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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核事件

第七章 怪會

元核事件 乘風熙去 7968 2022-06-19 00:19:57

  “你們聽我講啊,差不多二十年前,儒諾歷2038年吧,我年輕的時候,去到那個,六道山?!?p>  “江省那兒的六道山?那可老出名了。”

  “哎,對對,就那,那時候還沒現(xiàn)在這么出名,但已經(jīng)有很多玄宗山派了。當時我還是菜鳥,跟著部門在那邊查個案子,空閑的時候吧,幾個人就跑去找了個老頭兒算命?!?p>  他撮撮嘴,“你知道這種老頭兒,都愛貓棵大樹下支攤子,神叨叨的。好多人說他準,我們想著就玩兒嘛,讓他算算。然后那老頭兒,看著我老半天,說一大通好話,什么加官晉爵,前途無量,以后有個兒子,將來級別比在場的都高,巴拉巴拉,反正我也知道都大概率的事,但在那場合說出來,其他人聽了將來肯定得給我穿小鞋?!?p>  雷默亭看到變長的煙灰,趕緊吸了一口,生怕浪費,“然后這老頭話一轉(zhuǎn),說我這命雖好,但還是有個劫,說什么要點化我,哎我就知道要加錢的時候到嘞。然后嘿,也是神奇,那老樹啊,看起來很結(jié)實的,突然一陣風過來,腕粗的樹枝啪唧掉下來,剛好砸他身上,差點沒把他手給砸折嘍,人都快哭出來。當時我們大伙也沒啥心肺,都哈哈笑起來,說你這老人家那么準,咋沒算到自己這劫。”

  “哈哈,然后呢?”

  “然后好說歹說把老頭扶起來,你猜他爬起來后說什么?”

  “說啥?”

  “說他就是算太準,老天爺警告他吶,大家一聽都這蛋都給扯上天啦,打算散了吧,嘿結(jié)果他把我揪住,說警告歸警告,他為了人類福祉,還是要泄露天機。”

  “這也忒扯了,雷部,您記不記得他的號?”

  “號?”

  “就跟景教稱號一個樣,肯定有個名頭?!?p>  “噢對,我想想,好像是———通冥,對,通冥?!?p>  “同名?”

  “不是同名,是通過的通,燒冥紙的冥?!?p>  “噢,這名兒有夠難聽。”

  “為啥我還記得呢,因為再往后好多年,我一直沒孩子,碰上辦案到那六道山附近的時候,還上去找他?!?p>  “他還在呀?”

  “在,還成了住持,就是更老了?!?p>  “那您砸他場子啦?!?p>  “沒呢,你知道怎么招,他說等我很久了,拉我去了他們派開的醫(yī)院,給我倆夫婦弄試管,還真是個兒子,哈哈哈哈,你想想,這開山立派的整醫(yī)院了,哈哈哈哈,哎呦我喘喘,想起就笑不停?!?p>  “我去,哈哈哈哈,這太意外了。”

  “對啊,后來我尋思著,這老家伙啊,賊精,賊能算計。要是客人無子回去找他,就介紹過去醫(yī)院,那他不就準了嘛,還能多賺筆呢,哈哈哈哈?!?p>  “難怪我說現(xiàn)在有些山門派兒咋那么有錢,感情這活人錢死人錢都給賺了?!?p>  “嘿嘿,可不是嘛。”

  “那他當時說的啥天機?”

  “說有個很大的劫,我又能過,又不能過,關(guān)鍵時記得要放手?!?p>  “這啥意思,沒聽懂。”

  “對啊,我琢磨到現(xiàn)在還沒想明白,不過他也沒跟我收錢,就不問了,你也知道那幫子人話說兩頭圓,永遠沒錯,說了也跟沒說似的?!?p>  “那他的話你信不?”

  “你也明白,辦案里事情見多了,這——”

  “我見的不多。”

  “喔,哦,這個——,反正總有多的時候,我有時就感覺啊,這命啊,不由己,也不由天?!?p>  “那由啥?”

  “由周遭,你周圍什么人什么事,你就受的那些影響。”

  “那難怪萌母三遷呢?!?p>  “咋又關(guān)萌母事叻,哎,咱倆再來根?”

  “那陸隊的煙盒都快空了?!?p>  “你看那孩子睡多香,就別吵他,少幾根也餓不死?!?p>  “這陸隊一直睡不好?”

  “是啊,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心事多,晚晚不睡覺,你看,撐不住了吧?!?p>  “陸隊很年輕嗎?”

