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城大營
燈火通明,兵士拱衛(wèi)的中軍大帳。
火爐熊熊燃燒,焦黑的柴火不時發(fā)出啪啪的脆響。
忽閃明滅的光線讓寂寂無聲的營帳內(nèi),顯得壓抑而沉悶。
砰!
一聲巨響打破了死寂的氣氛。
置于大帳中央的案桌前,兩名身形魁梧,氣質(zhì)粗狂的男人激烈爭吵,端坐在案桌中間的男人,將桌案都拍得砰砰作響。
雙手叉腰,面色漲紅,嘴角有著一道細長刀疤的男人來回踱步,忿聲大吼:“等等等,我們究竟要等到什么他媽時候!
這都已經(jīng)半個多月了,徐海國他們就是從晉城趕著一窩豬,也該到了吧!”
“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支援不到,就算我們強行突圍殺出去,難道就真的放任這一城百姓給陳兵屠戮?”端坐在案桌前的男人毫不示弱的回吼道。
坐在案桌前的男人名叫趙武德,時任壽城大營校尉。
而與他爭吵的則是這壽城大營的二把手,副校尉呂振峰。
同時也是徽江州總兵的親侄子。
一番難分難解的爭吵過后,營帳重新歸于寂靜。
盤膝坐在地上,呂振峰抬手摘下了手臂上的虎頭臂吞,重重扣在了桌子上,悶聲道:
“我不管,你是壽城的軍事主官,你得想個辦法,不能讓這一營的兄弟,就這么在這活生生被打光?!?p> 看著耍起無賴的呂振峰,趙武德哭笑不得。
他的這位副手雖然脾氣火爆,有時候甚至不顧場合的和自己大吵,完全不顧及面子。
但絕非是個壞人。
這次和自己拍桌子,也是看到平日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戰(zhàn)死殞命,想要和自己發(fā)泄發(fā)泄,求個安慰。
“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固守待援,徐海國有膽子拖延行程,可沒膽子抗令不遵。
再等等吧,最多十天,晉城的援軍必到?!逼鹕碛昧δ罅四髤握穹宓募绨?,趙武德安撫道:“再忍忍,等這次圍城危機解決了,我跟你一起去錘死徐海國那個老王八蛋!”
“真的?”眼神一亮,呂振峰仰頭看向趙武德。
“我何時說過假話?”趙武德笑道。
“那行吧,一言為定!”拍了拍裈甲,呂振峰站起身來,揉捏拳頭發(fā)出咔吧脆響,嘴角露出獰笑: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錘爆徐海國那顆禿頭了?!?p> 咚咚——
咚咚——
營帳外,突然鳴鑼大響!
一名兵士沖破營帳簾布,跪倒趙武德和呂振峰面前:
“大人!陳軍又來攻城了!”
“他媽的,這群雜碎居然又來了!”聽聞陳兵來犯,呂振峰神色震怒,起身拾起豎著的鑌鐵大槍,手臂一震,槍身嗡鳴如龍吟,步履鏗鏘向賬外走去:
“老子正好一肚子火沒處撒呢,這群王八蛋來的正好!”
……
壽城城墻。
急促密集的鳴鑼聲中,大批楚兵沖上了城墻,經(jīng)歷過數(shù)次的防守戰(zhàn)讓這些士兵們迅速做好了迎戰(zhàn)的準備。
遠處,悠揚而沉悶的號角聲響起。
伴隨著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如潮水般的陳兵軍隊再次涌來,從城墻上向下看去,恍若一道意欲拍碎城墻的血色巨浪,重重撞擊過來。
“媽的,這些陳狗的數(shù)量又變多了,他們是挖洞鉆過來的嗎?”
