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紅樓鼎革

第209章 享宴祈壽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4599 2023-01-30 01:58:22

  興隆街,柳宅。

  今日一早柳湘蓮就被柳芳親自前來請去參加祭祖,中午飯都沒在家吃,這會兒眼看太陽都快落山了,仍未歸來,諸女微生怨氣——半月前便說好了要去香山賞紅葉,未成想竟然說話不算數!

  重陽節(jié)向來有外出游玩的傳統(tǒng),謂之“辭青”,正與上巳、清明“踏青”相對。即便不能外出游玩,在自家姹園中賞菊飲酒,也足為賞心樂事。柳湘蓮作為一家之主,明明是休沐之日,卻整天不著家,能不讓人惱他?

  待他終于姍姍歸來,日頭早都掉進西山里了,唯見燦爛火紅的晚霞鋪滿天際。

  “夫君,今兒的英雄大會召開的如何?得了幾員大將?”

  秦可卿一面幫他解下官服,一面含笑溫聲詢問,絲毫看不出惱意。

  柳湘蓮任由服侍,得意洋洋挑眉說道:“你家夫君親自出馬,自然無有不成!當場便有數十人心悅誠服,堅決要追隨投效,不答應還不成!”

  見他得意忘形,香菱、平兒忍不住掩口而笑,幾個丫頭寶珠瑞珠等也忍著不笑出聲兒來。

  今日諸女裝扮靚麗,衫裙皆新,如霞似火的茱萸果點綴云鬢,更添魅色。身上佩戴茱萸香袋,香味濃郁。

  香菱最愛花草,用淡雅小黃菊編了一個精巧花環(huán),茱萸果如紅寶石似的點綴其上,花果爭艷,難分伯仲,只為佳人添了嬌媚。進門后待柳湘蓮態(tài)度不變,宛然如昔的,眾女中唯香菱一人而已。

  見他面帶微笑、目光愛憐的注目香菱,秦可卿往前邁出一步,擋住他的目光,笑吟吟問道:“夫君,你似乎忘了件事兒!”

  “何事?”柳湘蓮心虛,他自然知道自己爽約了。

  秦可卿也能猜到他此時的心態(tài),無非是想混過去了事,懶得同他分說,給香菱使了個眼色。

  香菱走到近前,邊幫他更衣,邊笑嘻嘻道:“二郎,你只顧著給別人發(fā)帖子,竟忘了自己也收了帖子不成?榮府請你今日過去赴宴,你答應的好好的,這會兒全不記得了?下午鳳奶奶還派人過來問呢!說老太太都生氣了,罵你是個沒孝心的,沒把她放在心上哩!”

  “??!你不提,我真忘了這茬!”柳湘蓮立馬想了起來。

  重陽節(jié)本有享宴祈壽的習俗,賈母是榮府至尊,年老德昭,除了八月間的生日,重陽節(jié)之宴也格外重視。

  中秋節(jié)那日柳湘蓮又一次惹怒了賈母,但終究算不得什么大事。賈母心里明鏡兒事的——如今同賈家往來之人多是為了借助賈家之力,唯獨這個孫子自己能折騰,將來賈家怕是要得他照顧,怎能不好好籠絡?不過是多擺雙筷子的事兒。

  除了寶玉不快,姐妹們對此歡喜的緊。她們早一日便收到了秦可卿送去的節(jié)禮,都是新鮮精巧的玩意兒,這恩情一大半記在了柳二郎頭上。

  柳湘蓮默默一想,中秋節(jié)至今快一個月了,的確沒往榮府走動?,F(xiàn)今事務繁多,誰耐煩去奉承老太太?不過重陽節(jié)的確不同,還是去請安問禮為好。便對眾女笑道:“正好,晚飯有著落了,就去吃她家的!”

