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徒四壁
“四郎,慎言。”
相比之下,來的戴叔伯則更知禮數(shù)一點(diǎn),他還解釋。
“李府如今不好過,大公子將要下大獄,各項(xiàng)花銷、打點(diǎn)總是需要的,家中短缺我也能理解。侄女,想來你也知道,這人一旦進(jìn)了大獄,不是死也是半傷,下半生也沒個指望,如此看來,若為了兩家都好過,不如趁早解了這門親事,大姑娘,你說我這話有理沒理?”
這人有些城府,說話以退為進(jìn)。
李宴正思忖著商量對策。
家中李管事急了眼:“戴老爺,您這話怎么說的,我家大公子還不一定就要下大獄,可別忘了,我們家二小姐現(xiàn)如今是通政使司家的千金小姐,得她一句話,這案子還指不定怎么扭轉(zhuǎn)。”
二小姐李窕,李宴在腦海中搜刮了番,想起這二小姐打七歲那年就被當(dāng)時家主李醉山的上司提督參將魏家收養(yǎng),而今魏家也做到了通政使司。
“嘁,要是能扭轉(zhuǎn),早就扭轉(zhuǎn)了,怎的這大公子還丟了職,你一個管事說話不打草稿,可別吹牛了,通政使司能管你家的事,哼?!?p> 說話的那戴家子弟,嘴歪到一邊。
話語咄咄逼人:“你家大公子算是徹底廢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們家也是仁至義盡,今日這婚,是退也要退,不退也要退,我家妹妹的往后余生,斷不會只嫁給一個廢人?!?p> 李宴打量著他,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這位歪嘴的兄弟,你既然這么能斷言,斷定我家兄長日后定是個廢物,不若斷斷看,我一個祁連山學(xué)師八年回來的關(guān)門弟子,這日后又能有什么前程?!?p> 祁連山。
是了,百年間出遍天下謀士的祁連山,是說早年間這李家大小姐被山上的人給帶走了。
當(dāng)時都以為這大小姐是被拍花子拐走自此沒了音信,誰知道一個月前,她竟然還回來了。
這下,是連戴家族叔也歇了聲。
李宴冷眸漸而望過去。
哼。
“你們斷不了,我斷得了,我斷言我家兄長此番非但不會下大獄,一月時間,還會叫那跋扈的侍衛(wèi)在我兄長面前磕頭認(rèn)錯,如若食言,我李宴,從此洗手做羹湯,替我兄長嫁到你們戴家去?!?p> “別,別,別,”戴族叔急了,“這后半句話說說就行,說說就行?!?p> 這死老頭還嫌棄她。
她這般花容月貌,死老頭什么眼光。
耐不住,朝他翻了老大一個白眼。
兩位戴家子弟相互對視,見她說得信誓旦旦,想著再諷一句,被那戴族叔按住,老頭摸著胡子思索。
“一月時間?”
“一月時間,”屆時家中的主事郎君李醉山也將回京調(diào)休,“一個月后我們見真章。”
“好,那就一個月,”一個月后,她必是掀不起什么水花,到時候可就沒有理由再推脫,“大姑娘都這樣說了,我們再等一個月也無妨,還望到時候大姑娘莫要忘了今日說的話?!?p> “不敢相忘,管事,送客!”
管事送了客回來,愁眉不展,李宴還想問他。
“李屈那邊走的是通政使司魏家的門道?”
“什么門道,這些年要錢要得多,二小姐已經(jīng)與家中徹底斷絕了來往,多少年沒回家了。大小姐,你剛剛為何要這般夸下海口啊,這下可如何交差。”
這管事倒是會念經(jīng),念來念去,都是這幾句,這可如何是好,這下如何交差,李宴聽得耳朵都快生繭。
撓了撓耳朵,二公子房中的小廝這會兒汗流浹背地跑來。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二公子中毒了,腹瀉不止,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氣了,您快去看看他!”
二公子李朝能不能得救李宴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怕是又要再死一回。
應(yīng)付完戴家一行人,她又進(jìn)了雪隱室,這下,來來回回,又花了兩炷香時間。
全身虛脫,到最后,眼前昏暗,昏過去前,只有一個念頭。
好一碗陰毒的靈藥魚湯。
崔廷衍,我定與你不共戴天。
待醒來時,發(fā)現(xiàn)大丫鬟阿朱跪在她床前嚶嚶啼哭。
掀了被子起身,嗓音整一個沙?。骸鞍⒅?。”
“姑娘,你醒了!”
