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那支軍隊控制住了嗎?”大樹問安德森。
“先不著急!”安德森回答到:“青蛙說,他會保持中立。咱們只要控制住眼前這支軍隊,就大局已定了。”
“好。”大樹回答到?!拔仪皫滋煲唤拥侥愕耐ㄖ挖s了過來,本以為還會經(jīng)歷許多波折,沒想到,你還真的把這件事給做成了!”
“呵呵……”,安德森一開始在笑,但沒笑兩聲,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心中一股荒謬的感覺升了起來:我是昨天才派灰狗給你送信的???怎么你前幾天就接到通知了?
可是他心底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來。便見遠(yuǎn)處灰狗獨自一人跑了回來。
“看來,這位斑鳩酋長心中有怨氣???”大樹笑著打趣到。
“呵呵!”安德森強壓住心中的疑惑,附和著說到:“有怨氣是正常的,只要咱們帶著隊伍走上了正軌,他遲早會理解的!”
“對,沒錯!”大樹說到:“他肯定會理解的!”
三言兩語之間,灰狗已經(jīng)跑了回來。
安德森等著灰狗匯報情況。
灰狗跑到隊伍的前面就停了下來,舉起右臂,朝前一揮。
安德森忍不住露出笑意。
灰狗對他忠心耿耿,對各種戰(zhàn)術(shù)動作執(zhí)行得一絲不茍,每次見了他這位上官,無論怎樣都要先敬一個舉手禮。
這孩子,就是有點呆板了!
卻在這時,安德森聽見耳邊傳來一陣槍響。
眼前的隊伍里,頓時彌漫起一陣硝煙。
怎么回事?
安德森的心臟‘咕咚’一聲跳了起來,像是被一柄巨錘砸中了胸口一樣。
他緩緩地扭過頭去一看,卻見剛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大樹上尉,已經(jīng)倒了下去。
連帶著他身邊的兩個護衛(wèi),都一起倒在了地上。
三個人,身上到處都是窟窿。
臉上被射成了篩子。
大樹上尉的嘴里咕嚕嚕地冒著血沫,兩只眼睛直盯著安德森:“你不是說……唾手……可得……嗎?”
安德森呆呆地站著,猶自不敢相信,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灰狗。
“你……你們在干什么?”
“報告教導(dǎo)官!”灰狗大聲說到:“大樹上尉違抗軍令,不遵軍紀(jì)。在斑鳩營地擅自行動,給隊伍造成了巨大損失。奉斑鳩酋長之令,著立即處死!”
灰狗的話,完全就是當(dāng)初大樹上尉所宣讀的軍令的翻版。除了將‘布法羅集市’改成了‘斑鳩營地’,其余的幾乎一字未改。
安德森如遭雷亟,想要大聲呵斥,可是話到喉嚨邊,就是吐不出來。
他可以面對著斑鳩的時候,指手畫腳,滔滔不絕。
但是面對著這些黑洞洞的槍口,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喉嚨里咕隆了半天,才指著灰狗,氣急敗壞地質(zhì)問到:“灰狗,你……背叛了我?”
“報告教導(dǎo)官!”灰狗大吼了一句。
然后稍微放低了一點聲音,說到:“是你背叛了我們印第安人!”
不怪大樹上尉死得太容易,要怪只能怪他傾心相交的安德森,實在太給力!