  “比你還小?!?p>  “不會吧,我以為陸隊是我前輩呢?!?p>  “你看這睡眠不好,就長得特老,所以你家小孩啊,平時得多睡,那才長得高大嫩?!?p>  “您別說,我家孩子還真長得高大?!?p>  雷默亭和龍告天在車里吞云吐霧,你來我往,把陸全的庫存吸得快見底。外面天又熱,偏偏車內(nèi)煙熏嗆人,跟個香爐似的,還只把窗戶開條縫。陸全本來想瞇一下,現(xiàn)在實在是忍不住,騰的一下從后排坐起來,把前面兩人嚇一跳。

  “哎,剛你不正打著鼾么,怎么醒了?”雷默亭驚訝地說。

  “您倆這么個拉家常法,能不醒嗎”

  “還好,沒說你壞話,否則不得尷尬啰?!?p>  “味兒這么大,都不嫌嗆?”陸全按了幾下后座窗戶的按鍵,這才想起警車后窗是不會動的。“把前面窗開開吧,散散煙味?!彼麩o奈的說。

  “別,那樣冷氣得跑光了。”雷默亭不愿意。

  “是啊,陸隊,我們在這等很久了,這荒山野嶺的離無線充電區(qū)又遠,得省點電,免得一會回去半道上趴窩?!饼埜嫣煲矌椭?。

  “行,行,行?!标懭珱]好氣的打開門下車。

  “去哪呀?”里面問起來。

  “我下去透透氣,才不跟你們在里面燒紙上香?!?p>  陸全靠在車外,也點起一根煙,可惜煙盒留在車里,估計兇多吉少。

  這里實在是熱,還很曬,他長長吐出一口煙氣,觀察一下四周。這里其實并不荒涼,只是空曠,建在半山腰的停車場非常大,能停不少車,不過由于離市區(qū)非常遠,至少這里沒有鋪設(shè)無線充電,倒也少了車水馬龍的喧鬧。

  蟬使勁在樹上呱呱叫著,在這開闊的地方并不刺耳,停車場的邊緣除了山坡和樹木,還有一個不小的蓮池,剛好被進入的道路分成兩半,不過那是條石橋,橋下是相通的。

  它端正地把樹林分開,從停車場往外望去,能看到遠處山下的風景,棟柏相連的房屋,升起淡淡霾塵的道路,遠而看不見但能想象到的人群,與身后一座傍山而建的恬靜宮殿形成鮮明對照。

  這翠綠蓮池,大概就是用來分隔人間喧囂和仙山雅境。

  “這塊寶地風升水起,忒好啊,當年選址的絕對是牛人?!鄙砼则嚨仨懫鹄啄さ穆曇?,把他嚇的屁股一滑,差點沒摔出去。

  “哎呦媽呀,你這是人是鬼啊你,突然說話的,”陸全大叫起來,“下車怎么都沒聲音。”

  “我看你一人在這曬太陽怪孤單,出來陪陪你,好心沒好報,再說這里仙人洞府,鬼哪敢來?!崩啄ばΦ煤茆崰N爛,也許因為捉弄成功而沾沾自喜。

  “另外剛才來電話,所有的尸檢都出了報告,47個,其中9具是被盜的捐贈尸體,其余都是被誘騙進去殺害的,腦部被動過手腳。報告資料都傳云上,你有權(quán)限,有空看看。這個陳醫(yī)生,住那才5年多,平均下來一年差不多7個,比連環(huán)殺手都勤快?!?p>  “他不就是個連環(huán)殺手?!?p>  “啊哈,那我們現(xiàn)在要抓的就是連環(huán)殺手的連環(huán)殺手?!?p>  “連環(huán)殺手得符合連續(xù)作案的條件,您就那么確定泳池案和醫(yī)生案有關(guān)聯(lián)?”

  “我這是第六感嘛,一時想不通,但把案子擺一起宏觀點看,總有可能找出點端倪,要不然像你這樣沒轍就跑來燒高香能行?”

  “我這不是說了來找個專家協(xié)助。”

  “你不就是專家么?!?p>  “我管跨國數(shù)據(jù)犯罪的,不是機器人專家,這人是頂尖的,我托了很大的關(guān)系才介紹到的,他家里和公司都說在這,我才來的,你做領(lǐng)導(dǎo)的應(yīng)該坐鎮(zhèn)指揮中心,可以不跟著來?!标懭闹図斦f到。

  “我好奇呀,還以為你要弄個水露大會給那些死者超杜呢?!?p>  “哥,好歹我是部里的高級調(diào)查人員!更何況水露大會那是景派的,這里是玄派。”

  “喔,是這樣的嗎?那這派的大會叫啥?”

