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惱羞成怒
若是換做旁人,定是不敢如此跟黎凰說話。
可寧柒身份特殊,既不是公主府的暗衛(wèi),又不是府上的侍衛(wèi),且他禮數(shù)周全,氣度出眾,就連府上的下人見了也會喚一聲寧公子。
黎凰從桌案間抬起腦袋,一眼便看見抱著梅花矗立門口的寧柒。
他身上的衣裳是府上暗衛(wèi)統(tǒng)一的武袍,原本暗沉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不僅沒有半分低沉,反倒是平添了一抹冷厲的威壓。
她看著寧柒懷里的梅花,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個花瓶,“放那里。”
墨景湛看了眼懷里的梅花,又看了眼黎凰身后那頂煙青色的花瓶,蹙眉道:“那頂花瓶雖好,卻不適合這株梅花?!?p> 他視線在黎凰殿內(nèi)掃視一圈,最終目光落在黎凰身前桌案上的那頂素色花瓶,“這個瓶子尚可?!?p> “尚可?”黎凰哭笑不得,“這瓷瓶可是我母親生前宮里的東西,原本是在父皇宮里,后來看本宮喜歡才賞賜給我,你竟只覺得尚可?”
墨景湛顯然沒打算多余解釋,徑直走到黎凰跟前坐下,優(yōu)雅的將梅花一株一株的插入瓷瓶。
“世間所有不能絕對適合自己的東西,都只能算是尚可。如今這樣,正好?!?p> 黎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個瓷瓶擺在她的桌案上有些年頭,平日里下人擦拭時都要小心再小心,當(dāng)初就連顧沉舟看上,黎凰都沒舍得讓他碰一下。
可此刻,她看著捧著瓷瓶正認(rèn)真插花的墨景湛,竟絲毫不覺得生氣。
她不由得搖搖頭,笑道:“既然你喜歡,那就送你了?!?p> ‘咔嚓’!
門外一聲脆響,殿內(nèi)二人同時扭頭看去,卻見黎楚楚攙扶著臉色慘白的顧沉舟站在門口。
黎楚楚手上的暖爐掉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那表情,仿佛現(xiàn)場抓奸了一般。
顧沉舟臉色鐵青的推開黎楚楚扶著自己的手,顫顫巍巍的朝著黎凰走去。
殿內(nèi)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直到走到桌案前,墨景湛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顧沉舟的視線冷冷的掃過他,壓低嗓音質(zhì)問道:“你可知你手上所碰之物,乃是先皇后遺物!”
不等墨景湛開口,黎凰便打斷他,率先開口:“顧世子好大的威風(fēng),本宮倒是不知何時開始,本宮府里的人,也需要顧世子來管教了!”
“黎凰!”顧沉舟氣急,忍不住劇烈的咳了起來。他臉色漲的通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這才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黎凰,勸道:“你身為長公主,怎能在府上養(yǎng)男寵,做出如此不自愛的事來?”
不自在這三個字從顧沉舟嘴里說出來,仿佛一把凌厲的刀子,在黎凰心上狠狠地刮了一刀。
她諷刺的掃過黎楚楚攙扶著他的手,冷笑:“顧世子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場來干涉本宮?”
“我……”顧沉舟被黎凰那冰冷的眼神兒刺痛,他深吸了口氣,耐著性子道:“黎凰,即便你恨我拒婚不愿娶你,可你我一同長大,我待你如同親妹妹一般,你這樣做,豈不是故意讓我傷心?”
“夠了!”黎凰徹底冷下臉,一字一句道:“顧沉舟,你一口一個男寵,一口一個不自愛,你親眼看見本宮與男寵做出世風(fēng)日下的事情了?”
顧沉舟蹙起眉,“雖然我并未親眼所見,可坊間早已流傳……”
“坊間流傳本宮放蕩不羈,不知廉恥,還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所以,顧世子也這么認(rèn)為?”