……
空地上槍聲響起的時候。
營地里幾處要隘里也發(fā)生了戰(zhàn)斗。
幾個前來接手的大樹部落士兵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控制住了局面,但是,那些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家伙突然就跳了起來,一擁而上將他們繳了械。
火槍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匕首和石塊才是械斗之王。
幾乎是頃刻之間,隘口易手。
前一刻還趾高氣昂的大樹部落士兵,瞬間便成了階下囚。除了舉手投降的還能站著,其余的都乖乖地躺下一動不動了。
……
山林中發(fā)生的戰(zhàn)斗就要簡單得多了。
他們根據(jù)安德森提供的情報,前去拔除那些警戒點。
可是到了地方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的,要么是數(shù)量遠(yuǎn)超過他們的對手,要么空無一人。
……
斑鳩坐在窗戶前,靜靜地看著空地上發(fā)生的一切。
當(dāng)槍聲響起的時候,他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不自覺地旋轉(zhuǎn)了一下手指間的墨水筆,隨即恢復(fù)了鎮(zhèn)定。
過了沒幾分鐘,他便看見灰狗又重新跑了過來。
站在他的窗戶下,仰著頭看著他。
“偉大的酋長!你的士兵等待著你的檢閱!”灰狗大聲吼到。
灰狗的臉上,汗水殷殷地流下來,匯聚成溪流一般,從他光滑的下頜上滴落。
此時的灰狗,年方十七歲。
但是烈日和風(fēng)霜早已經(jīng)將他折磨得像個老人一樣,皮膚黝黑,額頭上皸裂的皺紋像是連綿的山丘一般。
兩道交叉的鞭痕交錯印在他的臉上,更顯得恐怖,又可憐。
斑鳩看見了他雪白的下頜,胡須正淺淺地從他的皮膚里鉆出來。
斑鳩有片刻的失神,但是隨即醒轉(zhuǎn)了過去。
“你先去吧,我馬上過來!”斑鳩說到。
“是!酋長!”灰狗大吼了一聲。
他用力地?fù)]起手臂,朝斑鳩敬了一個舉手禮,立正站了片刻,才霍然轉(zhuǎn)過身去,一步一步地,按著步兵操典的規(guī)范,向著隊伍走去。
腳步踏在地上,像是要將地面砸出一個坑來!
斑鳩將桌面的紙揉成一團,扔掉。
然后就這樣走了出去。
白花花地太陽照射著,斑鳩忍不住伸出手來遮擋了一下。隨即放下手來,慢慢地走了過去。
前方那一排排用力挺直了腰身站立著的士兵,像是一株株挺立的玉米一樣。
斑鳩認(rèn)識他們中的每一個人。
去年,他帶著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里面的許多人都只能癱倒到地面,哪怕斑鳩用棍子抽也不能讓他們站起來。
但是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可以站得這么直,這么硬了!
斑鳩慢慢地走到了隊伍的前面。
從那一張張或者青澀、或者蒼老的臉上掃視了過去。
“敬禮!”隊伍中響起了灰狗聲嘶力竭的咆哮聲。
“唰”!
一聲整齊的聲響,如驚雷一般響徹在斑鳩的耳邊。
斑鳩緩緩地舉起手來,也響他們敬了一個禮。
“偉大的酋長!您忠實的士兵,時刻準(zhǔn)備著,請你檢閱!”灰狗聲嘶力竭地大吼到。
斑鳩示意他們放下手來,稍息!
“自我們來到這里,已經(jīng)快一年了……”斑鳩緩緩地說到。
他決定拋棄剛才在窗子前打了三遍的稿子。
“我認(rèn)識你們每一個人,你們每一個人也都認(rèn)識我。我向你們說過無數(shù)次,你們也向我保證過無數(shù)次!”
“我毫無保留地信任你們,你們也從來沒有辜負(fù)過我的信任!”
“現(xiàn)在,我再問你們一次!”
“對于那些雙手沾滿了無辜印第安人鮮血的敗類,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
……
整整齊齊的隊伍里,發(fā)出了整整齊齊的聲音。
“殺!”
這一聲大吼,讓地面灼熱的塵土都頓時飛揚了起來。
“殺!”“殺!”“殺!”
在此之前,士兵們從來沒有訓(xùn)練過這一場。
但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喊出了他們的心聲。
任何一個印第安人,在親身經(jīng)歷了家破人亡顛沛流離,又聽聞了在這片大陸上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著的慘劇之后,若還不能用力地吼出這個‘殺’字——
那他自己,便也當(dāng)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