  秦可卿輕輕推他,嗔道:“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什么叫‘吃她家的’?難聽死了!是給老太太祈壽!去了可別說岔了?!?p>  更衣盥洗,臨行前,柳湘蓮又去瞧了眼尤二姐,她可是全家保護對象,三姐兒則留在家中陪她姐姐。

  將家中諸事安排妥當,柳湘蓮帶了秦可卿、香菱、平兒,一并往榮國府去了。

  ……

  榮國府,賈母院。

  天氣漸寒,夜露尤重,故此今夜在榮慶堂設宴,并不去園子里吹風。

  整整一天,榮府上下格外忙活,都在招待過來拜節(jié)的親朋故舊,當然還有一干趨炎附勢之輩。

  待到晚宴之時,賈母情緒不高,眾人不知何故,也不敢問。

  鳳姐略能猜測一二,笑說道:“今兒這席上,好像少了個猴兒,少點兒子趣味!”

  賈家眾位主子都在場——男丁則賈赦、賈政,賈珍、賈璉、賈寶玉、賈環(huán),賈蓉、賈蘭。女眷則邢夫人、王夫人,李紈、王熙鳳、賈蓉之妻許氏,然后是迎春三姐妹、黛玉。又邀請了史湘云和薛姨媽母女作客。

  賈政迂腐刻板,一時竟未聽出鳳姐是在開玩笑,真以為少了個猴兒才讓賈母不高興,畢竟賈家園子里養(yǎng)的動物可不少,連忙一本正經問道:“家里什么時候養(yǎng)猴了?若是老太太喜歡,還不派人去捉了來!”

  鳳姐心里忍笑,面色為難道:“老爺,這猴兒怕是不好抓呢!”

  賈政奇道:“既不好抓,平時為何不鎖緊了?”

  賈母聽不下去了,嗔道:“你聽鳳丫頭胡說!這么大的人了,開玩笑也聽不出!她說的猴兒是柳二郎,你去抓來鎖了試試!”

  “啊?說的是二郎?”賈政滿面飛紅,垂首遮掩,真真無地自容。

  正在這時,有紅襖青裙的丫頭進來傳話,說柳二爺攜妻帶妾入府拜訪。

  一聽這話,賈母臉上浮現(xiàn)笑容,忙命人請進,又命人添設座椅和碗筷。

  吩咐完了才想起自己正生氣呢,便散了笑容,埋怨道:“這猴子倒會趕時間,掐著飯點兒過來,定是想蹭吃蹭喝!”

  玩笑之語罷了,賈政還道賈母真的惱了二郎,畢竟前陣子因寶玉的事兒,的確對二郎不滿,忙代為解釋道:“母親有所不知,今日雖是休沐,二郎卻有公務在身,操辦什么大會。想必這會兒才得了閑,便趕來拜會,可見是想著母親的!”

  賈赦一直冷眼瞧著弟弟賈政竭力想盡孝偏又凈說傻話,這時冷哼道:“政弟何必替他遮掩?我看他根本就沒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日間他受了眾人委托,要和柳湘蓮“說道說道”,也不妨背后上點兒眼藥,叫他難受些,老太太聽風就是雨呢。

  果然,賈母面色頓時冷了。

  鳳姐和柳湘蓮私下定約,自然要為他遮掩,便笑道:“雖說人來的晚了些,但節(jié)禮昨兒就派人送來了,可見沒敢忘了老祖宗?!?p>  鳳姐雖是兒媳,可老公公賈赦不得賈母喜歡,自己又住在二房,他不高興又能耐自己何?

  賈母聽了心情好轉,未及開口,又聽隔壁女眷席上王夫人笑道:“鳳丫頭這話說的,誰不知辦節(jié)禮這等瑣事都是內宅婦人做的?咱家是你我,柳家便是小秦奶奶。我卻不知,哪家男人也會操心?何況是朝廷三品官兒呢!”

  王夫人滿面含笑,但分明是說——節(jié)禮都是秦可卿所備,和柳二郎沒屁點兒關系。

  她對柳二郎觀感不佳,最初不過是因其母賈雯之故,便如她厭惡黛玉,最初也是因黛玉之母賈敏。而中秋節(jié)寶玉發(fā)狂一事讓她認識到,有柳二郎在,自家寶玉還不知要遭多少罪!恨不得兩家現(xiàn)在就斷絕往來才好!