  “我哪知道啊,只是人家說,那個專家這次參加的祈會很長,一時半會不回去,我琢磨著打電話沒誠意,這不親自過來請他嘛?!标懭忉屵@么老半天,煙都只?;业伲衾矌紫碌羧サ厣?,他氣得兩腳跺下去踩滅它,幸好附近沒有清潔機器人來煩著。

  “機器人專家也來這?這可絕了,難怪老有人說那些山門里藏龍臥虎?!崩啄と匀挥樞?,仿佛一點也不為案子仍毫無頭緒而擔心。

  兩人正吵吵的時候,山間憑空一聲長長的嗩吶,然后鑼鼓喧天,從觀內(nèi)隆隆傳來,看來大會開始了,奏起曲子來。

  雷默亭把煙捏滅,拉起陸全就往觀里走,邊走邊說,“在這等也不是辦法,里邊這么熱鬧,進去看看就知道那家的活動叫啥。”

  “那門口誰盯著。”

  “我吩咐龍告天了,他也看過那專家的照片,保準不錯過。而且法會剛開始,人家沒那么快出來,我們進去還容易碰著些?!?p>  會場山門在停車場再往后,建得極為氣派,諾大一個仿古門樓,上面飛檐斗拱,齊齊落落有整整三層,鋪滿鮮亮光滑的琉璃瓦,朱砂紅的大門看起來是由大塊實木拼接而成,既古舊又厚實。

  兩人走近抬頭一看,觀門上大大一塊古樸牌匾寫著“三生宮”幾個金字。

  “三生,好名字,前陣子不是有套電視劇大熱,叫什么《三生六世沒花錢》?!崩啄べ潎@到。

  “那片子叫《三生六世梅花亭》,而且跟人家觀名有啥關(guān)系。”難怪平時這家伙在領(lǐng)導(dǎo)班子里都不受待見,這擦上頭皮鞋估計都能給你擦進茅坑里,陸全邊說邊想。

  “那你說說三生指的是啥?”

  “不就前塵,今日,未來。”

  “哈,那你可就孤陋寡聞,這門口名字的三生指的是往生,重生,長生?!?p>  “你又怎知道的?”陸全見他說得言真確鑿,信誓旦旦,仿佛調(diào)查透徹的樣子。

  “那還不容易,這有寫,”雷默亭指著門柱旁嵌著一塊銅刻的牌子,“依我看,往就是死了,重就是又活了,長那就是死不了?!?p>  陸全伸頭看看這剛被雷默亭擋住的牌子,表面有點發(fā)綠,看來有些年頭,揶揄到,“雷哥,瞧您這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優(yōu)美的言辭,還真杠杠的。”

  “是這樣的嗎?別老拍我馬屁?!?p>  “其實我說笑?!?p>  “那我當你沒說?!?p>  山宮大門虛掩著,見有來客就吱呀打開,里面幾個年輕人穿著藏青色的袍子,戴個盒子般的小帽迎在門口。

  兩人本來打算亮證件蒙混進去,誰知門人說他們歡迎任何人參加,不管是否派友。于是其中分出一個人,帶他們?nèi)ブ鲿觯宦纷咭宦分v解。

  這原是古老派系中的分支,現(xiàn)在叫做“長風”,在各地都有分館。

  而“三生宮”是他們最大的會場,這次集合各方分館的人物,在這開了場“九山同祈大醮會”。先在各處分別祈愿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在這同祈三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

  這樣的盛大祈會9年才會有一次,許多訪客甚至會來下榻數(shù)日,僅僅為了觀摩拜納,可想而知多么隆重熱鬧。

  這半峰山不僅曠闊,峰頂還很平坦,坡度極緩,自然是個做祈會的絕佳地點。

  入了山門后,并沒有立即到達重重寶殿,卻要順著一條悠長寬闊的石磚道,一直往坡上走,石道被陽光照得明亮莊嚴,給人朝氣滿滿的感覺,兩邊立著各式石像生,隱在濃密的樹林里,陰陰綽綽的看不太清。

  陸全進來的時候注意看過豎在門后的參觀圖,這條道并不筆直,而是稍有彎曲,但正常人感覺不到。往上走到最后才能達到一重殿,然后每座寶殿之后的路都要折個彎,最后三重殿后面才是峰頂廣場,整一北斗七星的布局,當年選址設(shè)計的看來真是有能耐。

