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殺豬佬心結
血氣方剛的殺豬佬面對稚氣未脫的唐青居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哭過后乖乖地跟隨唐青回到西門城墻根,先向唐青祖父和父親賠罪,然后回家在母親床前跪了一夜。
唐青父親幫他在菜市場租了一個攤位,讓他繼承祖業(yè),殺豬賣肉,走上正道。
從此,殺豬佬對唐青敬畏有加。
剛才,唐青發(fā)火,驅趕包打聽、眼鏡醫(yī)生出人民理發(fā)店,殺豬佬嚇的不輕,生怕也要趕他。
現(xiàn)在唐青還黑著臉,殺豬佬自然不敢輕易接老龍頭的話,瞄了唐青一眼后,低頭看自己的膝蓋。
他對包打聽說自己的膝蓋受了傷,其實上面紫青一片是胎記。
想不到眼鏡醫(yī)生會幫他,一唱一和捉弄包打聽。
倒是他打包打聽打的不輕,只是打在包打聽的屁股上,外人輕易發(fā)現(xiàn)不了,本人一下子也不會感覺到疼。到明天早上,包打聽睡一夜后,保準他起不來床。即使起來了,肯定踏不了黃包車。
“哧……”
殺豬佬想到這里,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見唐青還黑著臉,趕緊閉上嘴,擼下褲管遮住膝蓋,畢竟那也算是“犯罪”記錄。
唐青通過理發(fā)鏡見殺豬佬偷笑,知道他一定是為成功捉弄包打聽而沾沾自喜。
包打聽活該捉弄,只是可惜了一百元錢,上午給他五十元,那是應該,畢竟他幫忙拉過來鏡子,還積極的去買螺絲。這中午的五十元本不應該浪費,可是像包打聽這種人,你如果不及時給他點好處,就算當面不發(fā)作,背后遲早一定使壞,還會通過他的那張碎嘴,將你的名聲嚼得全剡城臭氣哄哄。
包打聽作為小人,犯不著生他的氣。
可氣的是那個裝模作樣、假惺惺的眼鏡醫(yī)生!
唐青從事剃頭行業(yè)快滿十五年了,來她這里剃過頭的人可以說數(shù)不勝數(shù)。她剃頭無數(shù),識人也無數(shù)。她現(xiàn)在只要看一個人的眼睛,聽他說幾句話,就可以確定他的本質怎么樣?
眼鏡醫(yī)生的本質肯定有問題,是好人還是壞人,唐青不想去評論他,但她絕對不可能與這種人交往。
只是包打聽到底知道李麗的什么事情?唐青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掛心掛腸。
不過也無所謂,包打聽這種人的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可能是好話。過幾天就是李爺?shù)摹岸摺保疫^去祭奠的時候,自己問她就是。
想到這里,唐青臉色恢復正常,自我解嘲地說道:
“天熱容易上火啊,明天這店里青蒿茶還是得備?!?p> 剡城人夏天有青蒿泡茶喝的習慣,以利于解暑熱,祛肝火,抗瘧疾。
唐青每年夏季每天都會在店里泡上一大缸青蒿茶,給來店里的人喝。這幾天生出那么多事端,已經(jīng)好幾天沒泡了。
“九斤師傅,我家里還有前幾年的青蒿,我去拿來給你泡茶?!?p> 殺豬佬見唐青臉色恢復正常,語氣也回復平靜,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殺豬佬,青蒿不同于其它中草藥,用它泡茶必須是當季現(xiàn)采,那樣才有效果。你家里放了好幾年的青蒿還能有什么用?還不是當柴火燒了?!?p> 老龍頭正閉目養(yǎng)神,聽唐青開口說話,也睜開眼,接話。
“龍爺,現(xiàn)在誰家還燒柴火?。慷济簹庠盍??!?p> “那你晚上坐陽臺乘涼的時候,點幾根熏一下,保證蚊子全跑光。”
“龍爺,熏蚊子的那不是艾草嗎?這青蒿也能熏蚊子?”