  鳳姐敢暗戳戳頂撞賈赦,卻不敢頂王夫人,后者是她頂頭上司、真正靠山,于是閉口不言,殷勤為賈母添菜。

  說話間,柳湘蓮已攜了秦可卿和平兒、香菱進來。

  見禮問安畢,柳湘蓮落座,正好坐在賈璉和寶玉之間,這是依了年齒。

  秦可卿著意打扮,靚麗不俗,光彩照人。

  她深知禮數,并不去女眷席上落座,只同鳳姐、李紈、賈蓉之妻許氏等站在賈母身側,隨時布菜添茶侍奉著。

  平兒、香菱無資格來主席,侍奉的資格都沒有,自去尋小姐妹們聊天。

  香菱同寶釵交好,平兒同眾姐妹關系都不錯,倒也有話可說。

  見秦可卿侍立左右,伏低做小,柳湘蓮便覺心煩,在家中也不曾讓她做這等事!

  恰又見賈珍這老不修的混蛋竟沒避開自己,且竟敢斜眼偷覷可卿,心下更為惱火。

  當即大笑說道:“老祖宗,今日孫兒得向您請個假!”

  賈母登時不喜——你本就來遲了,剛來便請假?不如不來算了!

  卻聽柳湘蓮自顧自說道:“今天可卿忙活家里家外之事,著實乏累。不過她孝敬老祖宗,才勉強支撐著過來。不如就讓她去妹妹們的席上歇一歇,也是老祖宗疼她愛她了!”

  秦可卿聽了這話,只以為是夫君愛護自己,不想自己在榮府做服侍人的活計,心下極為感動。

  正想推辭,卻見柳湘蓮給她使眼色,雖不知何故,也知是讓自己不要說話的意思。

  如今柳湘蓮水漲船高,年紀輕輕便登高位,不必刻意奉承賈家。秦可卿受他影響,不自覺的也心高氣傲起來。當然,這等微妙變化,甚至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當下便不言語,且看他要做什么。

  賈母打量秦可卿,見她光彩照人,容色煥然,哪兒有絲毫疲累?

  只當孫兒愛護媳婦,笑說道:“我道你萬事不放心上呢,不想還是個多情種子,會體貼人兒。就讓你媳婦去和你妹妹們玩吧!”

  秦可卿欲婉辭,未及開口,柳湘蓮便沖她呵斥道:“發(fā)什么愣?老祖宗有命,還不速去!”

  誰發(fā)愣了!氣的秦可卿狠狠瞪他一眼,這才向賈母告辭,去往眾姐妹席上落座。

  這番小夫妻間的親密互動,瞧得賈母呵呵直樂。

  鳳姐卻心下含酸,強忍淚水。因賈璉誤以為是她故意將平兒送給柳二郎,雖表面上對柳二郎態(tài)度未變,卻心里記恨著,對鳳姐則徹底厭之惡之,寧愿去找小廝走回旱道,也不去尋鳳姐纏綿。如今鳳姐的日子便如守活寡一般,夜深人靜,孤枕難眠,也唯柳二郎可以想一想,聊以安慰。

  望著秦可卿離去,賈珍暗嘆可惜,忽然發(fā)現(xiàn)柳湘蓮清冷目光投射過來,殺意簡直毫不遮掩,如似寒風掃過。

  他忽的意識到是自己剛剛無禮之舉,才令得柳湘蓮有此番動作,一時又羞又愧又惱又恨,離席也不是,繼續(xù)坐著也不是,真不知何以自處。哪兒還敢再看秦可卿?柳二郎是真敢翻臉的,他又不是沒做過!

  賈母老眼昏花,沒戴老花鏡,并未察覺席間異常,想起前事,問道:“你二舅說你今兒主持什么大會,是做什么的?重陽節(jié)也不歇一歇?”

  柳湘蓮頷首微笑:“是英雄大會!”

