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又看向四周,除了包磊包力和原先十幾個‘鐵衛(wèi)’守在近前。
其他的那些鎮(zhèn)里百姓,作坊勞工,道觀佃戶們,都躲得遠遠的。
當年他們一路逃荒要飯,拖兒帶女,饑寒交迫而來,是自己給了他們居所,讓他們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但是今天,他們做出了自己認為對的選擇,遠離自己,遠離是非。
那些佃戶,道觀接手后,租子降到一成,所有徭役都是道觀打發(fā)銀子抵差。
自己至今記得,那些吃飽喝足后佃戶們的笑臉。
今天,他們也遠遠的躲開了。
見九斤不說話,那收了銀票的官差說:“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再說,九斤道長,下發(fā)的排票注明的牛頭山上的宅子,錯不了。
若有變更,需自己向鎮(zhèn)府司申告。
還請九斤道長切莫生事,咱們清點時屬于道長的物品都會保全,前面帶路吧。”
“請問大人如何稱謂?”
“濟南緹騎營百戶,張啟山。”
“張大人,九斤乃明理之人。
一是這宅子是道觀產業(yè),衙門記檔清清楚楚。
二是大人既然來了,自會讓大人們滿意,還請告知,沈大人如何了?”
看著道士氣質不凡,張啟山也不想多生事端。
膠東人生來彪悍,能人異士層出不窮,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說,犯官沈江維上折子,為前閣老鳴冤叫屈,朝廷定為浙黨,罷官抄家,徒刑三千里啦?!?p> “張大人,遠道而來,貧道自會給張大人交代,能否在府城暫住,待九斤將宅子之事申明,自會感激不盡?!?p> 陶員外笑道:“九斤道長,先有襲擊官差在前,又阻撓官差進鄉(xiāng),聽張叔句勸,莫再逞強?!?p> 張啟山人精一個,立時明白了眼前狀況。
這陶員外把錦衣衛(wèi)當箭使,要和這小道長掰腕子。
媽了個巴子,真把爺爺當大頭兵了。
想到此對九斤說:“這位道長,襲擊官差乃大罪,請道長一起去趟府衙,宅子的事兒自去辦理,時間不多了。
犯官沈江維一案若是審結,開春就將發(fā)配甘州,道長吉人天相,莫做糊涂事,來呀,鎖上?!?p> 兩個校尉上前,取出鐐銬給九斤戴上。
包磊和包力沖上來奪人,九斤呵斥著:“混賬,都回山里去,瞞著我?guī)煾稻褪谴蠊σ患?。?p> 轉頭看著陶員外笑道:“高人不露相,陶員外,常廷舉去哪了?”
“九斤,別把陶某想的太高,很多事陶某記不起來了,放心,常廷舉去處理水源糾紛,明天才能回來,好著那?!?p> 九斤隨著錦衣衛(wèi)向府城而去,心中懊惱。
自己過于大條,總覺得做事神不知鬼不覺,小看了古人,能在這年月掙下家業(yè)的,哪個是省油燈?
張叔多次告誡,不能過于鋪展,自己只防府衙官差,偏偏忽視了得自己恩惠的鄉(xiāng)民,有了此番坎坷,今后倒是要換個活法。
一行人到了府衙,錦衣衛(wèi)出具排票,人犯投入府衙大牢。
九斤不認識的官差多,官差不認識九斤的,翻上三遍也找不到一個。
了解了事情原委,給他安排了地上關押房,送了茶水,打了官差不算事兒,只要有銀子沒人寫案子。
這年頭殺官如屠豬,造反當飯吃,沈大人為官和氣,大家發(fā)財不擋路,好官一人,可惜選錯靠山,走錯路。
那宅子大家都知道,白云觀嘛,沒去的,煙抽過,就是那里做出來的。
小九斤是財神爺,活人無數(shù),或多或少都有鄉(xiāng)鄰得過恩惠,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九斤坐在草堆上,看著天見黑,擔心著老道。
吃飯不見人,老道指定著急,有師姑們在,但愿無事。
最先來的是知縣張桂,進門說:“九兒,房契地契的存根交給緹騎張啟山了。
他說這是常有的事兒,有人寫了舉告信,才知道這兒有私產。
受傷那位是泰安府的行轅留守,手廢了,要一千銀子安家,其余每人百兩,九兒,你看這~?”
“張叔,您去操持,晚間讓四師兄送一萬五千銀子到張家莊老宅,您別忘打發(fā)人接應,張叔,師傅哪兒,九斤實放心不下?!?p> “唉~,你師傅這幾年享了三輩子福,九兒,萬事往開了想,你是懂事的孩子,張叔知道,我去找知府大人說說,一會兒你就回去。”
張知縣說完,起身出門。
戌時,白云觀花房內,老道掀翻了魚缸,虎目圓睜,正竭力壓制著怒火。
面前七個徒弟,外加包磊倆兄弟,蔡興,常廷舉,牛武等護衛(wèi),烏泱泱跪了一屋子。
老道手掌亂抖,坐在椅子上,瞪著大師兄高廷貴:“老大你說,小九去哪了,旦有隱瞞,必死!”
“師傅,非故意讓您生氣,小九被錦衣衛(wèi)帶走時叮囑,要瞞著師傅,說去去就回?!?p> “你們一幫蠢才,睜眼讓人帶走小九,要爾何用?”
老道大手搧向大師兄,手至半空停住,嘴里發(fā)出“呵,呵,呵”聲,仰頭就倒。
眾人大驚,高呼著師傅。
大師兄拿手一摸驚呼:“快喊大師姑,快喊大師姑?!?p> 三位師姑飛躍墻頭撲進屋內,大師姑一掌拍向老道心口,二師姑掌拍后背。
三師姑亮出五枚銀針,瞬急直透老道頸顱五大穴位。
老道面部青紫,奮力睜開雙眼,此刻,眼睛竟清澈無比。
老道透出口氣,緩緩且清晰的說:“讓~小~九~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