李宴記掛著李朝,他不比自己,沒個練武的身體撐著:“李朝怎么樣了,可好些了?!?p> “二,二公子……”阿朱哭得更是厲害,上氣不接下氣,“二公子他……”
“他怎么了,他死了?!”
自古以來,能被腹瀉治死的,還真是少數(shù),好呀,崔家,你又欠我一條人命。
“哦,那倒沒有,二公子昨日就醒了,他說他想吃醉春樓的蟹黃粥,不吃那個他活不下去,管事派人去給他買粥,那粥,一碗可是一兩銀子打底啊。”
這丫頭說話大夯氣。
李宴松了一口氣。
“他能有精氣神喝粥,可見是好了,隨他去吧,你哭什么?!?p> “我哭姑娘你連日來為家中的事奔波,眼見的消瘦了,二公子竟然還想著吃醉春樓的名食,一點(diǎn)也不體諒家中的難處?!?p> 這丫頭說話有幾分見識,衷心的很。
“別哭了,啊,放心吧,家中這個難關(guān)不會持續(xù)多久的,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我怎么覺得饑腸轆轆,渾身虛得很?!?p> 像是餓的。
“阿朱這就給姑娘備吃食,姑娘你昏了三日,可不虛得慌嗎,你昏迷的這三日,家中天天有人來往,管事都應(yīng)付不過來。”
她昏了三日?
阿朱卷著床簾,扶著李宴起身,伺候她穿衣裳。
又叫小丫鬟拿吃食進(jìn)來。
李宴吃著流食,自知自己還是中毒的緣故,比李朝醒得還晚,修養(yǎng)了三日,現(xiàn)下除了體虛,體內(nèi)真氣都還流得通。
體內(nèi)淤毒似是排除了干凈,難道是那魚湯的緣故。
“姑娘,昨日魏國公府的侍衛(wèi)來了一趟,說要見姑娘你,不知道今日還來不來?!?p> “嗯?”
侍衛(wèi)。
是崔廷衍身邊的侍衛(wèi)?
“今日他若是再來,我也不見,只說我病了,見不了客,如此對管事說?!?p> “好?!?p> 正午之后,李宴用過午膳,只覺得渾身清爽,身體好了大半,叫管事備了馬,準(zhǔn)備去汴京城的街上轉(zhuǎn)轉(zhuǎn)。
而今的汴京城,不知是什么模樣,她是該好好繞繞,舊時的那些故人,想必模樣也大變了樣。
打小就跟在她身后喊姐姐長姐姐短的小世子,搖身一變,而今也成了當(dāng)今圣上,算來,他如今多大年紀(jì)了。
也已到不惑之年了吧。
她要出門,瞧見管家在門口給李朝備馬,看見長姐走來,李朝欣喜。
“阿姐,就說這事我辦不好,管事到底還是將你喊了來。”
李宴蹙眉:“什么事?!?p> 小廝牽著李宴的馬來,管家從旁說話:“姑娘你這幾日昏睡,大公子的事需要走動,實(shí)在迫不得已,我又聯(lián)系上了二小姐身邊的丫鬟碧桃,那邊說傍晚時分,魏家今日去賞花燈,車馬會在樊樓歇息,我便叫二公子再去試試?!?p> 試什么。
“不是說已經(jīng)斷絕來往了嗎?!?p> “是這樣沒錯,可到底二公子和二小姐是胞母兄妹,都是夫人的心頭肉,有公子出面,我想姑娘那邊怎么著也要應(yīng)承一番?!?p> 李朝與李窕都是現(xiàn)夫人的嫡生孩子,兩人還是一對龍鳳胎。
“既然傍晚才有燈會,怎得這個時辰就出門。”
李朝趴在馬上,笑得憨厚:“我約了幾個同好在酒樓聽曲,我發(fā)誓,我就是去聽聽,不花錢,絕不耽誤晚上辦正事?!?p> 想來這李家家風(fēng)確實(shí)不嚴(yán),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這會兒讀書的功夫都不夠,他還有時間去酒樓閑逛。
批評的話到嘴邊,看見這貨模樣憨態(tài)可掬,面色白皙,笑得又乖又討人憐。
活像一只小熊貓。
“也好,既是去聽曲,我與你同去,走,前頭領(lǐng)路。”
“啊,阿姐,你一個女兒家,怎好與我一起出入那地方?!?p> “那地方怎么了,許你男人家進(jìn)出,不許我女人進(jìn)出,什么規(guī)矩,我李宴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規(guī)矩,我說能進(jìn)就能進(jìn),踏馬,走!”
李宴迎著凜冽的日頭,繞馬東去,姿態(tài)灑脫,身后,掀起一番塵土。
李朝覺得長姐好酷,驅(qū)馬,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