顧沉舟被戳中心事,一瞬間怔在原地。
坊間早已認(rèn)定,長公主黎凰性情跋扈,是個不知廉恥的廢物。他雖然從未完全相信坊間傳聞,可也卻從來沒有替她辯解過一句。
此時黎凰一番質(zhì)問,顧沉舟竟覺得心頭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他張了張口,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就在這時,墨景湛將插滿梅花的瓷瓶擺在黎凰面前,起身便要離開。
他沒走兩步,顧沉舟便冷聲叫住他:“慢著?!?p> 墨景湛停下腳步,回眸看向顧沉舟。
顧沉舟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稱,才學(xué)淵博,又出身名門,乃是實(shí)打?qū)嵉奶熘溩印?p> 此刻他被墨景湛這般打量,一時間其實(shí)竟是弱了不止一截。
墨景湛懶懶的收回視線,漠然道:“有事?”
顧沉舟壓下滿腔怒意,“你跟我出來?!?p> 說罷,他率先拂袖出去。
黎凰眉頭緊鎖,正要阻攔,墨景湛卻朝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跟著走了出去。
長公主府前廳外,顧沉舟背對著墨景湛,冷聲道:“我許你黃金與六品官職,離開長公主府?!?p> “呵!”墨景湛一聲冷笑,比起方才黎凰的那一聲不遑多讓。
“六品官職而已,顧世子也敢開口?”
話語中的嘲諷毫不掩飾。
尋常人要坐到六品官職,少說也要十五年,如今顧沉舟隨口許諾,他竟不為所動,還出言嘲諷。這樣輕蔑的態(tài)度令顧沉舟十分不悅。
他鄙夷的打量著身前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試圖跟他講道理:“我不管你接近黎凰是什么目的,但是我要告訴你,你二人身份懸殊,如今她護(hù)一時新鮮護(hù)著你,你風(fēng)光無限,將來你若失勢,就只有死路一條。”
墨景湛雙手負(fù)在身后,聞言一聲嗤笑,“看來,顧世子還是為在下好了?”
“我是為了黎凰?!鳖櫝林鄢料履槪渎暤溃骸八蛭艺`入歧途,犯下錯事,我自然該對這件事負(fù)責(zé)。”
尤其是在他進(jìn)門時看見黎凰沖著他笑的那一刻,顧沉舟不得不承認(rèn),他憤怒至極。
那樣干凈純澈的笑容,他已經(jīng)許久沒在黎凰臉上見過。
可如今,她不僅讓這個來歷不明的人碰她的寶貝,還對她笑的如此明媚!
顧沉舟心里陣陣泛酸,卻又說不上為何。
然而他這細(xì)微的神情變化,都絲毫不差的落入墨景湛眼中。
他諷刺的開口:“安國公府榮極一時時,也曾出過帝師。竟不想后代是如此不分是非,愚蠢至極的東西!”
“放肆!你胡說什么!”顧沉舟惱羞成怒,怒視著墨景湛怒道。
墨景湛面不改色,淡然道:“顧世子不是看不見是非,只是不敢承認(rèn)自己這么多年有眼無珠,被人戲弄罷了?!?p> “住嘴!你再敢胡言亂,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顧沉舟雙目猩紅,五官猙獰,那種被人揭開隱秘卻不敢承認(rèn)的憤怒盡數(shù)發(fā)泄在墨景湛身上。
他說的沒錯,他不是看不出黎楚楚的手段,只是他私心里就不肯去相信黎凰。
久而久之,這種不信任就變成了一種心里上的暗示,他寧愿堅(jiān)信黎凰就是樣樣不如黎楚楚,他才能穩(wěn)住自己不愿娶她的立場。
面對顧沉舟的憤怒,墨景湛只是露出一抹諷刺至極的冷笑,“好啊,拭目以待?!?p> “你!”
然而,墨景湛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負(fù)手而去。
就連離開的背影,都有股讓人喘不上氣的威壓。
過了良久,顧沉舟這才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進(jìn)入內(nèi)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