  雷默亭走著無聊,就問起那人,九山是哪幾座山,是不是六岳名山那些地方。帶路人聽完就笑起來,告訴他們這九山是傳說中的賢山之名,與凡間的山無關(guān)。

  然后他一路蹦跳顛轉(zhuǎn),居然唱起歌來。

  海外賢山羅造化,

  方壺濟世北懸天,

  首陽末央東星啟,

  瀛洲歸虛扶桑束,

  蓬萊南海元主在,

  星犁塵殞背望寒,

  岱輿極川沉翼羽,

  員嶠入壑只身還,

  昆侖王母燭陰臺,

  三鴉臨凡醮九重。

  遠處峰頂上諾大的繁昌盛會,卻掩蓋不住這人的唱腔,瘋瘋癲癲卻又極富感染力。

  “喂,這小伙子又唱又跳這么嗨,都說些啥,我沒聽懂?!崩啄るp眉緊繃,攧著下巴側(cè)過臉,忍不住問陸全。

  “我也聽不太清,是不是些山的名字,聽都沒聽過?!标懭菜较吕飺u搖頭。

  “難怪有人說癡迷得緊,就整一神經(jīng)病似的。唱成這樣,誰聽得懂啊,哪有山叫帶魚的呀?!?p>  “那個我倒懂,不是魚類那帶魚,而是代字下面加山字的岱,輿論的輿,是神話故事里的山,古書有記載,但什么星黎,三丫,那就沒聽過?!?p>  “那么多的賢山,古時候忽悠人去旅游的吧。”雷默亭看著那年輕人舞動鬧騰,沒來由地高興起來,全當看奇葩。

  三人走完帶“生”字的三座寶殿,經(jīng)過很長三段上升的臺階,這才去到峰頂平臺。自“重生殿”開始,訪客就已經(jīng)多起來,到這里更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領(lǐng)路的見已到峰頂,而且人多,就與二人作鞠拜別,說你們就從這擠進去吧,添些香油,祈個愿,也算不枉此行,臨走還每人塞本小冊子。

  兩人等他走后一看,是本印制精美的白色燙金小書,上面寫著,“結(jié)束,只是重新的開始,請參加我們的計劃,一起走向永遠——永風人體低溫保存計劃?!?p>  這時代許多廣告宣傳要么直接發(fā)手機上,要么在你身邊經(jīng)過的地方映現(xiàn),紙制品少之又少,像這樣印冊子見人就發(fā),還印得這么漂亮,那可是下大本錢。

  雷默亭翻幾下就說起來,“嘿,我就說他們與時并進,絕不落后,你看,不只搞醫(yī)療,現(xiàn)在連尸體冷凍的生意都做。”

  近些年,類似的尸體冰凍保存漸漸流行,也許跟人們生活富裕有關(guān),有些人害怕死亡,就在死后把自己凍上,幻想著終有一天,醫(yī)學進步后,能解凍復(fù)蘇。

  另外有些人遇到實在治不了的絕癥,為了不放棄希望,也會提前冰凍自己,等待將來有治療的機會。

  “有的人需要這種希望,就像買彩卷,明知道幾乎等于零的機會,還是會伸手去買,那對于買的人來說,至少能睡個好覺?!标懭f。

  “別這么說啊,我可經(jīng)常買彩卷,有買有希望,不過我要是死了,才不要別人把我凍上,整一冰柜里的凍肉,哪天運營忘交電費,立馬餿了?!?p>  得了吧,您這樣的,人家巴不得趕緊埋了,尸解化仙,世間立馬清靜許多,陸全心想。

  這時鼓樂更盛,一排旗幡從后山的側(cè)殿舉入會場,前后都有跟著一群人甩著拂杖,有唱有跳,不少穿著淺色袍子。

  聽帶路人講過,他們那級別越高,袍子顏色越淺,看來祈會進入高潮。

  突然間器樂吹打驟停,一位金邊白袍老者慢慢登上遠處石臺,焚香禱告,喊著詩詞,贊頌著某些先祖前人。由于人多,即使有音響設(shè)備,陸全還是聽不清說些什么,不過反正聽清了也聽不懂。

  老人唱誦些詩詞后,一把聲音在四周響起。

  三元三生,同祈九山,移星降福

  于是訪客們大多紛紛跪拜叩首,仍站著的人寥寥無幾,人群一矮下去,就能看到樹起的旗幡,有的字幡上面果然寫著剛才帶路人唱過的詩詞,山岳名稱都寫的明明白白,這下陸全才知道那原來所想的星黎原來叫做“星犁”。