  京營將士關注英雄大會的比較多,市井間好事者也為之追捧,旁人還真不知道。

  在座眾人中也就賈赦略有耳聞,還是不經意間聽人提了一嘴,卻不知詳情。

  陡然聽到“英雄大會”四字,寶玉本來垂頭喪氣、無精打采,頓時來了勁兒頭,一時忘情,急不可耐沖柳湘蓮問道:“可是各大門派齊聚,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抑或是懲惡除奸,替天行道?”

  一聽這話,便知他不僅看過新派話本,還是比較著迷的那種。

  賈政為人寡淡無趣,卻也翻過那什么新派話本,聊作談資罷了,知道這“英雄大會”是話本中的言語。登時不喜,對寶玉喝罵道:“孽障!就你知道的多!什么門派,什么盟主,什么替天行道??!荒誕無稽!殊為可笑!還不給我閉嘴!”

  寶玉最怕他爹,唬的渾身發(fā)抖,垂頭不語,魂消魄散一般。

  賈母心疼孫子,立刻罵賈政道:“你胡沁什么!吃飽了就回你屋去!別拿寶玉亂撒氣!”

  一物降一物,賈政霎時蔫吧了,也垂頭不語,像是犯了彌天大錯。

  看著父罵子,母罵兒的“溫馨”場景,賈赦呵呵笑道:“寶玉果然會讀書!讀得好書!咱們這家子人,也就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大會‘!難得!難得!哈哈哈……”

  全身夸贊之語,聽來卻無比諷刺。

  賈政無地自容,不敢再教訓兒子,又著實氣不過,心頭悶悶,起身告辭:“兒子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一會兒,望母親恕罪?!?p>  知他是為寶玉之故,賈母點頭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莫要動不動便置氣,何苦呢?去罷?!?p>  賈政轉身怒瞪寶玉一眼,似在說“好自為之!”徑自甩袖離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賈赦暗暗尋思,自己在柳二郎面前并無體面可談,正好趁著賈母當面,說不定有所得,遂問道:“二郎,大舅聽說,今兒日用工坊的股票發(fā)行的非?;馃??”

  他的本意是以此引出玻璃工坊的事兒,不料柳二郎面色一寒,冷聲道:“值此重陽佳節(jié),正該為老祖宗誠心祈壽,略盡兒孫輩孝心,何能蠅營狗茍熱衷金銀瑣事!豈非對老祖宗不敬不孝!”

  “你!”賈赦倍覺羞惱,臉上發(fā)燙,偏又無話可說,當著賈母的面也不好罵人,那會自取其辱,賈政剛示范過了,干脆也起身告辭。

  賈赦、賈政兄弟相繼離場,賈珍本是寧府之人,且年紀較大,誰也不拿他當小輩看,此時尷尬至極。原想同柳二郎拉拉關系好占些便宜呢,今見賈赦折戟,自己剛又辦了蠢事,也只得起身告辭。

  賈蓉當然要陪著賈珍退走,不敢遲疑半步,賈璉也借口要送客,離席而去。

  須臾之間,主席上只剩下賈母、柳湘蓮、寶玉、賈環(huán)、賈蘭。

  賈蘭太幼,五六歲而已,安靜坐著,不言不語。

  賈環(huán)只顧吃喝,目中無人。

  寶玉剛挨了罵,垂頭喪氣。

  柳湘蓮倒是精神不錯,也只管胡吃海喝,累一天了嘛,何況榮府的菜肴最是精益求精。

  賈母悔之無及,心道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叫這不孝逆孫來干嘛!

  “瞧瞧你辦的好事兒!”她氣道。

  柳湘蓮嘴里正咬著一根肥美的烤羊腿兒,含糊不清道:“孫兒天天辦好事,今兒就有好幾件,不是老祖宗說的是哪件?”

  賈母氣的差點兒沒心肌梗塞,擺手道:“去去去!快離了我的眼!”

  柳湘蓮樂不可支,忙端起一盤菜、拿了酒盅,便要跑去姐妹一桌。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