蹲在墻垛后面,楊秀偏頭瞅了一眼下面黑壓壓一片的陳軍,嘴角一抽。
陳軍圍城半月,死傷將近三千。
壽城雖然位處楚國和陳國相近之地,但畢竟不是接壤邊疆。
陳國究竟是怎么把兵力源源不斷輸送過來,一直是壽城大營官兵困惑苦惱的地方。
“相比陳兵的數(shù)量,咱們被圍城半個月,卻遲遲沒有援軍趕來,這才是最值得懷疑的吧?!北е卫先穆菇畲蠊?,關(guān)鵬腮幫子鼓動,嚼著一塊肉干。
壽城的地理位置特殊,是楚國內(nèi)陸通往邊疆的三處交通隘口之一。
雖然城市規(guī)模較小,道路狹窄,作為交通隘口的實際意義并不大。
但壽城左邊環(huán)山,右邊伺水,易守難攻。
一旦被敵人奪走,那就等于是把一根魚刺扎進了喉嚨里,雖不致命,卻如鯁在喉,難受至極。
按道理說,這么有戰(zhàn)略意義的城市被圍了,理應迅速派遣部隊支援才是。
可事實卻是壽城大營被圍半月,求援信送出去了七封,卻全都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整個壽城,就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無人關(guān)心,無人問。
“聽說,我是聽說啊,距離咱們最近的晉城大營是援軍的第一首選,但是晉城大營校尉徐海國和咱們老大趙武德有私人恩怨。
這次咱們被圍,總兵衛(wèi)早就下令讓徐海國出兵馳援,但這孫子陽奉陰違,故意拖延行程,所以一直都沒到?!鄙衩刭赓廪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楊秀小聲和關(guān)鵬說著自己聽來的八卦。
說是八卦,實際上已經(jīng)是壽城大營私下里傳開的事實。
徐海國這么長時間沒有趕來救援壽城,已經(jīng)算是貽誤戰(zhàn)機。
從軍法角度上,就是不被砍頭,也要被貶職重罰。
但實際情況確是徐海國以連日大雨,道路崎嶇泥濘為由,故意拖延行程。
行軍開拔,總兵衛(wèi)不可能時刻監(jiān)視督促。
再加上總兵衛(wèi)里也有部分人幫其活動周旋。
這拖延行程貽誤戰(zhàn)機的罪責,也很難界定下來。
“徐海國……”記下這個名字,關(guān)鵬剛想開口,一支漆黑的箭簇猛然穿過墻垛的空隙,擦著他的鼻尖飛了過去,斜插進了泥土之中。
嗅到泛起腥味的空氣,關(guān)鵬眼神一沉。
戰(zhàn)斗,開始了!
百名弓手同時從城垛后起身,彎弓搭箭。
嗖嗖嗖嗖嗖——
黑壓壓的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傾瀉向陳軍陣營。
頂著楚軍瓢潑似的箭雨,陳兵悍不畏死的再次沖鋒上前,一聲聲噗嗤的悶響中,大片陳兵捂著傷口倒地,可很快就又后來者頂上。
“搭云梯!登城墻!”手持一把長柄鋼刀的陳兵總旗怒聲大吼。
被盾兵護衛(wèi)的云梯兵架著長長的云梯快速移動過來,在地上刨開深坑,將下方釘有板樁的梯角嵌入了土里。
云梯一搭成,如狼似虎的陳兵頂盾便要向上攀爬。
城墻之上,楚兵毫不留情將一塊塊沉重的滾石順著云梯拋下,砸翻一串串攀梯的陳兵,看著他們慘叫著滾落下來,摔死摔殘!
“都給我聽著!
將軍有令,先登奪旗者,賞銀百兩!
斬敵十人封小旗,二十人封總旗!”
眼看城墻上楚軍攻勢猛烈,逐漸壓制住登城的陳兵,帶陣的陳兵總旗立刻打下一劑猛藥。
當兵入伍,誰不是為了建功立業(yè),銀子官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有了總旗的這記猛藥,沖鋒的陳兵更加瘋狂,血污遍布的臉上雙眼通紅,攀爬云梯的速度霎時間快了近倍。
“該死!這群瘋狗!火油,誰那還有火油!”