  他再仔細數(shù)了數(shù),不禁說到,“怎么只有八幡,少了一幡,不是有九座山么。”

  本來只是自言自語,相信雷默亭也給不了啥答案,就聽到身邊不遠有個人說到,“三鴉未臨,所以不入幡,傳說該山游走兩界,萬年往返一趟,入得此山,日如萬年,欲成賢封圣,必登三鴉?!?p>  他轉(zhuǎn)頭看去,一旁站個圓胖臉的油膩中年人,頭發(fā)蠟得直亮亮,身材卻不高大,穿著素黃色襯衫配長西褲,樣式雖然普通但料子軟直適中,看起來價格不菲,而且現(xiàn)在沒人帶手表了,他手腕上卻還揣個嵌鉆名表,整一土財主的體質(zhì)。

  陸全說這人怎么看起來那么眼熟,身邊雷默亭聳聳肩,手肘碰碰,給他打了個眼色。他一想,對呀,這不就是要找的那機器人專家嘛。

  于是兩人眼神這么對上擠一擠,一人一邊架起這人就往外走,嚇得他整個都有些發(fā)懵,只會“哎,哎,哎?!钡臍⒇i般叫,但場面太嘈雜根本沒有人理會。

  他們脫離人群,直到山邊廣場的入口,方才停下來喘口氣。那人回過神來更加叫喊,引得保安過來,陸全雷默亭兩人好說歹說一頓解釋,這才漸漸平息。

  “好家伙,你們倒是先說一聲嘛,我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綁票呢,差點沒把我心臟病給嚇出來?!?p>  說話這人叫做時明暉,在上洋市開著間數(shù)一數(shù)二的機器人設(shè)計和制造企業(yè),在全國都算是百強之列,不過現(xiàn)在這種大型企業(yè)基本上都是資本經(jīng)營了,因此他雖是創(chuàng)辦人之一,卻只負責設(shè)計,開發(fā)和享福,倒是樂得清閑。

  “抱歉抱歉,我倆職業(yè)病犯了,剛那太吵,想著來這談好些?!崩啄づゎ^裝作看風景的時候,陸全還是趕緊跟他道歉賠不是。

  “陳局是我發(fā)小,他囑咐過的,我肯定幫忙,我又不是犯人,跑不了你們的啦。”時明暉一邊擦汗一邊說,本來干爽的襯衫現(xiàn)在后背即將濕透,糊涂涂一片像塊地圖,標識著人類還未發(fā)現(xiàn)的大陸。

  陸全正打算簡單講述一下案情,忽然峰頂喧囂掩熄,合奏稍停,訪客們紛紛站起,看來儀式又進入新的階段。

  “啊,來了,但且靜靜,聽完此曲,我就隨你們下山吧?!睍r明暉說到。

  慢慢一陣叮咚聲響起,緩而悠遠,仿如庭院恬靜,逍遙安生,伴隨半點鐘聲輕敲,漸漸滲人心肺,就像時不時耳邊鶯聲燕語,恍惚間如夢幻泡影卻又瞬間清晰,直接將你的神志拉扯在玄天太虛。

  正當各人睡意暫起,繚繚朦朧的時候,突然間一把聲音大喊。

  “朝申!”

  頓時一陣急促鼓聲喧闐響起,雷聲隆隆,竟震蕩得人心神不寧,腦門直顫。訪客們再次猛然跪下,將頭叩貼在身前地上,再也不抬起來,又再剩下寥寥數(shù)人不知所措。

  陸全這才看清白石高臺上已經(jīng)換了番景象,兩邊夾起數(shù)十張黑鼓,齊刷刷在那敲擊著。中間站了兩排穿著淺黃袍子的女子,她們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排排巨大的銅磬銅鑼,穿著紅繩吊在楠木架上,仿佛編鐘般,據(jù)說這就是人們講的編磬云鑼,剛才那些云霄幽雅的叮咚之聲看來就是出自它們。

  他再看看時明暉,這人雖然沒跪叩,但雙目緊閉,口中不知念著什么,不停擦著額頭的汗。

  漸漸所有人眼前,都浮現(xiàn)出宛如燙金的古樸字體,應(yīng)該是即將詠唱的曲詞,能夠?qū)@么多人同時進行單獨的投影,這回看來真是下血本。只聽那高臺上數(shù)十把女聲齊唱,靡靡中歌詞排山倒海般刺入耳膜。

  夜明朝露,星辰共表,

  ......