“嘿嘿,這個你就不懂了,青蒿熏蚊子比艾草效果還要好呢。”
“那我晚上試試看,不過,我坐在人民理發(fā)店里的時間多,回去也睡覺了?!?p> “那你不會拿到人民理發(fā)店里來?這店門外熏一下,不但沒了蚊子,還清香無比,比現(xiàn)在那些小年輕身上噴的香水可好聞多了?!?p> “哎,這倒也是,那晚上就拿過來?!?p> 老龍頭和殺豬佬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扯淡頭,唐青從理發(fā)椅上站起來拖地,心情慢慢變好,這才是正常的人民理發(fā)店。
接下去到晚上八點,唐青剃了三個頭,關了店門后,她沒有急著回家,來到剡溪江堤上散步。
江風清涼,皓月高懸,唐青一邊走一邊回想這幾天所發(fā)生的事情,不免欷歔,感嘆人生短暫,世事無常。
“你們七月半做了嗎?”
“昨天做了,你們呢?”
“我們打算明天做,前三后四么?!?p> 唐青聽路人講起做七月半,才記起今天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也就是鬼節(jié),難怪這月亮那么圓。
剡城人除了清明、冬至有祭奠死去親人的習慣外,也有做七月半的傳統(tǒng),就是在農(nóng)歷七月十五前三天和后四天里的任意一天里面,晚上燒一桌好菜,祭奠死去的親人。
唉,差點忘記給孩子他爸做七月半。
公公婆婆怎么沒有叫我過去做七月半?難道他們忘記了嗎?不可能,公公婆婆只有那么一個兒子,離去之后一直悲傷不已,這也是我同意小強和他們一起住的一個原因。隔代親,老人本來對孫子就親。兒子沒了,孫子更加親。
自己家里怎么也沒有叫我回去做七月半?爺爺去年剛剛過世,七月半肯定要做。
估計他們知道我這幾天忙,等明后天再做吧?
對,公公婆婆家和自己家肯定明后天會做七月半,那我今天晚上得為他做七月半。
唐青想到這里,走進附近的一家副食品店,買了一瓶啤酒,一包花生米,半斤千層酥,急匆匆回家。
清明、冬至、七月半,還有忌日和生日,唐青都要在自己的那個小家里單獨祭奠死去的丈夫,三年來雷打不動。
雖然丈夫是介紹認識,婚后生活也平平常常,但在唐青的心中,他永遠是她的丈夫,一生一世,不管在與不在。
“啊?怎么回來了?”
當唐青手掄那一袋食品跑上四樓轉到自己的家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時,一只腳碰到一樣物件。
低頭一看,是公公的那只剃頭箱子。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明明不見了呀?現(xiàn)在怎么在了呢?
難道是我早上睡過頭,眼睛模糊看錯了?
不可能,我早上發(fā)現(xiàn)剃頭箱子不見了,樓上樓下找了好幾遍呢,鄰居們也幫我找過。
那現(xiàn)在怎么在了呢?難道這剃頭箱子長腳了?跑出去玩了一天自己回來了?
你想什么呢?剃頭箱子長腳,那不是活見鬼啦?
鬼?今天可是鬼節(jié),千萬不能胡思亂想!
唐青在門口愣了好一會,決定先打開剃頭箱子看看再說。
“咦,這剃刀上的血跡怎么沒有了?”
唐青首先拿起那把剃頭刀察看。
她昨天晚上王家回來后之所以把剃頭箱放在門外沒有拿進屋里去,就是因為剃頭刀上的血。
按照祖?zhèn)饕?guī)矩,剃陰頭時剃刀一旦見了血,必須在死者靈前祭奠后由死者后人擦拭掉血跡,那樣代表主人原諒了你,你可以繼續(xù)使用那把剃頭刀。否則你不但不能用那把剃頭刀,你還將不能再從事剃頭行業(yè)。
唐青眼望寒光閃閃的剃頭刀,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是誰洗干凈剃頭刀的呢?是誰拿去剃刀箱又放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