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
情感,是有慣性的,
它并不在哪一瞬憑空而生,
也不在某一刻忽然幻滅。
它,自時光的筆尖滲出,
由春天寫至秋天,
從而流盡最后一滴墨,
述盡最后一片落葉。
人,便依著這慣性系起牽絆,
借著這筆尖詠嘆詩篇。
無論是,在運動的終末前,
或是,在手稿的結(jié)尾里。
在消弭到來之際,
無端地,人生來否定了,
那莫須有的悲劇。
“對春天而言,
秋天是它的悲劇嗎?”*
可無論是,
在運動的終末前,
或是,
在手稿的結(jié)尾里,
那都是,
消弭到來之際。
“它終會到來?”
“終會到來?!?p> “哪怕是刻骨銘心的愛?”
“哪怕是矢志不渝的愛?!?p> “它何時到來?”
或許,在死亡之前,
又或許,在忘卻之后。
只是,
它從不與死亡一同來到。
當表露情思的書信付之一炬,
洶涌的思緒復歸沉寂,
那是它在永眠前蒞臨。
當庭院里的枇杷樹腐朽風化,
暮夜的追憶再不明晰,
那是它在遺忘后光顧。
不過,
幸好,
它從不與死亡一同來到。
所以,
那只是秋天而已。
它在等待中消弭,
在延續(xù)中消弭,
而不在終竟時殆盡。
所以,
那永遠不是悲劇。
所以,
那只是未竟的春天而已。
*:摘自史鐵生《記憶與印象·比如搖滾與寫作》