  躬榮睿澤,不任之至。

  這種歌陸全從來沒聽過,詭異之極,無論歌詞聽沒聽懂,那唱詞腔調(diào)不但不優(yōu)美,嗓音反而尖利古怪,如細齒鋸木,嚇得人毛管豎立,如無風起寒,直長雞皮疙瘩。

  一通笙簫跟隨鼓點起伏,時奏時停,先是激昂,突然沉寂,再來沖起高澀之音,如妖狐攬月,鬼魅同行。

  這可真是白日見詭,盛夏烈日之下后頸頓感陣陣發(fā)涼,冷汗夾背,陸雷兩人面面相覷,竟然無話可說。

  又來一人開始獨唱,聲音尖渾中厚,不分男女,但咬詞清晰,甚至給人些奇幻的感覺。

  億兆至尊跋涉辛,

  ......

  鵬鷃皆微,乾坤難圓,

  ......

  荷圣戴恩,唯有大風。

  唱到這,那把嗓子變得尖利,極高的聲調(diào)中,卻感覺出自喉音,來回只有不斷重復(fù)的一句。

  長風兮,長風兮,長風兮。

  而跪叩屏息的人群這才發(fā)聲跟喊,“共父長風,共父長風。”

  瘋癲震耳的聲音,驚得林間鳥群紛紛騰空飛離。

  直至銀笙詭樂慢慢散去,雷默亭這才移開掩耳的雙手,撫著額頭對陸全說,“本來剛才看那開場還以為比較藝術(shù),想不到瘋得夠可以的。”

  陸全聽了趕緊給他打眼色,不是說吐槽這怪會奇樂不好,而是時明暉正在身旁,如果他也是沉迷癡信的,聽到鐵定跟你急,那還指望個毛專家協(xié)助。

  誰知這時明暉非但沒異狀,他見兩人臉色怪異,陣陣青紫,于是還笑著解釋,“這些是卿辭古調(diào),說是以前傳下來的,發(fā)音是古韻,跟現(xiàn)在的唱法不同,那幫子人就好這口,聽著聽著就習慣了?!?p>  “青瓷是什么東西?青色陶瓷?”雷默亭聽他這么說就問起來。

  “那是唱給神仙的贊歌,上古歌謠唱出來就是那個樣子。”

  “好險是給神仙聽的,這哪是人聽的?!崩啄ぢ牭弥睋u頭。

  “話不能這么說,還是有好聽的古雅韻,比如說《歸心謠》,《光凌散》,據(jù)說那可是天人共享的美妙音樂,我還曾聽人說過,有一曲《永瑟琴音》,好聽得就連仙人都不敢聽?!?p>  “反正我不感興趣,不過我看你剛才沒磕頭,你其實不信這些東西吧?”

  “那你說我來這蹲幾天干嘛,但我不叩頭?!?p>  “為啥?”雷默亭愈發(fā)好奇。

  “那么多人叩頭,就不值錢了,我要是天上之人,指不定在哪瀟灑,也不會因為你馬屁拍得好就理你,應(yīng)你的愿,所以那些卿辭我看上邊也不稀罕?!?p>  看來這人挺隨性,雖說稱得上專家,肯定有著各種古怪性情,但比起那些架子擺上天花板,一口一句你不懂,別人說啥都否決,整天板著臉要你求他的專家來說,還是這種大方俐落的容易相處。

  三人好不容易走到山下,時明暉反倒一馬當先踏出山門,雷默亭都沒他走得快,忍不住問到,“就這么走了,你那大會后半截怎么辦?”

  “你們的案子比較有趣,”他回答著,走向一輛車子,“等我和司機說聲,讓他先回去接我小孩放學,我跟你們車去警署?!?p>  雷陸兩人一看,那車子可不得了,居然是臺冰黎的豪華版,司機還是個服務(wù)機器人,穿著西裝很像真人,也許比那車還貴。

  于是二話不說,等時明暉回來的時候,像迎賓似的把他請進后座,陸全還明顯多讓點位置給他,不過時明暉本來就有點胖,警車后座又裝了隔板,他好不容易坐進去,仍是十分別扭。

  “那冰黎是你的?好像還是臺沐上?!比艘簧宪?,龍告天扭頭就問,得到時明暉肯定的回答后,立馬滔滔不絕說起來。

  “這車太擠,將就將就,放著那豪車不坐,來這一起,說明時先生看得起咱,我就想問問,您還缺不缺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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