖啡店內(nèi)，楊淑珍坐在窗邊的圓桌前隨手翻起女性讀本。門口電鈴響起，穿著校服的女生收起傘進來。
楊淑珍最先看到女孩手里的那把青綠色雨傘，程曠在廣州買的。
她之前跟程家盛抱怨，說兒子懶，一把傘緊著一個色買，家里都是綠色的傘。
原來是這個心思。
“阿姨好，我是林青竹。”
“家長會見過一次，坐下吧，吃什么自己點?！?p> 楊淑珍穿一身白色長款連衣裙優(yōu)雅的坐在椅子上，程曠高挺的鼻子和她如出一轍。他的媽媽讓黃瑩瑩找她......
林青竹繃直了身體，問道：“阿姨，我不餓。您有什么事？”
女孩落落大方倒讓楊淑珍刮目相看，她也開門見山：“你喜歡我兒子嗎？”
不熟悉林青竹的人都會覺得她性格嫻靜溫順，楊淑珍也這樣認為，女孩子臉皮薄，當著她的面肯定不會說實話，令她意外的是，安靜十秒后，她聽到對面的女孩，無比認真的回答：“喜歡的?！?p> 女孩清澈的眼睛沒有一絲雜質(zhì)，與楊淑珍對視也沒有退縮，眸子里的真誠和堅定一覽無遺。
還是太年輕。
輕易地可以說出喜歡。
但，這個年紀的喜歡，一文不值。
“林青竹，說實話，我和他父親對你和我兒子戀愛并不看好?！睏钍缯浔M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些。
林青竹靜靜聽著，不發(fā)一言。
“我聽你爸爸跟人說，你都規(guī)劃好了，在本地上大學，畢業(yè)找份穩(wěn)定工作。但我兒子不一樣，一輩子很短，我希望他能能走多遠，就看多遠的風景，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還有，成年人的世界，不只有喜歡，是生活、家庭、工作方方面面的綜合考慮?！?p> “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嗎？他已經(jīng)為你放棄了出國，我不希望連嘉華也推掉。你們在一起，代價太大，分開吧。”
林青竹清楚地聽到了他媽媽說得每一個字。
她用最冷靜的聲音闡述著：程曠和林青竹不適合。
“阿姨，我們沒有談戀愛。但是，我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是真的?！绷智嘀駴]有退縮，“世界每天都在變，未來什么樣子，只有到了那天才知道?，F(xiàn)在，我能確定的是，我在努力和他一起去嘉華?！?p> 回去的路上，雨勢變大，她的褲腿濕透，后背也淋濕了。渾渾噩噩回到宿舍，手機上顯示程曠的未接電話和短信。
“喂？”
“五點考完，這么久才回我電話？”
“我看書呢。”她突然問了句：“程曠，要是我沒考上嘉華，怎么辦？”
“等會，怎么感冒了，吃藥沒有？”
程曠聽出她竭力隱藏的鼻音，話一多就露相了。
“吃過了，下雨天本來就容易感冒?！彼f兩句話，清清嗓子，“程曠，其實大學不在一塊沒什么?！?p> “跑個步能摔瘸，腦袋笨又愛走夜路，冬天怕冷，夏天要穿外套，我不在，誰慣著你？”
他不在身邊看著，怎么放心。
“嘉華招生辦的老師......”
程曠打斷她：“林七七，我兩周回不來。我們很久都見不到，你還要跟我討論那種沒有意義的問題么？”
“那，說什么？”
“我很想你，你呢？”程曠想聽她句軟話，卻只有沉默，“七七，好累，想見你，真的?！?p> “你加油，我也要看書了?！?p> 她右手抵在嘴邊，不敢回應他的想念。
掛完電話，林青竹看到陽臺的墻皮剝落了一大塊。她蹲在地上，鼻子發(fā)酸，抬頭，漆黑的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
程曠媽媽最后說的話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剪去人生路上不必要的枝丫，主干才能充分吮吸養(yǎng)分，向上生長，葉茂枝繁?！?p> 所以，她是多余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