陳兵愈發(fā)逼近,城墻上一名腰刀隊總旗額頭汗珠滾落,大聲朝著四周吶喊。
“沒了!火油上上次攻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全部用光了!”
腰刀總旗的聲音剛落,就有人回應過來。
火油是守城利器,澆在云梯上,一次點火就能毀掉一整條云梯。
但這種戰(zhàn)略性物質(zhì)的數(shù)量也不多。
壽城作為交通隘口,雖然平日里儲備了不少,可歷經(jīng)半多月的圍城,積攢的火油也已經(jīng)消耗殆盡。
“媽的!”咬牙低罵一聲,腰刀總旗一把扯掉頭上的包巾,對著身旁的腰刀兵道:
“小子們,都給我精神起來!老子床底下偷藏了一壇十年陳釀,誰今天能割下三個陳狗的腦袋,老子就賞他一碗!”
“一碗太少了,怎么也得兩碗?。 ?p> “沒錯!一碗連味都嘗不出來!”
“行啊老大,你敢私藏,不怕虎爺踢你屁股啊!”
聽到腰刀總旗的許諾,一眾腰刀兵大笑著起哄,惹得這位總旗齜牙咧嘴大罵道:
“滾滾滾!老子就那一壇子酒,能分你們點都不錯了。
規(guī)矩就這么定了,別跟老子討價還價。”
說著這位腰刀總旗就甩手朝著一邊走去,可走到一半,他的腳步突然一頓,然后頭也沒回的大聲道:
“你們這群混小子,都他媽給我活著!
那壇子酒,老子一個人喝不完!”
腰刀兵們相視一笑,齊齊舉起手中明亮鋒銳的腰刀,大聲回應道:
“知道了!”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半個多月,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一次的廝殺中活下來。
有可能前一秒還在和你說話的戰(zhàn)友,下一秒就被敵人剁了腦袋。
這是戰(zhàn)爭的無情!
可也是他們這些軍人的使命!
城下的喊殺愈發(fā)熾烈,有了帶陣總旗的鼓舞,攀爬城墻的陳兵滿眼透著血腥與猙獰,拼盡氣力向上逼近。
“奶奶個熊!
弓手隊的人呢?!
林騰!林騰!把那孫子給我射死!”
身形昂藏魁梧,手持鑌鐵大槍的呂振峰雙眸赤紅,忿聲大吼!
兩軍交戰(zhàn),士氣極為重要!
楚軍被圍困久戰(zhàn),士氣早已衰落不少,相比這嗷嗷叫的陳軍已經(jīng)弱了一頭。
如果任由陳軍總旗這么鼓舞下去,對楚軍那是極為不利的。
“來了!”
呂振峰話音未落,一道矯健靈敏的身影從弓手隊的戰(zhàn)線跳了出來,這人虎背蜂腰,臂膀渾圓,充斥著爆炸性的力量感,手持一張墨黑豹筋短弓,面龐棱角分明,冷峻硬朗。
林騰!
壽城大營弓手隊隊長!
“呵,隊長出手,扯嗓子大喊那家伙要玩完了。”望著隊長,楊秀眼底閃著崇拜的光芒。
軍中編制,十人設(shè)一小旗,百人設(shè)一總旗。
五百至千人設(shè)一隊。
也就是說能當上隊長的,手下最少都管轄著五百人,
而林騰是五位隊長中入伍時間最短,卻也是斬敵數(shù)量最多的一位。
甚至軍中都有傳言,若是趙武德和呂振輝兩位校尉中一人升遷,林騰必是下一任壽城大營副校尉。
“他就是林騰?”望著這位皮膚小麥色,眼神凌厲的隊長,關(guān)鵬眼神微動。
上次攻城戰(zhàn),他剛剛穿越過來還沒搞清楚狀況,險些被兩個陳兵砍殺的時候,那兩支救命箭,就是出自這位林騰隊長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